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强求+仙流）《梦想之恋》》银月的星空

4、缘合

　　“哎，那个MOSS，又来了。” 仙道端着冷掉的盒饭，指了指摄影棚的门口。MOSS这次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可样貌气质实在太过出色，仍然是鹤立鸡群地惹眼。
　　“天天旁观一帮人拼命，有意思吗？”流川瞟了一眼，冷然道。MOSS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晚都来片场，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撤资的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 仙道无奈道，转了话头，“不过我看他对培强，倒真的挺上心的。孤身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有个伴儿，那也好啊。”
　　流川停了筷子：“志不同，道不合。培强那样的性子——”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MOSS像往常一样，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着，目光跟着场中忙碌的刘培强转。
　　看他第一时间冲上去，接住刚从威亚下来的65岁老演员，卸掉沉重的头盔，戴上吸氧面罩，擦去头上的汗水；老人家缓过劲来，咬着牙站起：“再上。下一条。”威亚再次抽紧，拉起，MOSS的心都像被绷住了。
　　看他做了个类似单杠的简易吊架，让身穿上百斤戏服的演员们，暂时把上身的重量挂起来。就这么直挺挺的坐着休息，累到虚脱的人都能一下子晕睡过去，又在流川一声“倒计时准备！”的喊声中，瞬间满血复活，冲进了场景中。
　　看他负责采购和费用管理，和国内外无数供应商没日没夜地开会，现场跟进各种交付，验收，结算。曾经过手都是动辄几亿的项目，如今却为了几万几千的小合同，顾不上喝水，顾不上吃饭。流川白净的脸熬成了一片青灰，副导演手里的速效救心丸一次往嘴里倒20粒，看得MOSS心里直打颤。连供应商都被打动了：“你们是真心想做好啊，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些后加的东西，都不收钱了！”

　　MOSS心中沉沉，他比谁都明白：剧组为什么超负荷运作？——为了省钱。
　　白天搭建置景，晚上通宵拍摄，最长的一次连续拍了37个小时。少拍摄一天，就少一天开销；这头省出一分钱，那边就能多一分钱在后期上——特效才是烧钱的大头。
　　MOSS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双当时签下撤资决定的手，突然就觉得白净得刺眼，轻松得可恨。

　　而此时此刻，这双手无法触碰到的那个人，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忙着和搭建方沟通任务。“我们需要一个8m高、6m*6m的金属平台，对岸还要起一个8m的金属高架。演员会从这个高架，吊着威亚，跳到平台上。”刘培强一手拿着设计图，一手对着空空如也的场地比划，“平台搭好之后，要放上一套复杂的机械装置，我们叫’发动机点火核心’，会从外地运过来。现场组装，再整体吊装到平台上方。平台要用真正的钢板，要不然反射的光泽不对。所有架子和钢板都要做旧，尽可能真实。”刘培强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很紧，晚上八点前要搞定。——质量要保证，安全第一条，这是底线。”
　　供应商听得脸都绿了：“这么赶！还要沟通图纸，准备材料，研究设计，改善承重，安全评估，然后才是搭建，焊接，吊装。——你们能不能派个懂机械的人，专门负责这事儿，沟通起来能快一点儿？”
　　刘培强的眼神扫过全场，所有人都在忙得飞起。
　　“我来吧。” 耳边忽然响起MOSS的声音，“我可以帮上忙。”
　　刘培强转过头，这么多天第一次正眼看他。“——你？” 你不是搞金融的吗？
　　“我家里是做机械的，我本科学的也是mechanic engineering。” MOSS简短解释，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设计图。
　　刘培强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后一点头：“好，交给你了。”

　　仙道路过的时候，供应商正拿着一叠图纸，惊叹地看向MOSS：“所有数据你都记住了？卧槽，你是扫描仪吗？” MOSS的眼神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手中运笔如飞，圈出图纸上有疑问的点。
　　流川路过的时候，MOSS正在白板上画出“施工进度网络计划图”，供应商大声招呼着自己的人：“都好好学学！看看人家这项目管理，一目了然，效率多高！” MOSS拿过白板擦，把习惯性写下的一些英文缩写，改成中文词。
　　刘培强开完会出来，看见MOSS站在脚手架旁，指着上面，跟供应商讨论着什么。后者皱着眉头，一脸苦思。MOSS返身回到电脑前，鼠标和键盘一波操作，屏幕上的3D图样变了几变。供应商的眼睛渐渐亮了，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干！”
　　这是刘培强第一次看MOSS工作的样子，专注、冷静、在一片忙乱的摄影棚里，自有一种指挥若定的气度。

　　到了晚上八点，高架高台都已搭建完成。美术组正往架子上刷绿漆用于抠像，可点火核心装置晚到了半个小时，这会儿还没有组装完成。
　　“来不及了！把面向镜头的一半装完就行，赶紧吊上去。”流川在对讲机里沙哑地喊。
　　吊车司机探出头来叫道：“不行！只吊一半，这重心就变了！原来的配平重量不够啊！”
　　MOSS看了一眼，大喊一声：“上人！”直接跳上配重台，整个身体压上去。刘培强跟着冲上去，更多的人涌上去。
　　“够了！”吊车司机一声大喊，吊臂开始缓缓抬起。
　　一群人站在吊车的配重台上，几步远是摄影棚里的电焊啪啪作响，火星四溅；旁边是争分夺秒地刷绿漆，一股浓烈的油漆味弥漫开来；另一边在做旧钢板，酸性溶液的气味直冲鼻腔；头顶上方就是巨大的起重机，泰山压顶般让人透不过气。
　　可就在这一刻，MOSS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和踏实。刘培强就紧挨在他身旁，一起凝视着稳稳移动的吊臂。
　　“哐啷！”吊装顺利完成。
　　“动作组，灯光组进场！马上给出灯光方案和威亚方案！” 流川喊道，仙道一路小跑着带人扑进了场地中。

　　”Action！” 终于开拍！穿着红色防护服和外骨骼的演员，在威亚的拉动下，从高架跳上了高台，俯身钻进点火核心，用脚去一下下踹开卡住的地方。
　　刘培强长长地松了口气，仰面倒在地上。MOSS坐在旁边，看着热火朝天的拍摄现场，心里涌动着潮水一般的复杂情绪。转头一看，却发现刘培强睡着了。是啊，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了。脸上身上都是灰一道白一道的，还没干透的汗水顺着脖子流出一道道痕迹，整个人瘦得下巴都开始尖了。
　　MOSS轻手轻脚地，把他从硬邦邦的地上挪起来，枕在自己的腿上。刘培强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似乎没清醒，又似乎什么都知道，蓦地冲他展眉一笑，纯净灿烂如一道雨后的阳光，又安然合上了眼睫。MOSS的心一瞬乱了节奏，怦怦怦快要跳出来了，赶紧按住自己的胸口：拜托不要跳这么大声，会吵醒他的。然后努力地深呼吸，平复着心情。很久很久之后，才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吻。唇齿间有汗水混着灰尘的味道，有潮湿温暖的气息，咸咸的，苦苦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真切和亲近。
　　有个人影站到了面前。MOSS一抬头，对上流川审视的眼神。MOSS敬佩地看向他，真心实意地，佩服这个瘦削的身体里，如此巨大的能量和坚持。
　　流川抬眼在整个摄影棚扫了一圈，绕回到他身上，忽然开口：“如果，你想拥有你从未有过的东西，无论是梦想，还是爱。——那么，你就必须尝试你从未做过的事情。”
　　只这么一句，就马上走开了，继续在对讲机里喊着：“仙道，那边搞定了没？….还有3分钟…..还有1分钟…..30秒….”
　　留下MOSS，一动不动地守着刘培强的呼吸，把流川那句话的每个字想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