《云间月》明月知我意

6、第 6 章

　　云初思绪被沉静嗓音唤回学堂。

　　嗯？

　　四周小姐们戏谑看她，她抬起头看向马先生。

　　感觉要出丑。

　　“跟大家说说，我脸上有什么好瞧的？”

　　“我，我只是走神，先生莫要怪罪。”

　　屋里发出一声不屑，云初用头发丝都能听出是谁。

　　“先生，蒋云初虽是蒋家人，但我决不能袒护她，先生是祖母请的名师。蒋云却初目中无人，公然不把您放眼里，您一定要罚她。”

　　三言两语把她罪名扩大了，自个的不过走个神而已。

　　云初气愤的瞪大眼睛。马沉香也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她本来想着点一下云初算了，没想到给这些小姐找了个由头。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既如此，三小姐这节课就去门外听吧。”马沉香顺势而为。

　　就这样被赶出了教室，云初背倚着廊沿，蹬直两条腿，打算放空自己，破课爱谁听谁听！

　　忽然屋内传出茶盏摔碎的声音，接着是小姐们的尖叫，整个茶室乌糟糟的，云初忙站稳，探过头去瞧。

　　她一手扒着门，一边伸头过去。这会子无人注意她，目光都死死盯着地。里面人堵成个圈，实在是看不清里面状况，云初索性蹲下身子，透过众人衣服缝隙望去。
　　瞧见茶盏打翻在地，茶水渍上撒着碎瓷片，那素白的碎瓷背面，慢慢爬出一只黑蝎子。

　　“啊–——！”众人纷纷吓得往后躲闪，王家小姐用手帕捂着嘴，转头就往门口跑，直接撞到云初身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如意吓得花容失色，一帕子抽到云初脸上。

　　云初还愣着呢，结结实实挨了一抽。

　　“你吓死我了！”王如意发现自己抽错了人，或者说，抽得是人，缓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那玩意儿？”云初不解，刚入冬怎么会有虫子，还是这种毒蝎子，绝不可能出现在她家花园里。

　　她作势要往里去，被一把拉住，回头看去，王如意皱着眉头瞪她。

　　“你要是进去了，没事也有事了。”王如意在蒋家学茶有段时日了，自然也看得见那蒋二小姐如何折腾蒋云初的，她心下不满已久，只是在他人家里，她不便多言。

　　“没事我不怕鬼”云初推开王如意，焦急地往里面奔去，扒拉开其他人走到中间，低头看下去，那蝎子通体漆黑，外壳光滑，很是渗人。

　　咦~她浑身抖了抖，瞧着看不出什么来，正要走呢，那蝎子突然翻了个身，僵直不动了。

　　“它不动了！”有人惊呼道。

　　此时马先生上前来赶人，让大家归位，并吩咐仆妇把这打扫干净。

　　蒋云初觉得没看头，正要回走廊，余光瞥见马沉香弯下腰，看似要捡茶杯，实则捏起那蝎子藏于袖中。

　　云初心中大骇，见她起身，立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往门外走去。

　　到了走廊，云初即刻吐出一口气，但心中疑云丛生。
　　这马沉香什么来头，先是月浔要查她，说她身扯大案，现在又在她家放蝎子，怕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不行，她要问个明白。

　　又过了许久，终于放了课，人都出来了，小丫鬟也把她的书具带了出来，正要回屋去呢，就看见王如意跑到她跟前来。

　　“过些日子我要去济国寺烧香，你同我一起。”这话说的，不像是来问她，倒像是命令一般。

　　蒋云初撇了撇嘴，“你没说具体时日，我也不知那天有没有事。到时候再说吧。”

　　接着就要离开。

　　“你！”王如意没料到她这么说，这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急得跳了两下，“我邀请你，你该荣幸才是，怎么还拒绝我！”

　　“我可没说要拒绝王小姐啊，只是那天不一定有空闲。”蒋云初小孩子般摆摆头，有些俏皮。

　　“那我具体定下时日，给你下帖子，你把那天空出来！”

　　“好啊。”蒋云初无所谓道。反正她不会去的。

　　“就这么说定了”，王如意满意的离开。

　　蒋云初回到杏林阁，此时月姨娘又不在屋内。

　　她随手拿起书翻了翻，心思却不在书中。

　　月浔收到信了，定会派人守着这马沉香，若是闹出些什么动静，等会丫鬟必会来报。

　　日暮西沉，偶尔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飞过。

　　月姨娘不在，院里静沉沉的。

　　云初把书从脸上扒拉下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可有什么动静？”

　　“没呢，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有消息就来报。”春兰见她醒了，命下人传膳。

　　接着去屏风后面取出油烛。

　　“最近天黑的早，咱们以后还是得早些用饭。”

　　“可是春兰，点着油灯用饭别有一番感觉啊。”云初嘟了嘟嘴，刚睡醒的缘故，神色有些懵懂。

　　春兰笑了笑，“都依姑娘，那我把烛火拿近些，太暗了容易熬坏眼睛。
　　春兰一副什么都迁就她的样子。

　　“好春兰！以后看你要便宜了谁！”云初从身后抱紧春兰。

　　“哎呀姑娘，怎的突然不正经起来，学那浪荡子做派。”春兰脸羞红，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试图挣开云初的魔爪。

　　“好姑娘，快吃饭了，别闹。”

　　云初不依，二人又闹了一个时候，疲了倦了，才作罢。

　　“最近怎么老不见姨娘？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可别闹出些什么事，给前面院里的捏住把柄。”

　　这都到了就寝的点儿了，月姨娘也没个动静。云初本想看书等她，可实在是太乏，在桌边睡倒了。

　　次日清晨她梳妆后去找月姨娘，又不见踪影，她又盘问了丫鬟，得知月姨娘一大早就出去了。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她就奇怪了，做什么事情要早出晚归的呢。云初眼珠子直转。
　　不行，等她晚上回来，一定要问清楚才行。还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自从刘夫人来过，老太太越发觉得自个儿有戏，看着自己愈发和颜悦色。

　　想到这云初就冷笑，往日里讨巧孝顺，只得老夫人三分喜欢，如今于她有用，就被看得宝贝一般。

　　蒋府之中，这蒋父和老夫人眼中，亲情是最可舍弃的。除了姨娘，还有兄长，旁的人她一概不信。

　　想起兄长，云初愁思，哥哥在书院也不知是否吃饱穿暖，他从来用功，就连蒋父都夸他能成大器。

　　云初心中定下，等闲下来，和春桃去书院探望兄长。

　　从杏林阁到荣正堂通常走府中西侧小路，昨日刚下细雨，晨间雾气蒙蒙，云初深嗅一口清气，清爽无比。

　　在老夫人那边做秀实在耗费精力，于是索性绕道去了东府花园闲逛了会儿子。园内的玉兰开的不错雅致高洁，香味清幽，云初命人折了两朵，一并带去荣正堂。

　　她是最晚到的。往日为了讨好老夫人，她总是天没亮就到了荣正堂。“快来坐下，正说到你呢！”老夫人一脸慈祥地朝云初招招手，云初行过礼，便到老夫人最跟前的位置坐下。

　　方才老夫人正给她两个姐姐训话，并提及外面贵妇是如何夸赞云初的，眉间藏不住的得意。

　　“孙女贪玩儿，本想着还早，就去花园绕了一圈，谁想忘了时辰，只好折了两只玉兰，借花赔罪了。祖母可不要怪罪孙女啊！”云初嘟起嘴巴，做撒娇状。

　　接着春桃递上玉兰，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小滑头，还是孩子心性。看在花的份上，老身不与你计较咯。”

　　“祖母怎的如此说我，上次宣平侯夫人还夸我端庄得体呢！”云初上前，挽住老夫人的手臂。

　　“好好好，我们云初啊最端庄大方了。”从云初进来，老夫人的嘴就没合拢过，看着堂前祖慈孙孝的场景，蒋云涵和蒋云霏心里都不是滋味。往日祖母虽疼爱三妹，却从没表现的这么明显过。
　　蒋云初嘴角抿着向上扬，心里透亮儿。堂中四人心怀鬼胎。

　　回到杏林阁，云初放下手中捧盒，这是方才老夫人当着两个姐妹面前塞给她的。那蒋云霏一脸的不服气。

　　过两日宣平侯府设宴，特地下帖子请她，难怪老夫人笑得如此开心，这是她意料之外的。本想着送蒋云初去勋贵家做个妾室，但如今看来，在蒋父同级里挑个人家做正妻也未尝不可。同僚间相互帮助，也不差于勋爵提拔。

　　况且她这孙女才貌上佳做妾，委实可惜些。

　　云初可不知道老夫人的盘算，知道也只会冷笑一声罢了。老夫人本可等人走后单独送她东西，却偏要在人前给大伙儿看见，这是要给她树敌呐。

　　云初嗤笑，接着掀开那盒子，里面是一只鎏金玛瑙步摇，云初伸手取了出来，仔细端详着，这步摇的手艺绝对是上上乘，看着像是青玉坊的东西。

　　“老太太可是下血本咯。”云初自言自语道，她也是有些惊讶的。

　　这品质，就算是给宫里娘娘用也说得过去，却特地给她一个庶女。云初对着镜子插进发髻中，真好看，这玛瑙衬得她脸盘明玉般白皙小巧。镜中人嘴角微勾，真真有些摄人心魄。

　　此时茗正堂内，蒋云霏正吵闹不休。意外地是周氏竟异常淡定，她只是有些责备的睨了蒋云霏一眼。

　　“你羡慕她？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对那蹄子这么好吗？她和你爹打算送那小蹄子去做妾呢。”周氏冷笑道。

　　蒋云霏摔东西的手一顿，“你说真的？”声音有些惊喜。

　　“当然了，是你爹告诉我的。”周氏举起茶盏抿了抿，笑中带着些狠意。

　　“月姨娘是个贱婢，她生的女儿也只能是个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