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拍心跳》低材生

14、罂粟花2

　　浴室的水声停了，沐思语赶紧拉上了被子假装睡着，然后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王娅关了灯，床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被子被掀开，身旁传来刚洗完澡带出来的热气。

　　沐思语一下也不敢动弹，就像是因违背了主的意志被捆绑起来的异教徒，深怕被王娅发现自己在装睡。

　　好在王娅似乎并没有发现，直到身旁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沐思语才挪了挪自己就快麻掉的腿。

　　她翻过身，在黑暗中看着床帘，实则什么也看不到，她现在脑袋里很乱。

　　以后该怎么跟王娅相处呢？或者说还能继续相处吗？

　　沐思语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王娅，她伸出手轻轻勾画着她的眉毛，有些耍无赖地心想，我不管，是你先招惹我的，也是你先亲我的，现在过火了，你要对我负责才对。

　　这么想着，沐思语觉得心情好多了，聚在心上的蚂蚁似乎也都散开了，她把胳膊放回被窝里，用手勾住王娅的一根手指，思绪却如同落叶在深夜纷飞，浮浮沉沉，无处停落。

　　沐思语很晚才睡着，却也睡得很沉。她醒来时几乎是惊醒的，她看向身旁，空空的，轻触似乎还有余温。她拉开床帘，其他几人也都不在。

　　手机上显示着徐冬冬发来的信息：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第三节是生理课，记得来。

　　沐思语摊开双臂脱力一般躺回床上，然后翻身趴到昨晚王娅睡的地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又回忆起昨晚王娅的异样，濡湿自己肩膀的眼泪，颤抖的双手，无助而易碎的身影，还有那双空洞的目光和主动贴上来的唇……

　　沐思语抱住枕头，把脸埋在里面，然后瞥到放在旁边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她拿过来，看着封面上的橘子树，有些疑惑，“我记得昨晚不是把它放到桌子上了吗？”

　　她把书翻到自己上次看到的部位，听着那个叫珍妮特的小姑娘的心事，其实大多是一些较为琐碎的事情，而宗教信仰和《圣经》里的引用更让她觉得书中的内容很陌生。每一段，她都不禁在想，王娅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读这一段的呢？她是怎么看这个小女孩的呢？

　　沐思语没有去上生理课，她跟徐冬冬说自己因为看书看忘记了。

　　徐冬冬懒得揭穿她，顺便帮她带了饭。

　　沐思语没有说谎，她真得是看书看忘记了，她觉得这本书似乎有一种魔力，就像石子在水里激起的涟漪，一层层晕开，在细腻平淡的文字间吸引着你，甚至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她开始能够理解珍妮特的想法，羡慕她充实有趣的生活，时而也同情她的遭遇，想把自己桌子上的火龙果送给她，告诉她，是啊，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你看，火龙果就挺好吃。

　　看着她边吃饭还拿着书，徐冬冬就像是见了鬼，在旁边抵着眼镜打量她，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现了原形。

　　下午的近代史是一门水课，沐思语就带上了书，坐在后排专心看着。

　　珍妮特逐渐长大，间插着的童话故事也越发深奥，沐思语就像一个食客，将书上的文字一行行嚼碎了咽下去，消化，撑得她的胃一阵阵痉挛般的痛。

　　直到下课，徐冬冬来喊她一起去吃饭才发现她的脸色虚弱的厉害。

　　好在检查后医生说问题不大，轻度的胃痉挛，开了些药后嘱咐她要注意按时饮食，尽量吃得清淡些，还有就是多调节放松心情。

　　回去的路上，徐冬冬踢着一颗从医院门口的石子，一直到了宿舍门口，两人都没说一句话，徐冬冬在等沐思语说，而沐思语满思绪都不对魂。

　　拿出校园卡刚准备刷卡进宿舍，沐思语却又停下了动作，徐冬冬问她怎么了。

　　她转身超反方向走，“去买点橘子。”

　　徐冬冬担心她的胃会再疼，“要不要我陪你去？”

　　沐思语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就行。”

　　沐思语第一次拨通了王娅的手机号码，响铃循环了一遍后，那边接了起来，“沐思语？”

　　“是我，我有话跟你说。”

　　“嗯，说吧。”

　　“来天台，我想当面跟你说。”

　　几秒种的沉默，“好。”

　　沐思语提前到了天台，她倚着一边的墙坐下，拿出橘子剥皮，剥到第三个的时候，王娅出现在了楼梯口，她走近，在沐思语面前停住，看着她手里橘子。

　　沐思语拿出自己已经剥好的一个递到她手里，“来，吃个橘子。”

　　王娅接过了橘子，视线却一直看着沐思语。

　　沐思语抬头看她，“不吃吗？不喜欢？”

　　王娅摇摇头，掰下一瓣放进嘴里。

　　沐思语也拿着另一个吃着，然后掏出一个塑料袋铺在地上，拍了拍旁边的墙，“坐一会儿吧。”

　　王娅仍旧看着她，随即像是认输一般坐了下来。

　　沐思语把剩下的几瓣橘子都塞进了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我决定了，不再问你问题了。”

　　王娅拿着橘子的手收紧了几分。

　　“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你大可以连着你那些压在心里的糟糕事一股脑地都塞给我。那如果你不愿跟我说，我问了也是一厢情愿不是？”

　　王娅没说话，沐思语也没准备要听她的答案。她拿起剥好的第三个橘子，一口全吞进了嘴里，然后拉起王娅。

　　王娅任凭她牵着自己。她看到了沐思语手里装着药的袋子，停下了脚步。沐思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手里的袋子，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就是胃痉挛。”

　　王娅的眼神动摇了，沐思语当然看得出。

　　在《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珍妮特的母亲曾有过一美好而浪漫的爱情，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所以为的飘忽感，并不是因为爱，而只是胃溃疡，从此她便再不相信爱情。

　　沐思语没管王娅皱起来的眉，拉着她径自往前走，她知道她想说什么。

　　难道你以为昨晚的感觉也都只是因为胃痉挛吗？

　　走了一段路后，王娅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沐思语的目的地是哪儿了。

　　绕过三两个巷口后，沐思语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那几人正围在一起对着手机讨论着什么，烟味充斥着这窄小的空间，肆意涌进鼻腔，沐思语不禁嫌恶地皱起了眉。

　　其中一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踩了几下，朝着沐思语走过来，又看到她身后的王娅，“哟，是你们啊，我想起来了。”

　　沐思语松开王娅的手，咬了咬牙，“想起来了就好。”

　　说完便是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沐思语，他身后几人也都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沐思语。

　　沐思语挑衅地看着那个男人，勾了勾嘴角，“来啊，你还怕打不过我是怎么的？”

　　男人显然被激怒了，抓住沐思语的衣领，一拳打在了沐思语的脸上，沐思语疼得咧着嘴，但还是伸手还了他一拳，只不过被他躲了过去。

　　眼看着男人的拳头又要落下，他的手就被王娅叠在了背后，王娅看着男人，眼神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沐思语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用力踹了男人一脚。男人身后的几人也都走了过来，他们很明显都在忌惮着王娅。

　　沐思语却直接迎了上去，而王娅则在每一个拳头要落在她身上时帮她搞定对手。在沐思语正要走向下一个的时候，王娅说了一句，“可以了。”

　　沐思语故作不解地看着她，“什么可以了。”

　　王娅走向最初那个男人，一套动作利落地把他摔在了地上，然后看向沐思语，她的眼神带着兴奋的色彩，那是沐思语没见过的，“可以放开了打，没关系。”

　　沐思语学着她的动作跟对方对峙，不过她还是太弱了，最后还是都要靠王娅帮她制约对方。

　　最后看着那几人离开的背影，沐思语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气喘吁吁，体恤衫也早被汗打湿了。

　　王娅比她要吃力的多，看起来却依旧泰然自若，只是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沐思语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看不出来，你挺厉害呀。”

　　王娅拿过她手里的橘子，慢悠悠地剥着皮，更像是在借此转移注意力。“其实……你每天问我问题的时候，我都很害怕。”

　　“为什么？”

　　剥下的橘子皮皱巴巴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不想对你说谎，但又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的。”

　　王娅苦涩地笑了下，这也是沐思语在她脸上没见过的表情。

　　“你怎么能肯定……”

　　“因为我看过论坛上关于你的帖子。”沐思语抢答道。

　　“我知道那些绝大部分都是假的，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但我有很强烈的直觉，关于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王娅深呼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后说：“我有躁郁症。”

　　“我经常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变得很狂躁，有时候又会失落到想要直接死去。我接受过治疗，情况已经好很多了，但清晰波动大的时候还是会失控。”

　　“所以你昨晚和刚才情绪波动大，是因为我吗？”沐思语问得很自然，就像在问你想吃点东西吗。

　　王娅看着一家门店外的霓虹灯，其中有几颗坏了，没再闪了。

　　“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沐思语拿过她手里剥好的橘子，掰下一半，“嗯。”

　　王娅看着她的动作，想一只受过伤的小兽，眼神中的光从缝隙中透出来，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那你觉得恶心吗？”

　　沐思语又塞了一瓣橘子，“你不觉得，昨晚我已经用行动告诉你答案了吗？”

　　王娅的眼睛有些红了，她垂下了眼眸掩住神色，然后咬下一瓣橘子，抬头堵上了沐思语的嘴。

　　两人纵情地吻着，橘子有些酸涩的汁液在两人口中交换着，就像她们此刻的心情。她们已经忘了这儿是公共场合，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但她们都沉溺在这个吻里，连同魂魄一起被对方剥夺了思考的能力。

　　一吻结束后，沐思语将下巴抵在王娅的肩上，紧紧抓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小腹，轻含着她的耳朵，“我现在感觉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