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招惹》灯下魂

2、第二章

　　【wind：三中？三中？哥，你爹知道那是啥地方吗就把你往那儿塞？】
　　奚白躺在床上看了眼夏风给他发来的消息，想了想，觉得他爸应该还是知道三中是个什么地方的，不仅知道，而且很了解，毕竟他爸就是从那儿毕业的。
　　要说璠城高中的有名程度，三中和一中必须并列第一。一中是因为高升学率，三中是因为牛鬼蛇神比较多。这个牛鬼蛇神包括但不限于富二代官二代不务正业去学校挂个名的差生，还包括了很多其他学校不敢收的奇葩，校风乱得一批。
　　【一位酷哥：没地方愿意收我啊】
　　【wind：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我的哥，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非得动手，动手就算了还把人打成那样……虽然有点爽，但是你至于把自己搞退学吗？】
　　奚白笑了笑，他已经能够想象夏风那一副为别人操碎了心的面孔，他爸都没那么操心过他的事儿。
　　【一位酷哥：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啊，别被人欺负了，有事给我个电话，三中和一中隔得也不远，哥给你撑场子】
　　手机这边的夏风握着手机愁眉苦脸的，讲台上数学老师讲的内容他都预习过了，新课没什么好听的，他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奚白的事儿。夏风打小聪明，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奚白刚好相反，他就是一群孩子里闹腾得最欢的那个孩子王，小时候没少挨揍。
　　夏风话少，性格内向，不怎么和同龄人玩，恰好有段时间父母外出办事，他被寄养在奚白家。奚白被他妈摁在家里写作业，夏风就和他一起，给奚白抄过不少，因着这份抄作业的情谊，奚白带着他翻窗户爬墙上山下水撒丫子到处跑。
　　奚白比他大，还比他有主意，所以夏风一直都把他当哥哥，做什么也会替他考虑，冲刺中考前也多亏夏风给奚白补了大半个月的课，他押题特别神，不然奚白也进不了一中那所传说中的“学霸俱乐部”。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话题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换了个问题。
　　【wind：哥，我上次给你介绍那家理发店怎么样？】
　　【一位酷哥：……】
　　【一位酷哥：挺好，是个风水宝地】
　　否则也不能出门就遇上两伙混混。
　　夏风看了半天没看出理发和风水的关系，不过奚白说挺好那就是挺好的，这傻孩子如是想到。刚好数学老师讲到一个新例题，夏风和奚白打了声招呼就听课去了。
　　奚白一想到那家理发店就想起那个混在人群里穿三中校服的男生，奚白见过的人也不算少的，但那人有点不一样。具体要说，就是那双眼睛看着没有温度。一般来说和他同龄的人都正处于一个特别躁动的年纪，十七八岁的精力挥霍不完，怎么折腾都叫青春，或者像夏风那种一心向学习的傻小子，再怎么身上都应该有股劲儿，那个人眼睛里没有。
　　很安静，很稳重。
　　不正常。
　　瞎琢磨了半天奚白才从床上蹦起来，无声地笑自己多管闲事，和人家又不熟，还特么在这里分析这么多，倒不如想想他明天怎么把这颗头带进校门来得靠谱。

　　陆榭之从书包里拿了套换洗衣物，又扒拉了条用袋子封着的内裤去狭窄的浴室洗澡。虽然许清这租房条件不怎么样，好歹还有个独卫。
　　刚从浴室出来，微信上就多了好几条未读消息，他的群都是屏蔽了的，嫌吵。
　　【留一刀：榭之爸爸，你又翘晚自习，花总让你赶明儿送份检讨过去】
　　【留一刀：听小椅子说这周末有班聚，来吗，帮你报名】
　　【留一刀：给你看个好东西嘿嘿嘿】
　　【留一刀：[视频文件]】
　　陆榭之扫过前面的内容，没急着回，随手点开了刘一刀发来的视频文件。开头是个不大的女孩儿摔完一支笔，气势汹汹地冲镜头说：“你给我的东西我都还给你，我的爱，也还给我，从此以后，你我两清！”
　　陆榭之被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准备摔手机，镜头画面一转突然两张挨在一起的脸怼他跟前，接着暧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没关声音，还好许清在楼下。
　　新一代歇后语：藏在土味视频后面的片儿——猝不及防。
　　陆榭之把声音调小了，靠着浴室门边拖着进度边看完了这四十多分钟的片儿，面无表情地戳开班长郑奕的微信，给他回了个去，然后退出来打开刘一刀的对话框，回他。
　　【陆：整点我能石更的东西看看】

　　刘一刀刚送进嘴里的豆干掉了出来，刚好落在郑奕白色的鞋子上，沾了一块油，差点没被旁边的郑奕揍死。
　　“草啊。小椅子。”被掐着脖子的刘一刀痛苦地说着，“我忘记榭之爸爸喜欢男的了。”
　　“这你能忘？这你能忘？”郑奕不可思议地说，瞬间距离刘一刀远了两个位置，生怕被他这个智障传染，“你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惹怒他的话？你想死我还不想啊。”
　　刘一刀认真道：“我给他发了个A，你说我会以怎样的姿势告别人间？”
　　郑奕也认真给他分析了一下：“别考虑那么多，也许等着你的就只是个四方骨灰盒。”

　　关上手机的陆榭之盯着屏幕上自己的脸看了十秒，又重新点亮。他手机没有屏幕锁，但相册是加密的，虽然陆榭之不喜欢拍照，但是有给照片分类的习惯，最底下那个照片数量最多，足有132张——对比其他图集不过二十张的情况来说确实算多。
　　用拇指轻轻点开图集，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就铺满了屏幕，远景，特写，笑的，不笑的，打篮球的，跑步的，上课睡觉的，穿校服的，穿常服的……所有照片都是他一个人。
　　陆榭之眯着眼看了会儿，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随后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双手撑着桌子急急喘了口气。房间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他还是热，烦得他踢了一脚椅子。
　　“艹。”

　　刚好进门的许清看到他这不顺心的举动，还以为又有哪家邻居惹到他了，一言不合就干架这种事真是陆榭之能做出来的。她连忙问：“怎么了？”
　　“没。”陆榭之拿着毛巾又进了浴室，“洗个澡。”
　　“不是……”许清说了一半的话被关门声打断，她纳闷地补完后半句，“……刚洗完吗。”

　　奚白对自己这头蓝毛非常满意，不想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就和它们分开，于是找了顶鸭舌帽扣上，跟着司机叔叔去了三中。路上没事干随手打开了三中贴吧，不愧是干啥啥不行不务正业第一名的三中，一看那贴吧里的标题就比一中那宛如题王争霸的氛围刺激多了。
　　【818高三一班那个姓韩的有几个男朋友】
　　【高一三班班草是不是和qzp谈恋爱了？】
　　【我们班转学生是美女，有图，速来】
　　【有没有嗑椅刀的姐妹！他们好甜啊啊啊啊啊】
　　……
　　像他妈微博热搜。

　　“到了。”宋叔提醒道。
　　“好嘞谢谢叔。”
　　奚白刚准备去点那个标题叫【理讨榭之爸爸有没有对象】的帖子，被宋叔一嗓子喊回神，关掉了屏幕，准备迎接他崭新的……新的……新……
　　算了。奚白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蹲守迟到学生的值日老师，有些麻木地想，在一中躲不过的噩梦，到了三中还要延续。
　　在一中没能继续的日子，到了三中也还要继续。
　　有些时候吧，你自以为能绕开的路，只是换了种方式去走，所以该受着的时候就应该受着，该认命的时候也就得认，很简单的理，谁都逃不了。

　　翘掉晚自习的陆榭之赶着到学校上早自习，提着他装了两件衣服的包晃进学校那会儿时间还挺早，他叼着油条给许清发消息，说已经安全到达学校。都十七了，许清还拿他当孩子看，或许是早知道不能在他的大事上提供什么有用的建议，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就格外固执，如果陆榭之不给她发消息，下堂课间他又能看到他妈——在门卫室。
　　许清应该在忙。这会儿是上早班的工作族出门买早饭的点儿，生意比较好，许清给他回了句好好学习就再没有下文，陆榭之也没想再说什么，把手机揣口袋往教学楼方向走。
　　路上没什么人，晨间的风吹着有点凉。他把书包塞进桌肚，掏了一沓材料纸出来准备写检讨。原本检讨这东西陆榭之是不会碰的，不过他们这班主任别的没什么，脾气特别好，好过了头，谈起话来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陆榭之不愿听他唠叨，比他妈还烦，宁愿写份检讨堵对方的嘴。
　　还没写完，刘一刀就和郑奕走了进来，准确点说是刘一刀被郑奕拖了上来。他们教室在六楼，为了不被班主任花楚堵在门口，每天早上都得拼了命拔足狂奔，堪比运动健儿。不幸的是刘一刀是个运动废儿，爬个六楼要死要活，亏得郑奕是班长，看不惯他天天早上罚站，拖都给人拖上楼。
　　“我的亲爹。”刘一刀搭着郑奕肩膀，气没喘匀，凑到陆榭之身边小小声，“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你儿精心给你挑选了点欧美大片。”
　　说着放了个U盘在陆榭之桌子上。
　　陆榭之拿着那个小玩意儿夹在指尖转了几圈，抬头问刘一刀：“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一个直男的眼光？”
　　刘一刀正准备搭话，班主任花楚的脑袋从后门那框突然出现，吓得他往后跳了起码两米。
　　花楚推开后门，和蔼地笑着：“谈什么这么高兴，陆榭之？”
　　陆榭之懒懒地说：“欧美大片。”
　　刚说完就看到花楚身后还有一人，斜着身子靠在门框，漂亮得有些尖锐的脸上带着笑，正歪着头看过来，见到陆榭之还有点愣怔，似乎是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陆榭之松开手，传说中装着欧美大片的U盘就掉在桌面上。

　　草，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