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霖矽

12、囚犯

　　燕朝茗双目暴突，身体颤动一下，尖锐的疼痛要将他撕扯成碎片，无法抑制的惨叫声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啊……”
　　下一刻，燕朝茗就紧咬住嘴唇，不让凄厉的喊叫声发出来，他的嘴唇咬的发白，印上深深的牙印，面色惨白如纸。
　　鲜红的血从被刺穿的血洞中涌出，如同血色的溪水，涓涓细流淌了一地板，褐色的木板上覆盖了一层殷红，莫名有一种凄艳感。
　　燕朝茗眉头紧皱，疼痛席卷全身，面部肌肉因体内游走的刺痛的而扭曲著。
　　他的脸色煞白，整条手臂发白苍苍的，失了血色，还隐隐透著一些死灰的青色，指甲变成浑浊的盐白色，活脱脱像是个死人的手一般。
　　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交汇成豆大的水滴沿著面孔线条，跌落在地板上，晕出一个深点。
　　燕江靥垂下眸子看一眼，他流血不止的手，嘴角微微的勾起一个弧度，笑的没有任何情感。
　　他蹲在燕朝茗的身前，阴影压抑在头顶，燕朝茗的视线生起一阵朦胧的恍惚，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他不能看到此刻燕江靥的神情。
　　浓腻的血腥味道清晰的飘在鼻翼间，燕朝茗抽了一下鼻子，心头升起一股子厌恶。
　　血的味道代表了他不仅输的很惨，还被燕江靥这个混蛋打伤了。
　　他指尖轻颤了一下，感觉有些湿润，是手泡在血水里，湿热的同时还有一股子无法忽视的腥烈的黏腻。
　　燕朝茗半抬起头，面容有些扭曲的狰狞，瞳孔中燃烧著怒火，有火烈的深红在凝聚。
　　燕江靥看他如此，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弧度，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冰一样的温度。
　　他说道：“喂喂，你也太没用了，只是手臂被贯穿了而已，就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燕朝茗心中愤恨难当，被他用语言一激，恨不得现在就宰了燕江靥。
　　他高声骂道：“你-他-娘的被捅一下试试。”
　　燕江靥语气凉凉的说道：“我还真试过。”
　　他又威胁的说道：“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不用！”
　　燕朝茗厉声言道：“燕江靥我可是你哥，伤害自己的血亲，这是违反家法的你就不怕受到处罚吗？”
　　“我哥……”
　　灿烂到冰冷的笑容出现在燕江靥的脸上，他总是能把笑容，做出与之相反的感觉。
　　他说道：“你就算是我爹，我也照砍不误。”
　　“家法又是什麽鬼东西……”燕江靥不在乎的说著，紧接著他声音一顿。
　　他盯著燕朝茗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家法是处罚族人犯下的错事，如果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呢？”
　　燕朝茗怔了一怔，一个念头在心中划过白光，他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一下，脱口而出的喊道。
　　“你要杀我？！”
　　他的眼瞳嵌在眼眶中，开始不安的晃动，身体开始发冷，像是有碎冰钻进了血管里，冰冷又刺痛。
　　一滴浑浊的冷汗，沿著鬓角滑落到下颌，他直直盯著燕江靥，惊惧的说道：“燕江靥你疯了！”
　　燕江靥笑了笑，然而这个笑容并没有让燕朝茗感觉到轻松，反而更加恐惧。
　　“当然不是，我怎会杀你呢？”
　　燕江靥用温和的语调说道，但看他冰冷的眼神，显然这话没有什麽说服力。
　　“我可舍不得杀死我的家人啊！在者说这麽大逆不道的事，我还做不出来。”
　　他感叹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带著一丝丝的冰凉和轻柔的丝滑感。
　　就像毒蛇爬过你的脖子，有一种说出来的毛骨悚然。
　　燕朝茗紧握著拳头，一股火气在体内窜涌，愤怒压过了恐惧，他又气又怒的说道：“你还有什麽做不出来的。”
　　“有很多啊！”燕江靥说道。
　　他歪了一下头，一直凝固在脸上的笑容看来，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低下头，身体前倾凑近了一分，遮盖了全部的光线，眼前蒙了一层灰翳。
　　他苍白发青的脸和漆黑无质的眼神，让燕朝茗头皮发麻，有种往後退的冲动。
　　燕江靥冰冷无质的眼神望著燕朝茗，轻言叙述道：“比如……将你分尸，再将尸块送到燕家府邸，或者剁成肉馅包饺子，骨头磨成粉……还有很多很多事我都不敢做啊！”
　　他平直的嗓音没任何起伏，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诉一件事实一样，真实到理所当然。
　　燕朝茗的身体开始发凉，温度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体里抽离，冷到了心里。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相信燕江靥真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燕朝茗复杂又凝重的脸色，好似取悦了燕江靥，他勾起嘴角，笑容驱散了阴霾，阳光明媚起来，他慢慢地说道：“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麽残忍狠毒，我也不想对你做什麽，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这就是你口中的好言相谈？”燕朝茗瞥了一眼深扎入手臂上的利器，他冷笑一声，说道。
　　“噢，实在是抱歉，我给忘了。”燕江靥恍若回过神，他一脸无辜的说道。
　　在燕朝茗的目光注视下，他抬起手握著利器中间的螺旋，用力往上一提，利器被拔了出来，没了堵塞血洞又流出大量的血液。
　　“嗯……”
　　燕朝茗发出痛苦的闷哼一声。
　　尖利的刃芒上沾染著猩红的血色，黑和红交织在一起，浓烈的颜色，看著也全是冰冷。
　　一滴，两滴，三滴……
　　腥浓的血珠子从利刃上跌落，在地面上开出血花来。
　　燕江靥看了眼滴落的鲜血，他手一扬将利器随手扔到旁边的地上。
　　燕朝茗急忙用手堵住手臂上不停冒血的伤洞，费力又别扭的从衣襟里掏出一瓶伤药，他用嘴咬掉瓶口的塞子，倒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粉末接触到伤後，凝滞了一下，缓慢的融化进血液中，流血的速度逐渐减缓。
　　燕朝茗止住了血，又从衣摆撕下一条布，紧紧缠在上臂上，用牙齿辅助打了一个结。
　　燕江靥站立在一侧，冷眼旁观。
　　他现在狼狈非常，身上都是浸染的血，尤其是衣襟的位置，他为了掏出药，在衣裳上留下了几个可怕的血手印。
　　等他包扎完伤口，燕江靥才开口幽幽的说道：“你方才说这麽多废话，还忍著怒气劝说让我认祖归宗？有什麽目的？”
　　朝茗茗疼的呲起牙，他阴沉下脸，面上是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表情，他讥讽的说道，“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
　　燕江靥拉下脸，露出没意思的表情，他说道：“果然如我所料想的那样，你离开本家就是为了押送囚犯去闻梅城。”
　　百年前朝廷下令修建千层塔，当时的技艺很难达到预想的水准，也正是在这时燕家决定依附朝廷，为了表现出绝对的诚意，还为千层塔设计了图纸样式，并亲自带领族人参工搭建千层塔，耗时数年，终是完成修建千层塔的重任。
　　而燕家作为千层塔完建造人，对塔内部的构造机关再熟悉不过，因此，看守此塔的重任非燕家莫属。
　　除了镇压千层塔，燕家族人还要协助定风波一道办案，而押送囚犯入千层塔便是其中之一。
　　思到此处，燕江靥好奇的问道：“这一次又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要被压到塔里？”
　　燕朝茗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面上愈发的凝重，仔细观察还会他在略显苍白的面上看到沉浸的恐惧。
　　他的嘴角抽动一下，唇线在轻颤的起伏，他喉结滚动压下一口唾沫，缓缓张开口。
　　燕江靥等他接下来要道出口的话。
　　“不是一个。”
　　他抬起头，不由自主瞪大的眼睛看向燕江靥，眸光在动荡，他说道：“而是……一百余人。”
　　“一百多个？”
　　燕江靥的眉骨跳了一下，重复一遍他说的话，而後，说道：“这群囚犯都有什麽厉害的人物？”
　　“张临楠、徐隐、古厉……”
　　燕江靥嘴边玩味的笑容忽的零散，他的面孔沉到了水底，透著冰凉。
　　他尚未进入江湖，就听过这些人的名号，由此可见这些人的厉害。
　　燕朝茗沉声说道：“你消失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在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了多大的动乱，陌桑榆所执掌的魔教气焰嚣张，行事无法无天，杀死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而锁楼也是内乱不停，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的情形。”
　　“定风波为了平息这场动荡，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人字号死了不计其数，地字号中也折损了大量的精锐，甚至天字号也死了两个人，才将这些人抓的七七八八。”
　　“这次的任务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将这些抓回来的囚犯押送至千层塔，容不得有一丝的闪失。”燕朝茗语气加重，神情竟是异常的严肃认真。
　　见燕江靥没有反应，燕朝茗严肃的神情扭了一下，裂出怨愤的怒意，他大骂起来。
　　“我操！你这个混蛋，临近关键时刻，你废了我一只手，到时有人来劫囚，我等不敌囚犯逃脱的话，我们都要被吊死在城门上。”
　　燕江靥垂下眼看他，见他愤恨难平的表情，面上凝现出一个讥笑。
　　他嗤笑道：“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别说你伤了一只手，就算你再长出六条臂膀，他们想要逃走，你一个人都拦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