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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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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季真是被曲于染踹晕的。那一踹,将季真的意识全部切断。
连同着筋疲力尽,重新沉入黑暗的漩涡。没什么梦,周遭很安静,安静得,让人不想打破……
……
再次醒来,疼痛也再一次地布满全身,痛得季真闷哼出声。没哪块儿地方是完好的,真的是生不如死。
季真咬着牙,想要把这股痛熬过去。只要他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好。
他仍是蜷缩在地上,头抵着那面墙,他又回到了原处。他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铁门被打开了。即使此刻季真背对着那个方向,也能将那人的脚步声听个一清二楚。房间里很静,季真还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呼吸。
脚步停止了,曲于染正站在自己身后,正低头看着他,正在用他不能知晓的眼神看他。
季真绷紧了身子,闭着眼装作还没醒,一张脸白得骇人,唇瓣也没什么血色。
曲于染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没了什么耐心。直接用脚尖踢了踢季真的背:“别装了,给我起来。”力气不大不小,足够将季真吓一大跳。脱臼的肩膀很痛。
季真睁开了眼,却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不敢轻举妄动。曲于染没有再踢他,却让他的心悬得更高。谁知道如此琢磨不透的人下一步会做什么?季真即使是再心系这人,也被伤得有些怕了。
曲于染蹲下身子,将季真肩膀硬掰了过来,又是一阵剧痛,眉头又紧紧绞在一起。他现在面对着曲于染。季真并不想看曲于染的脸,也不想和他的视线相撞。他死死地埋着头,一双眼睛慌得找不到锁定物。
曲于染此刻在用什么眼神看他呢?是带着厌弃和恶心吗?还是戏谑和嘲讽?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怕他这么抬头一望,又会不争气地哭出来。
头发措不及防地被往后一揪,季真被迫着抬起了头。他看到了曲于染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是的,毫无表情,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张脸。
季真被揪得头皮发麻,他和曲于染正面对面,曲于染可以将他脸上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比如,季真下意识与他对视后,会立马将视线挪开,然后随便死盯着某一处。再比如,季真被吓得两瓣唇轻微地颤抖个不停。
“把嘴张开。”曲于染很平淡地,命令着。季真看向他,有些错愕,却仍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但只是微张。
“张大一点。”曲于染继续道。他的声音本就很磁性,尽管是这般冷漠的语气,也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韵味儿。
季真望进他眼底,明明什么都探寻不到,可他还是有些飘飘然,依言张大了些。下一刻,一个白瓷碗就出现在了季真面前。
曲于染不由分说就将碗沿贴在他下嘴唇边,然后就往嘴里倒。是一碗放了盐的白米粥,已经有些凉了。
季真是侧躺着的,曲于染把白米粥灌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吞咽,就给呛了出来。没什么温度的粘稠物顺着腮帮子流到了地面上。
曲于染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的眉间,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没用的家伙,连别人给你的施舍都把握不好,死个千百遍也是活该!”季真耳晕目眩,他还在咳个不停。
嘴里很不好受。是粥的咸混着喉咙间迟迟散不去的那股恶心味儿,也就是醉酒后所吐出的污秽物的味道,还残留着。
曲于染站起身,伸手一下子将季真给拉了起来,让他靠在墙上。季真逐渐稳住了气息。他脸上此刻混乱极了,眼泪也被逼了出来。
季真的腿是向两边曲折张开的,曲于染此刻就站在岔开的两腿之间。曲于染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使他微仰着头,另一只手则端着碗,继续喂着他。
他们现在凑得很近,差不多只有一个指甲盖宽的距离。送到口中的白粥除了有点咸就没什么其他味儿。房间里微弱的光亮被曲于染完全挡住,季真半垂着眼,没去看身前的曲于染。
下巴被掐得有些疼,季真胸口起伏得也有些快。他闻到了一股味道,挺淡的,来自于曲于染的身上。很好闻,是薰衣草香味的沐浴露。
眼前这人在想什么呢?他眼前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很狼狈很不堪吧?
薰衣草的味道像是包围了他。他总是控制不住想这些有的没的,总是很神经质……
即使对方给了他希望,又给了他绝望,他还是……喜欢的心情好像成了习惯一样,没办法就这么简单的戒掉。
只要这人给他一点好。
就像现在,曲于染没有嫌弃浑身脏乱不堪的他,没有嫌弃地推开他。他甚至能感受到曲于染逐渐没有那么冰冷的眼神,他的指间,仿佛也夹杂着诱人的芬芳。
果然,曲于染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季真将那碗白米粥喝了个干净。曲于染掐他下巴的那只手沾上了东西,一些脏东西。
曲于染又轻轻地,抹在了季真的衣服上。那件看上去已经很不干净的衣服上。
曲于染突然离得远了些,但依旧面对着季真。季真向他看过去,眼里有迷惑,可曲于染并没有看他。
曲于染举起手中的空碗,然后重重地朝地面砸去。是刺耳的碎裂声。像是要把耳膜震破一般,季真被惊得浑身一抖,心脏猛烈地跳动。
那份恐慌无限放大,压得季真有些喘不过气。
季真不自觉地,向身后靠。明明已经没地方可退了。曲于染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碗碎片,向季真慢慢地走过来,没有看他一眼。
“曲教授…别…别这样……”季真冲着来人说道,声音不大,像是一声呜咽,其中带着如同孩子般的乞求和惊慌。
曲于染懒都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走到季真身侧,蹲了下来。
季真有些晃神,直到他意识过来的时候,曲于染正在他身旁给他解绳子。
季真被捆绑得有些久,被那绳子勒得没了什么知觉。季真顺势转过头,他看到,已经发紫的手腕,还有些肿。
绳子打的是死结,凭一双手是解不开的。曲于染拿着那块挺锋利的瓷碎片,不停地割着那粗绳。
他是专门想要吓他吗?季真看到曲于染那明显有些上挑的眉眼。
季真没再盯着他的侧脸看,而是开始偷偷打量他,目光随之往下移。他看见曲于染脚上穿着一双拖鞋。
是啊,穿着一双拖鞋……
季真这时候才注意到,曲于染穿得很随便,一身很随便的居家服。不管穿什么,这人依旧很好看。
生来就漂亮的人,总是有很多优势,仅凭一张皮囊就能做成很多事。
粗绳子割起来有些费力,还花了好几分钟,曲于染手心出了层细密的汗。
两条胳膊已经没了知觉,季真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变,他不敢动。曲于染看出了他的异样,他伸手碰了碰季真的肩膀,季真立马就“嘶”地一声喊了出来:“痛!我肩膀脱臼了。”
曲于染皱着眉,懒得看他:“闭嘴!”说着,就“咔嚓”一声给接了回去。这痛来得太过迅猛,季真俩胳膊瞬间就软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整张脸更加煞白。
季真很怕疼,从小就怕,但他也很擅长忍疼,从小就能忍。只是小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哭,长大些了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哭。
曲于染看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伸手一把掐住了季真的脖子:“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我,但你最好老实点儿,我现在解了你的绳子,不代表之后就不会杀了你,你随时都可能死在我手里。”曲于染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季真脖子一侧的大动脉“突突”地跳个不停。曲于染的劲儿有些大,掐得他全身血液逆流。并没有逼人于死地,但足够让季真喘不过气。
脸胀得通红。
曲于染松开了手,使得季真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缺氧。因为动作有些大,被曲于染踢过的胸口隐隐作痛。
眼前这人是阴晴不定的,季真现在算是明白了个通透。这还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是一个杀过人的人。季真垂下有些干涩的眼睛,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是他求不来的,他不是好运的人,上天怎么会眷顾他这样的人呢?甚至是心里唯一的奢求,也还是被这么轻易打碎,连渣都不剩。
季真被笼罩在无形的悲伤之中,他有点恍惚,意识像是要拉不回来。
就像坠入黑漆漆的海底似的,越是挣扎,便沉得越深。每一个慢动作都费尽心力,每一次浅呼吸都困难不已。
“站起来。”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季真猛地回到了现实,面前的人早就站起了身。
曲于染低头看着季真有些被汗浸湿的头发,命令道。季真闻言咬紧了牙,他的手臂撑不起来,一双脚也使不上力。但他在挣扎着,挣扎地想要站起来。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接下来会怎么对他,他不想再被曲于染那样对待,他现在只能对他唯命是从。
还好,他没有听到曲于染的呵斥声,季真悄悄地观察着他,心里有些忐忑。
突然,季真被猛地拉了起来。曲于染一双手握住他的胳膊,要将他扯起来。上半身是被提起来了,可腿没能使上劲儿。
曲于染没管他那么多,揪着他那条胳膊就往前拖,是生拖。除了那条被拖着的胳膊,季真整个人都扑在了地面上,蹭得那层皮很疼。
季真弓着身子,嘴里吐着些听不太清的话。
曲于染力气很大,拖着季真直往前走。季真这时候才发现,那铁门不是普通的门,最中间有个猫眼,猫眼下面有一块儿极不明显的凹陷处。以季真那个角度,看不清楚那里有什么,只能看见曲于染伸着食指在里面戳着,不一会儿,铁门开了,只用了差不多十几秒钟的时间。
并没有想象中刺眼的光袭来。一出门是一个呈“L”形的走廊,他们此刻就处在拐角的那个点上。正前方是仍旧平坦的走廊,而另一侧确是突然没了路,是陡然出现的一段下阶梯。看不太清,一直蜿蜒到见不到底的尽头。
季真只是匆匆一瞥,却被那潜藏在内里的阴沉给怔住了。
曲于染仍然拖着他那条胳膊,一个劲儿地拽,那种被人支配的感觉很不好受。
季真被曲于染拖进了一间浴室里。这是间挺大的浴室,至少是季真见过最大的。一进去,曲于染就打开了灯,暖色调的灯光一下子就打在了季真的身上,疲惫不堪的身上。
这光像是能安抚人心,让不适感很快消退,季真霎时间有些晃神。
突然从头顶上洒下来的冷水让季真打了个寒颤。曲于染手里拿着淋浴器,喷出来的水流像是一根根的箭,刺进季真的骨头里。
被淋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季真紧闭着眼睛,生怕水会流进眼里。他不敢反抗,只能任凭曲于染这么用淋浴器淋他。
季真有些呼吸不了,一张嘴时不时地张着,像是被水冲到岸上的鱼,尽管多么卖力地挣扎,也无法自救。
曲于染把淋浴器拿远了些,水流冲击在季真身上的喷射力减弱了些。他听见曲于染没什么温度的声音:“把衣服脱了。”
季真觉得自己幻听了,直到眼前这人不耐烦地重复了第二遍,季真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要他现在脱衣服。
季真不敢继续磨叽,抬手就要将上衣脱下来。胳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脱到胳膊肘那儿的时候就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两只手臂被下衣摆紧箍得挣脱不了,季真一时间急得红了脸。被打湿的衣服粘在身上,一时半会儿脱不下来。
季真出糗了,还不止出糗这一次。他不是没有难堪过,但他从来都不想在这人面前难堪。心里那种委屈感突然就涌了上来,一种让人觉得很没出息的感觉。
季真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想要把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给压下去。
这又怎么了?他又不是没有难堪过?比这更难堪的时候都有过,他又在矫情什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委屈?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是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季真这样想着,可心里的那股酸涩并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猛烈。眼泪好像也要被酸得掉出来。
下衣摆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再加上他又是低着头,曲于染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季真没停下动作,还在继续脱那件拽不下来的上衣。
季真同样也观察不到曲于染的神色,但他只知道,这人在看着他,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览无遗。
那种密密麻麻的羞耻感再一次被放大。
他有些慌,这份慌让他手足无措。
反观曲于染,他像是有些忍不住了,将淋浴器仰面放在地上,就走上前去,双手抓住那磨人的上衣向上一抬就给脱了下来,丢在了一边。
接着曲于染就要脱季真那条同样紧贴在身上的牛仔裤。吓得季真下意识就立马伸手捂着自己的裤子。
“…我…我自己来……”季真磕磕巴巴地说着,有些底气不足。
曲于染松开了手,挑挑眉示意让他自己来,然后就转身关掉了还在流个不停的淋浴器。
季真脑子里一团浆糊,感觉浴室的地面在摇晃,眼前是花的,所有的色彩都被揉成一块儿,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太阳穴疯狂地跳动,像是在强调它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