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精罗）》面包与猫

29、很快就能醒来的梦

　　在这个像是罗马贵族晚餐研究样本体验的饭局上，瑞忍不住多次幻想它最终会如何结束。也许边境蛮族突然来犯皇帝（虽然是个副的）半夜领兵出征让危机自己解除。也许他的家人收到了那些比漂流瓶成功率大不了多少的信件前来花钱救他。也许亚克病中垂死惊坐起赶来救他，在不考虑成功率的情况下。也许路易离他最近战斗力也很迷之不可预测，但是瑞还是不太舍得。
　　靠别人来搭救太没用了。比刺猬缩成一团消极抵抗还有丢脸。
　　尤利安想要什么他大概知道，这个副帝很可能已经抓到了一把同类型在吸血了。在被他咬上脖子前他类似挣扎一般抖出来诸多他自己也一知半解的知识，本以为会是十字架或者一头大蒜般的防御，但是对手是罗马人还反单神宗教。
　　越来越觉得这些东拉西扯使他成为更特别的存在了呢。
　　还是先逃到相对远一点的地方吧，只要他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也算是战略转移。
　　然后在他无奈地进一步把自己和尤利安捆绑了一下后，路易像瞬间转移一样钻进自己怀里，他搂得很近，瑞都觉得胸口硌得疼。
　　身后有女人的声音惊恐地说：“杀人了，杀人……”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非常生硬的带着口音的通用语。
　　路易也看向她，举起自己手中沾血的匕首，“有人要杀这个女人，我挡住了，于是捅伤了杀手。”
　　瑞像条件反射一样抓住他双肩上下检查，如果不是无意间瞟到了尤利安的眼神估计还会把路易翻个面再查一遍。
　　萨尔维乌斯迅速出门查看，他一走，瑞只觉得屋里的气压更不对了。消极抵抗的支撑力都快溃散了，瑞藏在路易的肩头小幅度打了个哈欠。
　　女奴依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尤利安继续给自己倒酒，瑞看着路易放光的眼神和微微震动的耳朵一阵忐忑，他费力把他拽到自己身后侧。
　　萨尔维乌斯以让人震惊的高效返回，身后是两名士兵搀扶着一个不停流血的男人，普通人的冬季着装，没有防具和武器。
　　伤者很虚弱地行礼：“陛下……”
　　“奈厄丝，你来说。”
　　别点名的女人明显地颤抖，她几次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是那个披风，这个人抓着披风勒住了她，如果我不阻止他会扭断她的脖子。”路易很是平静地陈述，在瑞听来他确是尾音上扬，看他一直盯着桌上，瑞觉得他的兴趣可能在榛睡鼠上。“那件披风不是您的吗？”
　　瑞硬着头皮接下去说：“他不像是士兵，是想抢夺衣服还是伤人呢？”
　　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发青，他再次呼唤：“陛下。”
　　尤利安看向萨尔维乌斯：“干净点，别弄脏了这里。”

　　离开军营后的路上安静又幽暗，马蹄踩在枯枝上的咔嚓声格外明显。瑞感觉到身后的路易紧了紧环住他的手臂。刚才萨尔维乌斯扭断那个人脖子的时候也有这种明显的碎裂声，他的手法利落阴狠甚至浮夸。在影视中代表无声速死的杀人手法被他表演得充满疼痛和示威。
　　“不舒服？”路易问，他把自己的披风往瑞身上拢一下。“你好像很冷。”
　　在路易的怀里其实有种温暖和短暂可以喘息的惬意，瑞觉得自己微微发抖是因为饥饿。他看向安静地骑着另一匹马的奈厄丝，尤利安把她送给了他们——准确地说是路易——连同一大袋食物。
　　“我们快点回去吧。”他想念旅店里的小面包，虽然有时候干硬还带着没法避开的小石粒。
　　只是在听到波罗飞过来的瞬间，他预感到自己的胃要痉挛了。

　　尼斯躺在床上，没了呼吸。亚克异常沉默地坐在窗边，克莉欧像是没有了眼泪只是握着他的手呆坐一边。
　　“波罗，你带着乔伊和这位奈厄丝，去隔壁的屋子。照顾他们过夜。亚历山大留下来。”
　　“需要我去外面守着吗？”路易问。
　　“……没关系了……”瑞用低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
　　“怎么会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
　　瑞走过去蹲在克莉欧身前看着她的眼睛，金色的，疲劳到有些暗淡的眼睛。她和在奇维亚的酒店时不一样了。强横的性格塑造的保护层已经斑驳。瑞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克莉欧，这是很快就能醒来的梦，好吗？”瑞轻轻握上克莉欧抓住尼斯的那只手将它收回。猫女几乎没有挣扎的乖巧的被他抱在怀里。
　　女孩子真的好轻啊，像轻巧的羽毛拂过脸孔，痒得酸涩。
　　克莉欧像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一样整个脸孔藏在瑞身前，她喃喃自语：“之前都是好好的。我们在厨房的时候他可以帮我煮汤……”
　　瑞揽住她，转头去看尼斯。
　　他并没有其他的外伤，脸上的表情也不是挣扎后的狰狞，他瞳孔放大，更像是陷入梦境中的麻木。
　　“她睡着了。”亚克揉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压低音量。
　　“亚历山大，你能看出来尼斯中了什么毒吗？”
　　亚历山大近前帮他一起放好睡着的克莉欧，她甚至不像之前那般在意衣着。瑞不好帮她整理服装，只能尽量轻轻调整让她睡得舒服。
　　“我们也都中毒了吗？”亚克问。
　　瑞已经开始检查尼斯的情况，“他之前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呕吐，腹痛，看不清楚？”
　　“他是和克莉欧小姐一起在楼下时突然浑身疼痛被架着进来的。”
　　“为什么他们在楼下？”没理由让一个伤重的人离开众人，还有克莉欧。
　　亚克也走到床边，“我守在二层的窗边，波罗在楼上观察另一个方向。克莉欧饭后下楼继续给我们煮红菜头汤……路易告诉你没有，昨天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野蛮人。尼斯知道后坚持也要去厨房那里。”
　　瑞深深呼吸压住情绪。
　　“别这样看着我，克莉欧自己完全同意他随行。而且，他确实很敏锐，厨房那个方向我也打算找人盯着的。”
　　“按波罗的速度来看，你们从军营出来时他应该是同时飞去找你们的，那时候尼斯刚刚没有呼吸。在此之前他都在楼下，半个小时前克莉欧上来送了些汤，说是要下去给尼斯送毯子。如果是中毒，这是半个小时就会致命的毒……没有呕吐，瞳孔放大，他还在发冷颤抖。”
　　“我们出去了多久？……不对，其实和这次去了多久没什么关系。”瑞拧着自己的手指，“现在还是确认不了是什么毒是吧亚历山大。就让我们从常规来想，毒药，可能是半小时内能快速杀人的，或者是分多次小分量投毒的，攒到一定分量就会中毒身亡。为什么要针对亚克下毒，谁会下毒。为什么会让亚克先毒发……”
　　“红菜头汤！”
　　“医生！”
　　“路易，亚克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亚克揉揉眉头，“先别紧张，需要找人去看看医生吗？”
　　“那个脸涂成蓝色的野蛮人，”路易指指隔壁小声地说“就是今天被那个副帝下令杀死的男人。他在军营出现过，和那个女奴碰过头。”
　　“副帝，尤利安吗？他来了？”亚克几乎是急迫的询问，他用眼神紧缩住瑞。“他还就这么放你回来了？”
　　这，也算是他独特的关心角度吧。
　　“是付出了些代价，”瑞不愿意说自己是利用信息差这种不公平的优势来保命。“我也向他借了些钱。”在告别时尤利安凑近他的耳朵告诉他借皇帝的钱利息会很高时他还可以故作镇定，尼斯是他已经收走的“手续费”吗，可能村里年长的那位医生也会……
　　“隔壁屋里的女孩是尤利安送给路易的奴隶。”瑞按着亚克的小臂摇摇头。“明天我们处理……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庄园。我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全都发生了。你身体没问题吧？”
　　“我应该没中毒。”
　　瑞看向路易。
　　“没事。没有尝到奇怪的味道。”路易站在窗前，脸藏进黑暗中，“医生会被杀死吗？他给我的红菜头很新鲜，不像坏掉的。”
　　“……”瑞揉着自己的胃深呼吸，“也许明天醒来事情没那么糟糕。”
　　有人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乔伊拎着奈厄丝带回来的袋子钻进来。小猫有些羞涩地靠近，他手里托着一枚无花果问路易：“这个就是无花果吗？”
　　路易看向瑞，瑞替他回答：“嗯。”
　　“奈厄丝说食物不属于她，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给克莉欧留一个，她很伤心。”

　　是亚历山大把乔伊送回隔壁的，他在瑞的眼神暗示下告诉隔壁屋里的年幼生物时间太晚了，把它们留下当作早饭最好。
　　也许到了早上它们是不是被污染的毒物就真相大白了。
　　等他回到屋子亚克正在往炉子里添更多的柴，瑞坐在床边好像要把无花果看个洞穿。
　　亚克站起身拍拍他，“你也去休息吧。今天我看着火，大家睡暖和一点。”
　　亚历山大坐到瑞身边，“其实有一个传说，亚历山大，那个伟大的名人亚历山大，他的死因不是伤病而是中毒。他浑身发烫视力模糊高烧呓语抽搐，直到最后没法呼吸。”
　　“传说中是什么毒？”
　　“毒芹。但是又有很多不符合的地方。那个奈厄丝，她的长相并不是亚马拿原生民族的长相，她的鼻梁很高，眼睛接近紫色。为什么……”
　　“她是皇帝送过来的。不要动她，不能问她。至少她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不会被毒死或者乱箭杀死。”瑞突然站起来去翻那个食物袋子。
　　除了无花果和葡萄还有一堆冷下来的肉食。他抓起一块羊排就啃。脂肪已经凝固在表面，腥膻腻味难以咀嚼，只是胃里往外翻涌的酸必须压制。明天天亮之前还有更多的事需要考虑。
　　亚历山大感受到了惊吓，路易从床上起来，找了克莉欧常用的水壶放到炉子上又去寻找那些香料茶。
　　亚克从袋子里直接拿出红陶盘子放到炉上温着。他抱怨：“别人参加宴会要用羽毛催吐，你居然还能没吃饱。”
　　瑞瞪他一眼，“我这下可以确定你真的没中毒了。那小老鼠你们吃，长相正常的肉和水果给孩子们留下。”
　　亚克皱着眉笑了笑。
　　“放心吧，也许只有一种最可怕的毒药，是凯撒的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