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崽都养崩了》空旧

6、箴言

　　伏贝也很委屈啊，鬼知道那条事儿蛇为什么追着他不放，临到了还反咬一口污蔑他的清白！简直是飞来横祸好吗？

　　“……事情就是这样。”他将前后的事简略一说，做了最后的总结，口中不忘辩驳，“师兄，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是那条臭蛇污蔑我！”

　　这种欺男霸女的恶徒，拿回去是要逐出宗门的好吗？！

　　闻人雅闻言，开始整理伏贝说的话。

　　听师弟所述，那妖蟒虽然顽劣，在追逐途中却是没有伤师弟一丝一毫的。后来与他一战，明明不敌，却也没有丢下师弟，还细心护着师弟。让他不至于被战事波及……

　　后面态度转变得突然，却也有因可循。那时那妖蟒明显对元姑娘忌惮得紧，奔逃之际却仍不忘留下那样的一段话，对师弟的重视可见一斑。

　　结合这些，再去思考，那妖蟒的话竟不似作伪。闻人雅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蹙眉：“师弟，将你遇到那巨蟒前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再说一遍。”

　　被闻人雅认真严肃的态度唬住了，伏贝结巴了一下，“师兄，有、有什么问题吗？”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师兄难道不应该快速得出结论还他清白吗？

　　师兄肯定是没错的。那是他的问题？

　　脑子里快速过滤了那一堆破事，他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他失忆了不成？伏贝一时陷入了自己可能十个绝世大渣男的可怕猜想中。

　　“师弟？”

　　“啊？哦哦哦！”伏贝猛然回神，开始回忆，“……我正被一虎形妖兽追得四处奔逃，不期然草丛里蹿出个巨蟒，生吞了那妖虎。”

　　“我本来是想跑的，看那巨蟒懒洋洋得不搭理我，我就脑袋一抽，又转了回去。”

　　闻人雅笑意盈盈地睨着他，没说话。元凰则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伏贝一眼，她说这条小腾蛇怎么黏着人不放呢，原来是这小师弟主动招惹人家了。

　　滕蛇一族是那么好招惹的吗？如果没招惹上也就算了，一旦招惹上了，再想要摆脱，可就不是那么轻易的事了。

　　伏贝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小心嘀咕，“这也不能怪我啊，实在是那巨蟒高冷的姿态，搁一众恨不得黏在我身上的妖兽里，太清新不做作了！”

　　“我心想，不管怎么说，它也算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得表示表示嘛！我掏出百纳袋里的好几十斤妖兽肉给它，它却看都不看一眼，反而一甩尾巴把我拍在了地上，我当时那个气！差点撸袖子……”

　　“师弟！”

　　“昂？”正说到兴头上，代入了情绪的伏贝满脸狰狞，骤然被打断，发出了迷茫的询问，“师兄，咋了？”

　　毕竟是自家亲师弟，还是要给人留点面子的。闻人雅抽抽嘴角，含蓄提点：“长话短说。”

　　翻译过来就是让他别瞎逼逼，说重点。

　　伏贝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师兄都这么提点他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逼逼。省略了无数心路历程，最后精简道:“后来我给了那巨蟒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它就追着我不放了。”

　　他没说的是，那巨蟒馋那红果子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却就是不肯要，他觉着有趣拿着果子逗弄人家，最后还强买强卖硬塞给了对方。

　　当时不觉得有问题，这会儿一回想，伏贝立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巨蟒态度的转变就是在他塞果子的前后，而且变化之大，完全就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该不会是那果子的问题罢！

　　但他实在看不出那果子有什么问题啊！不就是修仙界最普通的朱果吗？修为稍微高深一点的修士都不屑吃它！也就是他刚好喜欢这果子的味道，才随身带了些……

　　伏贝拍了拍自己快生锈的脑袋，都不用闻人雅说，自觉掏出百纳翻找那红果子。

　　翻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找着。他记起来什么，侧头尴尬地看一眼闻人雅，挠着后脑勺道：“师兄，我想起来……那果子我吃完了……”

　　闻人雅对这个掌座师叔新手的小师弟最常有的情绪，就是一言难尽，以致于他现在还能保持住自己温和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师弟，你再仔细想想，你进三川秘境后，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比较古怪的事？”

　　“古怪？有什么好古怪的？身边的事都很正常啊。”伏贝摸着后脑勺，满眼无辜。

　　“是吗？”闻人雅轻柔地摸了摸他的狗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师弟，你再好好想想？”

　　“师兄！我想起来了！”伏贝虎躯一震，“有个小姑娘！她送了我一个红果子！我当时一看，觉得很普通就随手收进了百纳袋。”

　　闻人雅收回手：“很好，师弟，你再说说那果子的特征。”

　　“拳头大小，金红金红的。”他努力回想，“看起来和普通灵果没什么区别。非要说一点的话，大概是那果子一点水果的清香都没有，仿佛是个假的。”

　　元凰毕竟活得久，见多识广，听伏贝这么一说，心里大概有了谱。她从闻人雅身后探出一个头，抢先问道：“师弟，人家小姑娘为什么要送你果子啊？”

　　师弟呀，叫得多亲热！还是个漂漂亮亮的黄花大姑娘！

　　伏贝的眼神在元凰明艳的面容上飘了下，脸有些红。这张脸长成这样，实在是太犯规了！

　　他又飞快瞄了眼自家师兄，见他八方不动稳如老狗，对人姑娘的称呼既不反驳也不帮腔，他眼珠子转了转，自觉明白了些什么。

　　铁树开花，他这个做师弟的，一定不拖后腿！

　　“姑娘也是被师尊丢进三川秘境历练的罢！巧了，我也是欸！”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出现在脸上，伏贝自来熟地开始攀关系，“嗐，我这不一进秘境就和师兄分开了吗？”

　　“刚好就掉落在一座山峰的山巅，然后就看到半山腰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攀着岩石摘果子。”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甩两条长长的小辫子，背上还背着个竹篓，那双乌黑的眼珠子格外漂亮。”他说着，还咂摸了下嘴。

　　“小姑娘脚滑了一下，从山腰上掉下来的时候被我给救了，那果子是她给我的谢礼。”

　　“话说姑娘你师承何门何派呀？是怎么和我师兄遇上的？这一路相处得愉不……”愉快？

　　伏贝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阵猛说，说完就开始瞎几把鬼扯，越扯越离谱，闻人雅适时打断他：“师弟，你可知道那小姑娘的来历？”

　　“知道啊，那小孩姑娘说、说……”伏贝一下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面前浮现出小姑娘清秀可爱的面庞，下意识接了话，接完却反应过来自己对那小姑娘一无所知。

　　他瞪大了眼：“我、我明明记得她说过她就住在、住在……”

　　“师兄，我想不起来了……”伏贝眼睛往上翻，努力回想，“就是那种自己明明知道，但就是想不起来，拢了层雾似的感觉。”

　　这小师弟是怎么活着长大的？还被滕蛇一族给看上了！难不成这就是话本里写的傻人有傻福？元凰用看稀奇物什的眼神看着他：“小师弟，你真可爱！”

　　伏贝没察觉到元凰眼神的奇特，他咧咧嘴，脸有点红。飞快瞄了眼自家师兄，然后超小声小声地说：“你、你也很可爱。”

　　闻人雅这会儿也被逗笑了。又好笑又无奈。

　　他敲了敲伏贝的脑袋瓜儿人：“师弟，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小姑娘？”

　　“除了这秘境里的原住民，就是外面进来的历练者，但无论那小姑娘属于其中的哪一个，都简单不了。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被人家两句话给哄得服服贴贴了呢？！

　　闻人雅都说不下去了。伏贝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试图补救，“我、我还记得遇见那小姑娘的地方。”

　　他瞄一眼闻人雅，试探道：“师兄，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闻人雅摇头：“别忘了我们辛辛苦苦争夺河途密匙进这秘境，是为了什么。折回去的意义并不大。”

　　就差直说人家坑了你，肯定马上挪窝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等你回去找她算账。

　　伏贝却一反常态地坚持：“师兄，我总觉得那小姑娘是真的感激我才送我的果子。也许、也许她用意并不坏，只是她也不知道那果子会有那样的功效，好心办了坏事？”

　　闻人雅闻言，稍稍迟疑。

　　伏贝再接再厉：“师兄，真的，我真的觉得那就是一普通小姑娘！”

　　“三川秘境没有普通人。”闻人雅摇头，面上带了些凝重，“师弟，你可听过境中境？”

　　“什么？”

　　“三川秘境之所以难得，一是因为它千年才开启一次，其中孕育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再者，就是那所谓的境中境了。”

　　“千百年来一直流传着这样一段箴言。低阶修士都拿它不当一回事，强宗大能却对这二十个字讳莫如深。它们分别是：‘河途启三川，九黎开一界，混沌镇九戈，残血守四方’。”

　　九黎、混沌、九戈、残血……这些听着可都不陌生啊。

　　元凰听得认真，一边听，一边陷入了思索。

　　闻人雅温和的声音不急不缓：“箴言的前五个字很好理解，集齐河途密匙方可开启三川秘境，同时也只有携带河途密匙的修士才能进入三川秘境。”

　　“接下来的三句的解析都属于各门各派严防死守的机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迟钝如伏贝，都知道这时候应该避嫌。他瞄一眼闻人雅身侧眼冒精光精神奕奕没有丝毫自觉的红衣少女，第一次觉得在比脸皮这方面自己输了。

　　闻人雅停顿片刻，目光在元凰的眉眼间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关于第二句‘九黎开一界’，师尊飞升前曾讲过，高阶大能间默认的说法是，九黎属于古族遗民，他们的祖先在三川秘境中另外开辟了一处空间，世代生活在其中。”

　　“而最后两句，师尊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未能将其破译。”

　　他看向伏贝：“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不是妖兽幻化出来的，也不是其他进入秘境的修士。”

　　“那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是箴言中的古族遗民。”

　　伏贝一瞬间惊呆了，他大张着嘴，喃喃道：“我滴个乖乖的神！”

　　“那还等什么，师兄，赶紧走啊!”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了，顿时一蹦三尺高，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闻人雅微微颔首，旋即侧头看向元凰，询问道：“元姑娘要一起吗？”

　　“这么信我，不怕我使坏？”元凰是真的好奇，这人族怎么就这么信任她？

　　虽然自己是循着牵引力寻来的，但真论起来，两人之间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那几句箴言，一听就知道不俗。

　　她可是知道，修士间常常为了一句不可捉摸的机缘争得头破血流的。要搁在她身上，她的东西，可是连觊觎都不被允许的。

　　闻人雅温和地笑了笑，反问：“姑娘你会吗？”

　　元凰歪头看他。

　　闻人雅任她打量，在元凰锋锐到近乎凌厉的视线中笑得八风不动。那双雅人深致穆如清风的眼眸蓄满温柔的笑。

　　元凰几乎要醉倒在这片温柔中，迷蒙的眼眨了眨，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又看了闻人雅片刻，片刻后，她笑了，笑容里带了些俏皮，眉眼间俱是灵动：“你猜！”

　　闻人雅眼眸闪了闪，从善如流道：“我猜姑娘不会。”

　　“哦？何以见得？”

　　闻人雅含笑摇头，并不作答。而是转身招呼伏贝指路。

　　“那就一起。”元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肩宽背阔的闻人雅，心里波澜微起。

　　片刻后，心潮恢复平静。

　　元凰三两步追上去，一边走一边思索。

　　在上古洪荒时代，九黎是巫族的别称。那箴言中的九黎多半就是指巫族。

　　找了那么多年没找到，如今却是送上门来了。最好是确有其事，她也好了结一段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