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我寄愁心与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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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生警惕地盯着提剑而来的紫琅，鱼尾轻轻晃动着往后退，可刚一触碰到剑光连起来的阵法边缘，皮肉便被烫的翻卷起来，他好像除了身上的鳞片和毒牙外再无什么自保能力，此时眼中全是惊恐，连尾巴都蜷缩起来，窝在阵法边缘瑟瑟发抖。
紫琅用剑尖挑着他的下巴迫使它仰起头，那双兽瞳眨了眨，好像对眼前的长剑起了兴趣，用自己尖锐的指甲去弹，弹一下就听得“叮”地一声，再弹一下又是“叮”地一声，它登时觉得有趣，甚至不怎么害怕地看了紫琅几眼。
天啊，这又是个什么奇葩性格？
紫琅懒得陪它玩，剑尖一挑手掌一摊，示意担生交出太古心血。
然而，那担生不仅玩心大，脑子大概也不太好使，它歪着头看了紫琅的手心一会，竟慢慢伸了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紫琅手中。
紫琅两眼一白，最后一口气没憋住泄了出来，他回头朝司暮涯摇头，传音道：“怕是一条傻子鱼，你带捆妖索没？把他绑了拖上岸再找吧，我没气了。”
失去鳞片保护的皮肤被粗粝的捆妖索勒地凹陷进去，司暮涯牵着捆妖索爬上冰面，担生体长，他拖着捆妖索往前拖，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暴起青筋，担生痛得狠了，甩着尾巴张大嘴翻腾，在水下推着它的紫琅一个不防被鱼尾甩了一脸，登时面颊抽搐着浮出水面，叫停了司暮涯。
“暮涯，别拖了，就这样让他泡着吧。”
不大的冰窟被担生占去了一大半，它半趴在冰面上，半截鱼尾还在水里，紫琅上岸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也懒得费工夫跟他讲道理，伸手唤剑就打算把担生就地开膛破肚了，谁知手伸出去半天，两把剑却一把都没回来。
“怎么回事？”紫琅合眼以魂魄之力感知了一下，叹气道：“好像又被什么天杀的水草缠住了，等我捞一下。”
他跪在冰窟边，再次把手探进水里，果然摸到了一堆滑溜溜的水草，在那堆水草包裹中能摸到坚硬的东西，应该是被缠住的双剑。
“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扯都扯不动。”
在一边休息了片刻的篁夜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紫琅的背，温声道：“别急。”
“你怎么起来了！”紫琅回头道：“快把外衣穿好，过去坐着，我马上就……”
整个身子突然被往水下一扯，紫琅险些被扯回水里，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水下发生了什么，只觉握在手心的水草忽然脱手，司暮涯惊惧的声音陡然响起。
“阿琅！后面！”
壮如山峦般的庞然大物瞬间冲出冰面，紫琅脚下冰层尽数碎裂，他猛地回身将篁夜推了出去，避免那污浊之水触碰到篁夜，自己来不及站起身，仰面摔进河里，冰水灌进鼻腔肺腑，传来刀割般的剧痛，他捂着喉咙呛了几口水，紧接着被人抓着后腿拎了起来！
那怪物几乎有整条苦水河那么宽，它身上长满水草礁石，脸颊边腮孔呼出的气浪腥臭无比，紫琅被他倒拎着提到眼前，只觉自己还没有那怪物半边腮大，紧接着他被甩了出去，面朝下砸在碎冰上，几块尖锐的碎冰扎进了他身体，霎时间在冰面上留下了一道鲜红泥泞的痕迹。
怪物被血味吸引，红着眼睛朝紫琅扑来，他口中獠牙比那只小担生更密集尖锐，仰天一吼震的河面炸裂，河水倒灌上来，小担生入了水，司暮涯再拉不住他，双手被捆妖索拉出一道血痕，眼看着小担生游到那怪物身边，用自己的鱼尾去拍打怪物的躯体，看起来无比亲昵。
这居然是一家人！
紫琅完全没想到自己拔起萝卜带出泥，还是泥石流，他往前逃了两步，却被巨大的蛇信从身后卷住了身体，身体动弹不得，却能感觉两道锋利的剑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寒烟和寒蝉！
双剑被怪物抓在手里，像两把细小的竹签，而紫琅就是即将被它串在竹签上的肉！
小担生兴奋极了，张长着嘴仰头去看。
篁夜被倒灌的河水兜头浇了一身，此时痛的几乎晕厥，他躺在冰冷的水里急喘了两口，却还是撑起了身体，切玉刀在他手里几次勉强聚形，又几次化作青烟散去。
“紫……紫琅……”
紫琅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压殆尽，他发不出声音也喘不了气，只能听着怪物咆哮一声，双剑狠狠刺进了身体！
就在那一刻，颈后飘扬的发带突然华光四射，他眼睁睁看着剑锋刺进孔雀翎中，一声孔雀的悲鸣顿时响彻九霄！
孔雀翎在他眼前碎成齑粉，此间蕴藏的巨大能量骤然炸裂，整条苦水河巨浪滔天，碎裂的孔雀翎粉末如天降神火瞬间点燃了那两只担生周身缠绕的水草，怪物吃痛，终于松开了紫琅，狼狈地在河水中打滚！
紫琅从半空中摔到地上，眼前黑了一瞬。
“阿……阿琅……”
耳边传来司暮涯惊愕又手足无措的声音，他心中忽然弥漫上一阵恐慌，像是什么他一直珍贵的宝物突然碎了，而且就碎在他手心。
紫琅屏住呼吸回过头，他看见司暮涯半架着篁夜，那般强大威武的孔雀大明王眼神震颤着，胸口喷涌出来的孔雀金血溅了半边脸颊，篁夜微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伤口，连眼睫都在往下滴血，血液落地成火流进苦水河中，冰层下的河水几乎沸腾起来。
“不……不要……”
紫琅不顾自己一身血色扑过去将篁夜抱在怀里，滚烫的金血却不伤他分毫，它们在紫琅指缝中流淌，温暖着他因为河水而降低的体温。
“阿篁……阿篁你别睡……你跟我说句话……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眼泪落在篁夜脸上，他微微睁开眼，温柔地看着紫琅，眼底甚至有些笑意，仿佛在庆幸受伤的不是紫琅。
那浅淡的笑意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很快篁夜眼睫颤了颤，在紫琅怀中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不……不要……不要……”
紫琅胸口急速起伏，一声声倒着气，猩红的颜色爬满了他的眼珠，很快弥漫上眉心，那道曾经令司暮涯震惊的仙纹再次浮现，甚至更加血红、更加复杂，更加的……
妖异。
“阿琅……”
司暮涯根本没来得及触碰到紫琅，那一瞬间紫色奔雷自九天而落，寒烟、寒蝉剑在目不能视的强劲电光中脱去了原本的模样，它们携雷带电萦绕在紫琅身边，紫琅每踏一步，脚下山峦震颤，冰河翻涌，从世间各地汇集于此的怨憎恨全都躁动起来，天地尽头的虚无界中传来无数道可怖又森冷的哀嚎声，所有归于虚空的魂魄都被漫天雷海惊醒，它们惊叫着，成为紫琅脚下的祭品。
妖异的仙纹从紫琅眉心起，很快蔓延了全身，让他看起来那么愤怒又那么悲伤，让他眼中一切的慈悲尽数化为尘埃，万里之外西玄山上，亘古不变的慈悲海石碑瞬间炸裂，某个千万年前定下的枷锁无声落地，紫微仙帝提着剑，走出了他给自己画下的牢笼。
“紫微……仙……仙帝……”浑身被金火灼伤的巨大担生从沸腾的河水中立起身子，嘶吼道：“诸佛慈悲，你今日妄生忿怒相于妖何异！此处为盘古大神所设禁地！再不离去天道定不容你！”
“天道？”紫琅踏着惊雷走向他，身上的仙纹甚至蔓延到双剑之上。
“何为天道？何为妖？我乃盘古大神所化，与天地同生，既然天道不容我，我又何必容它？”
紫琅指尖划过剑身，万顷奔雷在他掌间嬉戏，他冷冷看着担生，寒蝉剑微光一闪而过！
“轰！”
整座北方禁地在紫琅剑下被夷为平地，担生惊恐的眼神随着它庞大的身躯一起消散在滚滚惊雷中，紫琅转身收剑，将向他而来的太古心血收进掌心。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听信了诸天神佛说要建立天道的鬼话，我把自己关在西玄山上千万年，隔情绝爱，替你们守着所谓的天道，看不见人间疾苦，尝不到爱恨情仇，我放弃了一切，你们却让我看见了这样一个可悲又冷漠的世间。”
他站在寒蝉剑上，目光从极远处的虚无界收回来，他想起了自己在虚无界逃避篁夜的那段时光，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亲自镇守的天道，就该由他自己去推翻。
“你们总跟我提天道，如今我来告诉你们——”
“我，就是天道。”
第三滴太古心血融进他的血脉中，曾经因为入凡尘而消失在天地间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紫琅身体中。
由于忿怒相导致暴走的仙纹终于消退至眉心，紫琅落在篁夜身边，将无尽仙力渡给篁夜，良久，终于看见篁夜紧锁的眉心微微舒展。
“暮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司暮涯与他自幼相交，此刻心有灵犀般地接过他怀中的篁夜，道：“你放心，我一定将明王殿下安全送回。”
紫琅朝他笑了笑，寒烟剑化作一道白光缠住玉京剑，让玉京剑瞬间仙光大涨。
“这是……”
“我把寒烟留给你，它能为你打开仙界禁制，指引你去缥缈山的路。”
紫琅用力按了按司暮涯的肩膀，自己提起来寒蝉剑。
“此时人界动荡，等你回了人界，这道剑光可助你一臂之力，若有紧急情况便告知寒烟，那时，我定会前来助你。”
紫琅最后看了篁夜一眼，自己提着剑往前走去，天空云层流转，眼看通往人界的禁制就要打开了。
司暮涯急道：“你要去哪？”
紫琅头也没回，声音清冷。
“西方禁地而已，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