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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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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日的下午到来之前,宋意是在极其期待的状态下在家中熬着。小孩放空思绪四肢大敞躺在床上休息,想着云哥究竟会带自己去哪里玩。
小城人们的生活其实都很单调,县城中心也不过巴掌大一块地方,能够尽兴玩的地方不过二三。唯有平时人们晚饭过后在街道闲适地散步,早早停运的公交被司机师傅随意停在学校门口时,才能感受到小城比都市的那么稍微一点好。
可对于收不住心爱疯玩的学生来说,小城的确显得很乏味。宋意平时出去野,无非是和刘霖一起到小巷深处拐角的网吧偷偷摸摸打游戏。他觉得小城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去处,可还是忍不住期待云哥在半天时间内会带自己去哪儿。
周日宋意早早地起了床,吃完饭后磨磨蹭蹭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小孩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基本款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心里想着出去玩总不能穿校服。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宋意出了门,准备坐车去一中。
云洋说了,让他十二点在一中校门口等他。
宋意下车后,恰好听见一中校园内传来叮铃铃的下课铃声。没有等多久,就看见云洋和两个男生同行,从校门口处的斜坡有说有笑地走了下来。
一中实验班的学生,大抵是学业压力大的缘故。男生基本上全是寸头,女生也是短发的多,再加上厚厚的眼镜片走在太阳底下都反着光,俨然一副苦读的样子。
但在小孩眼里,只有他云哥能将一中校服穿成青春剧中男主的感觉,戴上圆框眼镜后更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正说笑间,云洋望见了站在校门口一侧等他的宋意,对同学道:“我弟来找我了。先走了,晚自习见。”
宋意看见他云哥和同学道完别后,一路小跑地跑到他跟前。云洋每周只有这半日的休息时间,今天更能和小孩出去玩,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愉快的笑意:“我们走吧。”
“云哥,去哪里?”宋意问道。
“浮桥。”
浮桥是小城里见证岁月痕迹的地方之一。小城中间有一条东西向的河流流过,将小城划成了城南、城北两块地儿。几十年前当小城还没有建成桥梁时,浮桥便是连接城南城北人们生活的纽带。
宋意对于浮桥的印象停留在了小时候,像是他喜欢在浮箱上的木板乱跳,体会左右微微摇晃的感觉。浮桥的两侧岸边永远有着数不清的摊贩,有吆喝着叫卖各路小吃和说不上名字的冰棍的,有做套娃娃、射击、划船这类吸引小孩子的生意的,甚至有好几家卖狗皮膏药和算命的。浮桥上熙熙攘攘走过的人群,让这里的小贩从来都不愁生计。
是一个美好的、承载着回忆的地方。
时过境迁,宋意和云洋到这里时,无论是浮桥上行走的行人,还是两岸的摊贩,都比记忆中的差了很多,但还是有一些,看起来也不算太冷清。
尽管如此,宋意还是想起了那段和一家人在这里玩耍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笑道:“云哥,你真会挑地方。这儿我都好几年没来过了。”
云洋转头对小孩道:“走走?”
浮桥上的几乎每块木板两侧都长出了青苔,只有木板中间处的干燥表明它依旧有行人踩过的痕迹。云洋与宋意并排走着,回忆着往事道:“我小时候爸妈关系不好,每天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家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也不避避我,有时候吵得太厉害了我不想在家里呆着晚上就一个人跑到浮桥这边,找一个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蹲着哭,等着我爸妈吵完来找我。他俩吵了十多年都没消停,虽然现在我不会跑到浮桥这边哭,但还是时不时来看看。”
宋意第一次听云洋讲他自己家里的事情,心里有些吃惊,但还是没有吭声,只是望了一下他云哥。
河岸吹来一丝微风,云洋并没有像同班男生理成寸头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用手勉强捋一捋后,云洋对宋意道:“不聊这些有的没的。走吧,我们去玩。”
于是整个下午宋意宛若回到了童年,云洋带着他在河畔两边逛了个遍,买了什么小吃都是云洋付钱,弄得小孩有点儿不好意思。
“云哥,我自己付吧……”
“就一些便宜小吃而已。”云洋一边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小孩,一边道,“哥哥请弟弟,应该的。”
还在忙活的摊贩老板打趣道:“俩兄弟感情真不错。”
小孩又有些难为情,脸红了些。
宋意吃完后,云洋向他征求意见道:“去坐船?然后我就得回学校了。”
宋意点头,心里却有点不舍。
又到了下午五六点,这个时候小城里人们几乎都在家,沿河的小区人家厨房里传来哐啷的瓢盆声,和普遍不太高的居民楼飘来的香气,都能依稀听到、闻到。
云洋被秋日里微凉的风吹得有些愣神,望向上船后一直在踩脚踏器的宋意。小孩由于不太熟练调动方向而脸色微恼,不耐烦到低声骂了一声“操”。
小孩踩在脚踏器上的双腿略微拱起,在牛仔裤的勾勒下看起来又长又直。不像云洋一样细心去捋而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头发,再加上小孩此刻的神情,云洋就觉得小孩很可爱。
两人从船上下来后恰好六点整。一中的晚自习是六点四十开始,从浮桥这边过去有点赶了,云洋只好打的。刚准备和宋意道别时,小孩却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固执道:“云哥,我送你。”
一中和平时两人等车的公交车站距离挺远,云洋却明白小孩的脾气,没有和他争论,嗯了一声后也上了车,心里还有点暖。
许是之前玩的时候小孩一直想着事,又许是现在车内安静的氛围比早上嘈杂的公交车上更适合说心里话,宋意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道:“云哥,我觉得你好厉害,一中实验班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家那个亲哥也考不上。你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难过了。”
“事情不要压在心里不说,会很难受的。”
“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反正我妈都说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我发小平时挨打了都和我说的。”
“好。”云洋越来越觉得认识这个弟弟实在是幸运,又想到今天将他骗出去陪自己玩的理由又忍不住笑道:“你也要好好学习。”
宋意也嘿嘿笑:“那云哥告诉我怎么考高分呗。”
“那以后我们每周日下午都见个面,慢慢教?”
宋意连忙点头。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过于美好。
到一中后,云洋下车给钱后对司机道:“师傅,麻烦你把我弟送回去。”
司机收过云洋回程的钱,道:“好咧。哥哥上晚课弟弟都来送啊?感情真好。”
宋意再听到这句话倒是不再不好意思了,对着云洋挥手道:“明天见,云哥。”
“明天见。”
一中这个时候大部分上晚自习的高三学生已经进了教室,斜坡处只有两三个人影小步而快速地走着赶去上晚自习,还可以看见远处教学楼每个教室都亮起的灯。
校门口处查勤的教导主任正大声催促着还没有进教室自习的同学,云洋直到听见后面传来的斥骂声后,才开始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宋意坐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地犯困,出租车慢慢驶出一中一路安静的街道,开到了小城里晚上最热闹的地区。
明天见。两个人的心里同时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