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S》俞尧

2、接触

　　秦元是在盘子摔碎在地上的尖锐声响中醒来的，当他看到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而划伤到手一脸歉意的尤伦，他的起床气正好找到了发作的出口。
　　“你他妈是疯了吗？这么喜欢给别人惹麻烦是吗？”秦元薅住尤伦的头发，几乎暴力因子就要发作的那一瞬间，他抬起的右手停在了空里。
　　他看到两个煎好的鸡蛋正摆在盘子里，冒着热气。因为害怕而缩成一团恰如昨天晚上躺在车前的尤伦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很感谢您昨晚照顾我……”
　　秦元有些故作漠然地松开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可怜兮兮的尤伦，声音里满是分明的不屑：“只不过是不想让你死在我这里。把鸡蛋端过来。”
　　在尤伦端盘子的过程，秦元找到了自己以前和别人打完架受伤时用的普通纱布，拿过来放到餐桌上，随意地扔在尤伦面前：“虽然不知道你从哪搞来的鸡蛋，纱布就当是我付的钱。”
　　看着秦元一点点吃完了鸡蛋，尤伦小心地缠着纱布轻声问道：“味道还好吗？”
　　秦元沉默着当作是肯定回答。
　　“所以您看到我是可以做家务的，请您暂时收留……”还没等尤伦的话说完，秦元就先一步不耐烦地搁下筷子，冷冷地鄙视着对面战战兢兢看着自己的人。
　　“我看起来像是雇得起保姆的人吗小朋友？”秦元吃完最后一口鸡蛋，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或者你是喜欢无偿为人服务的义工？”
　　尤伦自知尴尬却还是向自己的生存需求低下了头：“对不起，但是我需要食物，还有，那些流浪汉也不愿意分地方给我……”
　　看着垂着脑袋头发遮住眼睛盖住耳朵的尤伦，秦元不知怎的就点起了一支烟，回味着昨晚的柔软感觉，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扫了他一眼：“所以，只是食物而已？”
　　闪烁着光采的眼睛望向秦元，尤伦点亮着希望的神情让秦元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眼去：“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个生意人，我这也不是赈济站，学乖点才能拿到吃的。”
　　看着尤伦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秦元一个人坐回到床上，抽着烟在迷雾中放空着自我。二十多年来这个屋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干净的感觉，他从来都习惯了肮脏的生活，在最底层被别人踩着脸度日也习以为常，更别提那个令人恶心的父亲，还动不动带回各种应召女，在自己在家时，或者自己不在时。
　　这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肮脏的交易点。
　　看着一团白色四处移动着，秦元揉了揉眼，看清尤伦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正擦着地板，突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秦元在一头冷汗中惊醒，尽管眼前是尤伦好奇的面庞，但秦元的脑中全部是梦里那张青色胡茬暴戾满面的脸。秦元一把推开尤伦，有些烦躁地摁着太阳穴。
　　“您怎么了吗？”
　　“滚。”
　　听着尤伦礼貌的询问，秦元突然觉得无比的烦躁，一把薅住他的衣领，虽然那是自己的衣服：
　　“你觉得自己很优越吗还有你那件印着校徽的背心，你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让人讨厌的气息，知道吗？”
　　尤伦有些被吓到的微微后倾着身子，看着秦元的眼眸里交织着烦躁与惊惧，他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了手。
　　“你他妈干什么？”秦元感受到后颈上传来的暖意，琥珀色瞳孔骤然收缩。
　　尤伦轻轻抚摸着秦元的后经，用满是歉意的口吻仿佛认错一般向秦元轻声说着：“对不起，让您觉得不舒服，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是受雇于您的穷人……”
　　秦元触电一般躲开了他温软的手指，满脸烦躁且尴尬地躲开到一边，伸出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刚才传来温热触感的地方，口中喃喃道：“你他妈疯了吧……”
　　“对不起，以为那样能安抚您……”尤伦难为情地揪着手指，垂着脑袋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宠物犬，“刚才听见您在睡梦里喊得很害怕的样子，所以……”
　　“住嘴。”秦元压抑着怒意，冷冷地鄙视着尤伦，“你还没解释，那件背心的来历。”
　　尤伦指了指桌上的汤碗，面对着满是排斥的秦元努力挤出笑容：“粥快凉了，过去边喝边说吧。”
　　当秦元带着一脸的烦躁坐到餐桌旁时，喝了几口粥之后却缓缓舒展开了剑眉，甚至有些惬意地想要再喝一碗。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他立马又作出充满怒气的表情，对着小心盯着自己的尤伦厉声质问道：“可以说了吗小鬼，在戏弄谁呢？”
　　“啊不是您想的那样。”尤伦放下勺子，歉意地摆了摆手，“我之前确实在那里上学。”
　　秦元回想起之前经过路口不经意望到那瑰丽的楼宇中走出来的学生都钻进了高级轿车里，就忍不住轻声嗤笑出声：“所以说呢，小少爷和家里人闹矛盾了，跑出来体验穷鬼的日子吗？”
　　看着愈发冷漠的秦元，尤伦有些解释不通，急躁地揪着手指：“不是，你听我说，我只是我养父收养的中国孤儿，只是现在不是了……”
　　秦元放下手里的碗，故意摆出让人讨厌的样子，拿着筷子轻轻点在尤伦的鼻尖上，语气里充满着轻蔑与玩味：“怎么，你的养父玩腻了，所以把你丢掉了？”
　　尤伦明显有些被触犯到，微微垂下脑袋，不再保持礼貌用语：“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抬起头，拿着勺子轻轻搅拌着清粥，“我养父是基督教徒，不能接受我喜欢男生的事情……”
　　秦元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有些好笑地摆了摆头：“这么开放的美利坚，还有这么顽固的老古董。”他看着有些难堪的尤伦，语气里的恶意少了一半，“所以，小少爷现在适应穷人的生活了吗？”
　　尤伦起身收拾着碗筷，又用上了礼貌用语，嘴角是好看的笑容：“没关系，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做好家务，等到可以出去找工作就不会打扰您了……”
　　听着尤伦改不过来的礼貌用语，想着自己习惯了的粗鄙，秦元有些好笑地点起烟，拿过外套，摸了摸兜里的东西，离开前还回过头冲着厨房故作严厉道：“如果想偷东西，就做好留下双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