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MIKUNI南国

6、06

　　第六天

　　我向着远处的山脉一直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我放慢了脚步。

　　比起之前的疲惫，似乎有些麻木了，没有太多感觉。
　　脑海里，花园里那个男人的脸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底。

　　我以为，远远望去那些起伏的影子是山脉。走近了才知道它们是一片高低的墙。有山那么高，看上去无比结实，长长地连在一起，没有间隔。

　　抬头看着，一时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

　　一座城市？

　　房子全都建在了墙上。它们不是底着地，而是像小孩子的积木那样有一面被贴在了上面。高高低低，铺满了整个墙面。向着东边，展开，像一幅的画卷。街道也是嵌在墙面上的，用来移动的工具有点像外置的电梯，小盒子模样，上上下下，按照秩序来回，交叉的路口还有交通灯。

　　有一个人从落到地上的盒子里走出来。他看了看我，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他笑嘻嘻地说。

　　我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说：“……你好。”

　　他看上去很高兴，继续轻快地往前走了。

　　终于……看到其他人了。

　　我又抬头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城市，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忙碌着。

　　眼看着那个盒子又要移动了，我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跑了进去。咯嗒一声，盒子开始向上缓慢上升。

　　途中它会转动，打开门。然后它会重新启动，继续往上。

　　盒子正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

　　我要去哪里。

　　顶端吗？

　　我看着自己越来越高。

　　但是盒子在某一个高度停下来了。
　　停了一阵子，又开始往回走。

　　看来它不去顶端。
　　我只好又默默地坐着回去。

　　到达地面后，我走下来。迷茫地站了一会儿。又找了其他的盒子，走进去。然后往上走。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房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温馨的家装。

　　真好。

　　不过至少我能呆在这个小盒子里。
　　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快乐，也很正常。真好。

　　我终于有点安心了。

　　也许我可以在这里睡一晚。

　　在这里的话，至少可以不用担心会发生太可怕的事情。

　　我换了不少盒子，最后在一个盒子里靠着墙壁坐下来。我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了，有些甚至已经消失不见。我抬头看着远方，疲惫不已。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盒子到了地面我也没有察觉。

　　直到有人把我摇醒。

　　“你不可以睡觉哦。”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孩。大概7、8岁的模样吧。她穿着一件看起来像是连衣裙，又像是大人的上衣似的衣服。已经被洗的有些褪色。

　　“你不可以在这里睡觉哦。”她又说了一遍，拽了拽我的衣服。想让我站起来。

　　“对不起。”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太累了。”

　　“你不回家吗？”她问。

　　“……我没有……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犹豫地说，“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不记得了。”

　　“但是那你也不能睡在这里。”她说，“到了晚上，盒子就会回到‘上面‘去。”

　　“上面？”我问，“你说这个墙的顶端吗？”

　　“嗯。”她点点头，说，“‘上面‘是不能去的地方。”

　　“‘上面’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她有点失望，“我也没去过。我只是听阿琪说的。她说不能去上面。所以到了晚上大家都要回家。如果还在盒子里，就会被带到‘上面’去。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我皱起眉，感到异常地力不从心。

　　“好吧，那我一会儿下去。”

　　“不行。”她说，“刚才上来的已经是最后一趟了。”

　　说完，小女孩过来拉起我的手：“你先来我家吧。”

　　嗯？

　　“你来我家吧。”

　　我看着她，双眼闪着亮光。

　　“你一个人吗？”

　　“不是，家里还有阿琪姐姐。”

　　“哦……那她，不会不同意吗？”

　　“不会啊！阿琪知道我来找你了。”

　　“……来找我？”

　　女孩笑了笑，说：“我从家里看见你在这里逛来逛去好久了。我想你可能是迷路了。因为晚上坐着盒子上去是很危险的，我就告诉了阿琪，她说让我来看看你。”

　　我有些感动，笑了笑，说：“……谢谢你。”

　　“不客气。”

　　我僵硬地站起来。
　　她笑了笑，开心地牵起我的手。
　　我跟着她在一个房子前面下了车，然后坐上另一个盒子。这样换了几次，终于到了她家。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屋。屋内亮着黄色的灯光。

　　她放开我的手，推门走了进去。

　　她家里不大，有一个角落放着锅灶，算是厨房，另一边就是客厅，放着沙发，背后就是一个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视野特别好。沙发前面铺了一块地毯，像是各种废旧布料拼起来的。厨房的前面是一个饭桌，进门就能看到。桌上有些做好的饭菜。她拉着我过去坐下，然后跑到沙发正对的房门前，把门推开。

　　她冲着里面的一个屋子喊：“阿琪。我们回来了！”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打开门走出来。

　　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人。她绑着长发，穿着一条旧旧的连衣裙，眉毛很直，看上去有些英气。她动作很利落，两三步就跨到我的面前。

　　她用有力地声音问：“你什么时候离开的那里的？”

　　我被她的气势压住了，顿时又更加害怕了。

　　“……大概五、六天前吧。”

　　她想了想，说：“嗯，那还不算很久。”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了头。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迷惑。她招呼女孩子带着我过去，一起坐到桌边。女孩去拿来了碗筷，认真地摆好。

　　她看着我，丝毫不掩饰，说：“如果你离开那里太久的话，不得不说，我就没法信任你了。毕竟这不是一个……怎么说呢，不是一个那么安全的地方吧。”

　　“……嗯。”我大概能明白。那个老人也说过一样的话。

　　“你从东边来的吗？”

　　“嗯。”我说，“一个叫‘春分’的地方。”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说：“谁告诉你的？”

　　我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说：“……一个老人。我在树林里遇到的。”

　　她想了一会儿，没说话。

　　“很奇怪吗？”我问。虽然这一切已经够奇怪了。

　　她顿了顿，说：“没什么。”她岔开了话题，笑着说，“很迷茫吧？我也是从春分来的。不过我在那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决定离开那里。”

　　“……是吗……？”

　　“真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是啊。”

　　“我一路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快要渴死了。”她说着，一边乘了一碗饭，递给我，一边说，“别那么紧张。来吃点东西吧。”

　　“……嗯。好。”

　　“阿真先发现的你。”她看我一脸担忧，解释道，“这里离春分不远，经常有人在这里转悠。他们可能会选择在盒子里过夜，像你一样。”她补充道，“如果不小心的话可能就会被带到上面去了。阿真看到你从这里经过了好几次，然后她告诉了我。我说你可能是迷路了，她可以去看看你是不是需要帮助。”说着她看了看我。

　　小女孩也对我笑了笑，说：“我告诉你了。”

　　“……谢谢你们。”我轻声道谢，扭过头看着小女孩，勉强笑了笑。

　　“不客气。我知道这个时候有多害怕。”她拿起碗筷，开始吃饭，“不过，你比我幸运。在我辗转到这里之前，真是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情了。”

　　阿真也开始吃起饭来。

　　我独自坐了好久，她们看起来都很轻松，很自然，开心地吃饭，时不时说两句话。我开始渐渐感觉到安全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放松，拿起了碗筷。

　　她看见我开始吃饭，露出一丝喜悦。

　　她说：“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嗯。”

　　我吃了两口饭，味道很普通，但是感觉特别好吃。
　　我一边吃一边低着头。

　　“没事了。”她安慰我道，“这里很安全。”

　　“嗯。”

　　“你安心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