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杂志社》云申君

39、第四章 五芒星 记忆（四）

　　记忆？还是真实？
　　大海在做的，是还原事实的真相，还是一步一步将郁九箫引入无边的深渊？
　　在三千里的深海之下，幽暗无底，邪祟丛生，郁九箫所追寻的，是真实，还是梦境？是改变历史，还是无力回天？
　　他不知道。
　　我们也无从知道。
　　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

　　深夜，郁九箫坐在酒店的床头，明月高悬，星河似梦。
　　他正回想着这一切。
　　这个威廉究竟从何而来？我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而英伦岛和亡灵会更是我从未触及过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
　　我的一个小小的改变，难不成真的引发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五芒星……还有这个五芒星，更是无从谈起，十年前绝对不可能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也没有听说过。
　　他在暗示我什么？
　　或者说，谁在暗示我？
　　大海在暗示我什么？
　　又或是……
　　大海中的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他的思绪纷乱如麻，先前喝下的浓缩咖啡让他难以入睡。

　　“轰”
　　“轰”
　　“轰”……
　　巨响从窗外传来。
　　郁九箫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向窗外。
　　月光已经暗淡了，繁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九箫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的预感恰恰实现了。
　　午夜的圣城，安静与祥和的氛围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与毁灭。
　　没错。
　　言青成功了。

　　祭拜堂的钟声缓缓敲响，那是圣城的丧钟。
　　巨型五芒星开始转动，堂中巨大的十字架倒转过来。
　　圣水污浊不堪，恶魔从深海中苏醒，巨大的黑气笼罩在圣殿的周围。
　　黑衣男子站在祭拜堂的前头，手握符印，口中念着经文。
　　可惜，这一次，许安琴已无力回天。

　　“砰”
　　“砰”
　　“砰”
　　“轰”……

　　圣城倾塌，数万民众命丧深海。
　　撒旦重获新生，独占一方净土，教皇侥幸逃生，莫德斯等一众驱魔师死战身亡。
　　人类不可能战胜恶魔。
　　只有上帝可以。
　　不过，上帝可没空。

　　教皇乘着直升飞机驶向第二圣城，不久便因恶灵的诅咒而身亡。
　　英伦岛的魂术师死命抵抗，可终究不敌撒旦及其崇拜者，大部分战死，剩下的都逃到极地，终生避世。
　　撒旦已经占领了西方世界，他的魔爪终于伸向了神州。
　　阴阳旅店组织神州上下几千驱魔师布阵驱邪，保护民众，从教皇国逃回的郁九箫、许安琴、陆一和刘霖组成战线，再度御敌。
　　不过，一切只是徒劳。
　　神州终究沦陷，撒旦掌控了全世界。
　　人类文明，烟消云散。
　　寥寥千年，如同一场烟火，转瞬即逝。
　　上帝封印恶魔，神域降下洪水，世界归于平静。天帝又一次创造了新的人类。
　　人类仿佛从未存在。
　　花朵又一次开放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声，郁九箫跳了起来。
　　周围，是无边的虚空，面前，一个巨大的金色五芒星矗立着。
　　原来一切都只是梦啊。
　　郁九箫喘了口气，浑身都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在那场梦中，许安琴的确没有死，可是，人类文明却死了。
　　再想起来，原来如此。
　　许安琴……
　　郁九箫的心中再一次涌起悲伤，转而是无限的敬佩。
　　“Use your soul”
　　五芒星上的字迹又一次浮现。
　　“Use your soul”
　　郁九箫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一股力量升腾起来。
　　“我有灵魂了！”郁九箫一声惊呼，随即回想起先前经历的事情。
　　可是……
　　他想不起任何同灵魂有关的东西。

　　“砰”
　　雨幕潇潇。
　　郁九箫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无尽的深蓝色。
　　“这里……”
　　他慢慢站起来，环视四周。巨大的城门矗立在前头，深蓝色的苍穹笼盖四方。他缓缓上前，走过城门，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市。
　　城市的布局很怪，不同于当今世上任何一座，这里呈同心圆状分布，每一栋楼房间有隔断，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Atlantis”
　　郁九箫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个词。
　　他一步一步地迈上阶梯，周围的人声渐渐明显了起来。
　　他们的语言也很奇特，带一点英语的感觉，但和英语完全不同，郁九箫并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到来有何看法。
　　渐渐的，中央的大殿临近了，一座巨大的海神波塞冬雕像立在正中，手握三叉戟，统治七海。
　　郁九箫明白了，先前自己昏迷在城门外，陷入了深海的精神结界中，而记忆的重构则是被这座城市所影响，不过……
　　灵魂。
　　他的灵魂从何而来？
　　地府有明确的规定，人死后（或活着时天生有鬼眼）想要成为驱魔师，要与地府签订契约，献出灵魂，便可永生不死，说是永生，其实也不过就是多活了几百年，驱魔师，尤其是九幽驱魔人，这种工作极其危险，一旦被杀死，就永远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了。郁九箫在三百年前成为九幽驱魔人时，便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他用三百年也没能追寻到前世的记忆，但此刻，他的身上像是被重新赋予了一个灵魂，不知从何而来。
　　郁九箫接着往前走，大殿已经近在眼前。
　　海神波塞冬的雕像矗立着，肃穆地看着他的土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郁九箫。
　　从大殿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看到郁九箫没有丝毫惊讶，他缓缓伸出手，拉住了郁九箫，将他引向大殿。
　　大殿周围，一片空虚，原本的热闹归于沉寂。大殿的屋顶是一个巨大的圆，在深蓝的映衬下更显深邃，临近大殿愈发觉得它高耸，两边分列着两座高高的灯塔，房梁上浮雕精美，略有斑驳。
　　“Atlantis……”
　　郁九箫的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不过只是一瞬，在这幽暗无比的海底下，一切的热情都成了冷漠，一切的希望都压迫成了绝望，郁九箫的躯体不禁感到沉重起来。
　　“砰”
　　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郁九箫推向了大殿外数百米，郁九箫还没反应过来，倒在地上的时候，那股力量又将他向外推出，他快要从阶梯上摔下去了。
　　“怎么……怎么回事……”郁九箫吃力地爬起身，与那力量抗衡着。
　　“走……”
　　“走……”
　　“走……”
　　一阵断断续续的模糊声音从郁九箫耳边划过，他只能依稀听出“走”这个字。
　　“谁？”
　　郁九箫试着叫了一声。

　　“走……”
　　“走……”
　　“走……”
　　那声音伴随着恐怖的力量席卷而来，尚处在灵体恢复状态的郁九箫根本抵抗不了，又被推下了几十级台阶。
　　“不！”他呐喊着，“不！我不会走的！这里有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轰”
　　那力量变得更加巨大了，几乎要把郁九箫推到城门外边了。
　　不过，当郁九箫倒在城门边的时候，那力量忽然就消失了，郁九箫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怎么回事……这是水压么……不应该啊，这里是海底结界，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水压……”
　　郁九箫爬起来，试着再走上台阶。
　　此时，他抽出了御魂箫，一边吹奏一边走，魂灵被乐声召唤，形成一股旋风，覆盖在郁九箫四周。
　　好，这样果然有用。郁九箫心想，几百个魂灵在御魂箫中形成的力量足以毁灭地府，尘世间没有人能够抵抗这种力量。
　　不出他所料，那股力量并没有再出来阻拦他。
　　郁九箫吹奏着御魂箫，走到了大殿的门前，他收起御魂箫，正欲走进大殿。
　　“轰”
　　这一次，那力量不是一点一点将郁九箫推走了，而是直接将郁九箫轰至城门外，毫无犹豫。
　　“为什么……”
　　郁九箫倒在城门外，他仅存的一点力量已经不足以让他站起来了。
　　“走……”
　　“走……”
　　“走……”
　　那嘶哑而怪异的声音又传到了郁九箫耳边。
　　“走什么啊……我要进去……”

　　在地上躺了一会，力气逐渐恢复过来，郁九箫又走进了城门。
　　他双手合抱在胸前，各拿着一张符咒，若是那力量再出现，也不至于一下子被打出去。
　　不过，那力量并没有出现。
　　郁九箫疑惑地往前走，周围的民众也开始聚集，看着他奇怪的行为。
　　临近大殿，郁九箫果真又被轰了出去，幸亏这次有准备，不然定要头破血流。
　　郁九箫缓了缓，又站起来。
　　我知道了，这东西应该是大殿的守护结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不过……那个侍卫为什么要领我进去？那个侍卫又为什么能够不受到冲击？
　　那个侍卫就是我进入大殿的关键。郁九箫想着。
　　他又一次走入城门，快要刀大殿外的广场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他观察着环绕大殿的广场，想要找出这结界的破绽。
　　四根柱子环绕，两座灯塔左右相护，飞狮雕像横贯其间……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水形势。
　　郁九箫皱紧眉头，又细细端详了一番，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等等，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对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梭伦九千年前左右，海格力斯之柱对面，有一个很大的岛，从那里你们可以去其它的岛屿，那些岛屿的对面，就是海洋包围着的一整块陆地，这就是‘亚特兰蒂斯’王国。
　　——柏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