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逃亡 ...
-
“叮叮当当”灯火映玉龙，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转眼间已是百十招。
展明一道“月入秀云”，脚下巧妙一转，劈剑至展英左臂。展粲武反手挡住，往后一退。却是“日出东山”点剑向展龙狵。展明见状，下意识一招“上京落华”扫过。
展英笑着接招，一记“江南流水”攻他面门。
当那一式撩剑攻向他时，展龙狵才后知后觉，干脆侧身一避。
“承让。”
“还成。”展英手痒摸了摸展明的头，“算是不错，就是出招的速度太慢了。若是再快些就行了。”
展明表面上点了点头，实则心里暗骂。若是寻常比武，他必然还能比下去。但如今不能用展英的招式。秀云山派的剑法他也就练了一月而已。那比得过练了大半辈子剑的展英。就像让瞎子调颜色一样，根本就是胡来。再说了“上京落华”本就出自展英的《玉龙鸣》，属于班门弄斧。
白浣溪总觉得最后两招他刚刚见过。
如果说叶清风的剑风是如出生朝阳一般的少年侠气，那展英的剑风是驰骋江湖的才华横溢。哎，这展英手握财权还不算，他使出的《秀云春》比自己练了一个月都好。这就是群英会会长的实力吗？
“轰隆”一声，展英瞳孔一缩。
是山炮！
这声音，他可太熟悉了。
年少时，他独自一人闯江湖。那时宦官专权，各地的军队疲弱。山匪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只不过，说是山匪，不如说是小偷扎堆了。除了打劫过路的，也做不出什么大业。直到有个山匪不知从哪里搞了几十门大炮。然后，造反了。那日，他和几个好友勇闯山匪的叛军营，听了一晚上的炮声。也正是那一次，大量军用大炮落到了山匪的手里。从此，龙生龙凤生凤，各地的山匪基本上手里都有几门炮。
直到后来海洲昌湖解氏出手，才把大半山匪消灭。
但这里是秀云山，但凡是个带了脑子的都不会拿大炮轰。
虽然群英会的时不时会派人清理一下山匪问题。但没有山匪向武林门派挑衅的先例。原因便是，大明历代武状元基本上都出自各路门派，要么就是武将世家。二者同气连枝，而山匪无论如何终究是匪帮。平时耀武扬威惯了，遇上真正的大明精锐，便是一团散沙，毫无用处。
这帮人怎么敢的？
展明也是眉头一皱。若是往常，哪有这动静？余光一撇，却见一个女弟子冲着他笑，手指着一个方向。
那是，赤乌殿？
他刚想上前询问，却不知这女弟子去哪里了。只见天上一颗流星划过苍穹。一回头，和展英对视上了。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赤乌殿！”
围观众人正一头雾水，展粲武便把展龙狵推到一边：“待会找个地方藏好，有人想造反了。”
话音未落，便运气轻功，往赤乌殿的方向去了。
此时更大一声几乎扰乱了展明的所有思绪，他下意识的抓住白浣溪的手。他那好师弟刚想说句什么，只感觉地动山摇。又不知谁在喊“地动了！”
“我估计山下那边出事了，你先去后山那个存粮的地窖，我去探探情况。”展龙狵难得长点脑子，“其他的你一概不管，过上一夜你再出来。”
“去赤乌殿。”白浣溪拽住他的手，“那是炮声，我派根本打不过。除非找援军，但连州地势险要，调军队过来是来不及。我得看看对方是谁，没准可以想办法把他逼回去。”
“你有个屁的办法。”展明低吼一声，“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杀了也无妨。地方山匪轰击武林门派就是在造反。杀了皇亲国戚也是造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反正一个脑袋不会掉两次。”
“带我去。”姓白的压低声音，“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人山匪会杀，有些人，山匪会放过。关键是利益的大小。我知道怎么和他们谈事。”
“那是展英会操心的东西，轮不到你。走！”说着便拉着他往后山走。
去后山，要先下练剑台所在的白霜峰。白霜峰在秀云山不算什么高峰，但却是离粮仓最远的。秀云山地处连州，山势起伏。这也就间接导致了建在山上的地方都隔得挺远的。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一般从练剑台去粮仓都会先去山门，再去后山诗链台那里。最后到达粮仓。原因是白霜峰北面有一段路特别险。门派只是在山崖上拉了条绳子防止掉下去。而那条道只有一尺半多一点宽。谁脑子有病才会去走。
但是，下山，肯定是不会下山的。
展明找了个灯笼，一路提着。借着光向前走。
“我说我们还是去赤乌殿吧。”白浣溪扯一下对方的袖口，“大半夜那边实在是太黑了。再说展英也在那里。”
“就算有三个展英也没用。”叶清风抓着白大少爷的手，里那条栈道越来越近了，路也开始不好走了，“这种规模，不是一个武林门派能简单搞定的。他既然都敢当面挑衅了，那必然是想风风光光收场的。再者展英和山匪的梁子可不小。这些年群英会一有空就那山匪撒气。想来可能也有报复的心思在这其中吧。”
“话是这么说不假，”白浣溪扯了扯展明的衣角，“可你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过去？”
叶清风其人，有一个说干就干的性格和缺了半根筋的脑子。他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轻功吧。”
嘴上是这么说，展明手倒是死死抓住了那根绳子。就这么走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二人皆是大汗淋漓。眼见就要到那一段了，白浣溪心中更是打战。
回去的胆子，恐怕没有。他心想。
“嗖”的一声，左手上抓的绳子软了几分。还没等他反应，感觉有人一把抱住他，运起轻功往前走去了。
“嗙”展明手里的灯掉落山间。一瞬间，脚下的山谷如同白昼。白大少爷刚想说话，却感觉拖着他的手一松。一种熟悉的，令人崩溃的感觉包裹住了他。嗓子好像是坏掉了一般，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他的好师兄，抱不动他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支贴面而来的冷箭。或许是本能，或许是不甘，或许是其他白浣溪的嗓子终于想起自己的作用，一声贯穿整个山谷的“师兄”响了起来。
展明却是自顾不暇。
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从那根绳子还是从那一句“轻功吧”起，他就慌了。少年以为自己身怀利刃，无坚不摧。却在这场山火里，烧的一干二净。他不过是个会点功夫的武夫而已。
“咚”
二人摔在这山谷之中。姓展的算是好运，掉到了这块小小的平地上。他的好师弟掉在了那块平原的边上，只要他一放手，就可以落入这火海之中。
“抓住我！”展明吼道。白浣溪方才伸手，又是一道冷箭擦过他脸颊，落在山崖上。这一箭给他下个不轻，手汗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展明刚想使劲给他拉上来，谁想余光看见一个人影。手上力气瞬间少了。
得赶快了。
白大少爷只感觉一股力把自己拽上来，一口粗气还没喘完，便听见拔剑声。对面那人生的极高，大约六尺有余*，脸上蒙着布。手持一把祥云镂空雁翅腰刀，身穿藏青色短打，下装一件褐色灯笼裤，脚着一双草鞋，向他俩缓缓走来。
“哈！”，那大汉吼叫一声，腰刀挥来。展明侧身一避，一脚踢起刚才掉在地上的佩剑。大汉随即又是一刀，展龙狵立刻一个侧空翻，一手抓剑柄一手握剑鞘。蒙面汉见状一刀推向白浣溪。眼见刀锋直逼眼前，白大少爷立即向右一避。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如何，展明从左面一剑挡住刀锋。
“快！”展龙狵硬生生将那刀往上抬几寸。白浣溪不敢含糊，赶忙往粮仓的地方跑去。他知道。在这里不过是给别人添麻烦罢了，还不如跑去粮仓让人心安。
黑大汉怎会让这小子就此跑掉。
那腰刀绕剑转一圈卸力，刀刃正对展明额头，此时中门大开。但凡展明手里是把短剑，此时便可取他性命。即使是长剑也可以给他重伤。只要展明能抓住机会往前半步，那么明天早上展英就能来收尸了。
不过他没想到一点，展明不贪胜，也不恋战。若不是能一击必杀，展龙狵不会轻易向对方中门进攻。小时候，展英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中门大开往往意味着陷阱。只见他向左一侧，同时单手抓住大汉右手往后拉。借着自己个子矮，歪头一剑直刺他脖颈。展龙狵头一转，不给对方反映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划破。刹那间，玉龙染血。大汉立刻挥刀向内，展明干脆“投怀送抱”，左手放开，蹲了个扎实的马步，再一歪头，从他腋下钻了出去。但这么搞展龙狵有些站不稳，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又是不等大汉反映，展明两步向前，转身扫剑。
“嗙”蒙面汉倒下。而展明脸上却无悲无喜，与刚才那一瞬间的狡黠不同，是冰冷的凝视。
他并非恐惧于此，而是这场火，这个人，让他隐约想起了什么。
同样的火光连天，同样是一个人。
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住了他，那个不可能记事的年纪，他记住了一些东西。这段记忆仿佛要把他拉回去，展明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当时的惨叫声。以及一个沉着冷静，毫无起伏的声音。
“青鸾落，白凰降。
武恒犯寿昌，九乌不见狂。天朝盛世，终为过往。
风不渡谪仙，雨不落危墙……
起阵！”
就在他在这段记忆里流连时，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才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也不含糊，抬头，右手持剑绕到对方腰间，头向后撞，左手反手握住剑尖，打算给他个腰斩。
天不遂人愿，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眼见这刀锋再使劲一寸，便可夺他性命。“哐”的一下，这人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一时间，刀锋被他整个人向前一带。展明顺势抽回左手，蹲下向右跑去。发现那踹人者正是去而复返的，他的好师弟
白浣溪见状一把抓住展明往粮仓那跑去，谁知这人一步向前，站稳脚跟。一枚飞镖贴着展龙狵身体擦过去。第二枚紧随其后。此时展明恰好回头，下意识将白浣溪往左边推开。
谁料就是这么一推，展龙狵整个身子向左移，那枚飞镖打在了展明后背上。这一下可不得了，展龙狵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半边脸被擦出了血。
他一句话也没说，将剑给白浣溪。自己爬起来，反手将飞镖拔出，沉住气，扔向对方。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一样的蒙面，一样的短打和下衫，一样的草鞋。有些不同的是他相较于有些瘦小的体格。“我拖住他。”展明在他师弟耳边说道，“天亮之前，不要再回来了。”
白浣溪握着剑，点了点头就向后跑去。
风在刮，火在烧。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他的师兄了。即使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当时自己一边跑一边哭。那种临近崩溃的无力，他此生难忘。
景物在飞逝，少年穿过小径趟过小溪，来到粮仓前。见到展英正在有条不紊地将人赶紧粮仓时，他扑了上去，然后哭了出来。
“怎么了，清……你那个师兄呢？”
“我不知道，他……在栈道那边，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怎么样了。”
展英呼吸一紧。
“你先进去，我去找他。”
展英将一干杂物交给身旁的跟班虚无：“你帮我看着，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话音未落，他便运起轻功，向栈道那边跑去。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清楚栈道在哪里，只得按照刚才白浣溪来时的方向走。
走到一处，一道血红色映入了他眼帘。展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唯独涉及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他的慌张与不安。顺着这道血红色走过去，刀剑碰撞声给了他一激灵。
还活着。
他轻声走过去，只见少年握着一把腰刀用剑法挡住蒙面汉的攻势。展英移步向前，左手一掌打在对方肩上，震地他手腕脱力。展英立刻接住刀，随即让他去见他的好兄弟去了。
至于展明，除了脸上的擦伤勉强能看以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人感觉他刚从红染缸里跳出来。
“展……”他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
“哑了就不要再说了。”展粲武将他一把抱起“以后有事找我。”
“那个山谷怎么办，我不小心把灯给打翻了。”展明缩在他怀里，“还有，这些是什么人。”
“那个山谷刚才就派人去救了。这波人大概是官匪勾结出来的叛军。”展英稍稍有些不耐烦，“你睡一会，养养精神。”
展龙狵听闻，也没再说什么，便闭上眼，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大逃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