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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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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阳亭侯府。
薛融道:“徐凝当年投靠了他外祖白家,而白家从前也做过几年阳亭侯府的下属。”
郭序道:“不错,这么说来这些接二连三的事,确实是有人在针对徐家旧部。”
徐凝和大哥徐翎不同,徐翎是正室嫡出的长子,而徐凝则是妾室白氏所出。
当时的白家只是阳亭侯府下属的一个七品守备,而后白家借祁家之势一路高升,如今徐凝他表哥、白家家主白知彦已是朝中风头正盛的武将权臣。
算来徐凝如今是白家的人,白家也勉强算是阳亭侯旧部。如此一来,那背后之人行事似乎确实是按照此番规律。
“不过小融,”郭序道:“林公子连他调查的消息都同你说了,你和他今日到底是聊了多少?”
林眠的名字从薛融脑海里划过,薛融忍不住痴笑一声。
今日林眠临别前告诉他,如果以后想找他,便去仙居坊找睛娘代为转告即可……如此岂不就是随时都能找他的意思?
薛融双颊绯红,挑了挑眉毛道:“就是……林眠知道了我的痴症是装的了,而且让我想他的时候随时找他。”
郭序眯眼,道:“小融,桃花癫这种病得治,真的,这病一到春天便会发作,严重起来会把自己扒光了到处乱跑……”
“我没这病!我只是……”
薛融扶额掩面一笑:“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去找林眠?会不会太晚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郭序道:“其实这病治起来也不花钱,我今日去打听了土方子,每年春天按着方子吃,几年便可以根治,小融听话,有病就得治……”
“老郭你有完没完?”薛融摆手道:“行了行了你歇去吧,我今天想早点睡,明天还得去找林眠呢。”
薛融言罢坐到床上,解衣蹬靴准备就寝。
郭序迟疑片刻,道:“你不是不想让林公子涉足这些事吗?怎么如今又肯了?”
薛融叹了口气,背对郭序躺下,道:“怎可能。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是在林眠的地盘上发生的,他要探查此事系何人所为也无可厚非,不过他答应我了,这次之后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不会再涉足。”
郭序思忖片刻,道:“可是……你的事情,只怕林公子不会觉得与他无关。”
薛融心头一滞,缄默,片刻之后,道:“他会这么觉得?”
郭序叹息,不再多言,轻掩了房门退出房间。
薛融几番辗转反侧,看着纱帘外的一轮钩月出神。
林眠会这么觉得吗?
如果遭遇此番的人是林眠,天塌下来他都会陪着他。
若是林眠呢?
薛融不敢有期待。
他就是个无底深渊,绝对不能拖林眠下来,林眠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搭在他这个泥潭里?
薛融望着那轮下弦的明月,月亮的两头钩钩上,一头挂着林眠,一头挂着薛融。
“薛融”想往“林眠”那里爬一点,月亮就像是跷跷板突然失衡,猛的一晃,吓得那个“薛融”又缩回原处,只能遥遥对着“林眠”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次日薛融被团生叫醒。
薛融迷迷糊糊道:“你别烦我……我刚刚和林眠坐在月亮上……月亮变圆了就不晃了……你别叫醒我!”
团生道:“完了完了,一大早便犯病了,今日还要进宫呢!”
薛融揉了揉眼,道:“进宫作甚?”
“公子你听得懂我说话啦?公子你又不记得了吧,你昨日去仙居坊查案子抓到了犯人,今日当然是进宫领赏钱了!”团生喜逐颜开的像只花喜鹊。
“哦。赏钱。”说到钱薛融提起几分精神:“我去月亮上和林眠说一声就去。”
薛融言罢又是一个倒头就要睡去。
团生急道:“郭叔,公子又疯了!”
薛融奄奄道:“别烦了,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起来……”
团生气急败坏:“你快点……等拿了钱,记得把我那日垫付的酒钱还我!”
薛融道:“快去你的吧!”
团生讪讪退出房间,薛融才慢悠悠坐起身来。
今日倒不必如初回盛京拜见董辜岚那日一般穿繁复的朝服,便不必团生帮忙穿衣了。
穿衣服的时候薛融又犹豫了:他少年时最喜红衣,但时至今日也有许多年不穿了,如今他的衣裳玄色居多。
薛融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压箱底的红衣披在身上,窥镜自视。
“还是红的好看。”
薛融比划了一通:果真自己还是风姿不减当年。天底下竟有这等俊逸之人。啧!
薛融收拾完毕,自是满意非常,团生却嫌弃道:“公子,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穿红的?平日里也不见你穿。”
薛融春风拂面笑道:“我今日就是想穿红衣,哪有什么为什么?怎么,不好看吗?”
团生挠挠头:“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公子你穿上这一身红的,莫名……就很柔媚……”
薛融锤了一把团生,道:“我柔媚?!你想不想活了!”
他当年一身红衣,鲜衣怒马少年郎,何等潇洒惊艳,居然说他柔媚?!真是许多年不提刀了,否则他一定得让团生这个小崽子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团生委屈:他家公子生得一副玉面少年面孔,平日里就是个风吹就倒的柔弱病美人,加上红衣本就衬得人明媚,可不就是柔媚吗?
团生道:“公子你要换一身吗?”
薛融正当气头,道:“不换!我今天偏要这么穿出去让其他人也看看,好让你明白今日是你瞎了眼!”
……
皇宫门口。
薛融昂首挺胸进了宫。
又昂首挺胸带着赏钱出了宫。
薛融心道:“团生这厮简直胡说八道,我今日进宫,那些个宫女瞧我时可是一个个可是红着脸含羞带笑,若我真是娇媚,那些宫女瞧我时又何必羞怯?想来我不光是不娇媚,反而是更显潇洒……我这该死的魅力果真还是不减当年!”
“若是教林眠瞧见,可不得惊艳死他。”
薛融不住挑了挑嘴角,略显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红晕。
于是当天宫中便流言四起:薛侯生活潦倒,不惜出卖色相,打扮得娇媚艳丽招摇过市,主动进献自己成为皇上的男宠,据说薛侯从皇上宫里出来的时候,得了一大笔赏赐,笑得那叫一个满面春风,淫中带荡,教人看了都脸红……
……
薛融让团生带着赏赐回去交给郭序,自己则去了仙居酒楼,表明了来意,睛娘就将他带去了上次那间雅室茶水伺候,薛融便在此候着林眠。
两刻钟后,林眠至。
薛融抬眼望去,只见林眠推门而入,在见着薛融的那一刻,林眠嘴角从容的笑意倏然僵硬。
他只觉眼前一身红衣有些刺眼,教他愣在原地止步不前。
林眠此刻看见的薛融,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好穿红衣的少年人,只不过如今的薛融却把红衣穿出了一种一别当年的,难以言说的感觉,或者说,味道。
这么说吧,当初薛融一身红衣,提刀策马,骄阳似火,如今的薛融,面容无改,还是一样的明艳,却因为比从前更加削瘦,苍白的皮肤被红色衬得更加苍白如雪,明艳的红衣也显得有几分妖艳……
薛融枕着手臂,冲林眠笑道:“怎么啦?见到我不高兴?”
林眠轻咳一声:这倒不是,只是他今日在外听到了那些传言,他当时坚信这定然是谬传。只是当他亲眼所见的薛融和传闻中的那个重合在一起时,他心里翻涌起一阵黯然。
他似乎想起了许多年前,深渊里的薛融被他一把拉住,却主动松开他的手踽踽独行的模样。
印象中的那个人,有孑然独行的傲骨。可若传言属实,是代表薛融变了,还是说明他仅仅拒绝的,只是他的帮助?
薛融招招手:“你愣着作甚?快过来呀。”
“嗯。”林眠应声坐在薛融对面。
林眠道:“你今日进宫了?”
薛融道:“你怎知道?”
林眠故作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茶杯:“听旁人说的。”
薛融道:“哦?谁说的?”
林眠道:“许多人都在说。”
薛融道:“许多人?”难不成他今日英姿,已人尽皆知了,还传到了林眠的耳朵里?这叫人如何好意思?
林眠正色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薛融自觉无比潇洒得捋了一把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怎么说呢……如你所见。”
没有否认。
林眠胸口猛地一窒,只觉得整个人发虚。
但瞧着薛融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的模样,林眠侥幸猜测着事情应该还没到传言中所说的那一步,竟舒了口气。
林眠道:“那……皇上待你如何?”
薛融道:“皇上?皇上顾念着旧情,待我很是不错。”
薛融不晓得为何林眠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董辜岚确实对他很好,否则也不会他一开口便把这个案子交给他,不过是知道他缺钱,好找个理由赏赐罢了。不光如此,董辜岚修葺徐家家祠,想必也是冒着天下百姓的议论,只为与徐家薛家往昔的几分旧情。
林眠胸口闷得厉害,他定定看着薛融:“你……!”
“我?” 薛融觉得今日的林眠几番欲言又止很是奇怪。
林眠道:“你可是十分缺钱?”
提到这个,薛融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希望的穷和疯一样都是装的,只可惜,我是真的穷疯了。”
林眠心中阴霾更重:“所以你去找皇上了?”
薛融道:“是啊,饭还得吃,日子还得过。”
“可……”林眠认真道:“你为何不来找我?我可以帮你。”
薛融失笑:“找你做什么?找你讨银子吗?林老板,我知道你钱多,可你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于理不合。你若一个月花几百两聘我做个账房先生,还不得亏死你,可若是按照市价给我月钱,只怕还不够养我家三口人和手底下一众细作。我在皇上那里虽然赚得多,但也是照规矩拿的银子,你来我往的那才叫交易,你一个商人应该比我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