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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旁人皆以为,清玄宗与御妖阁的恩怨,无非是简单的立场对立所产生的种种矛盾和冲突。殊不知两方掌权者背后的故事,掺带了多少爱恨情仇。

      故而华莫语在顾倾寒身死之地发现那枚金色铃铛时,立刻便是明白了它所代表的含义。他也知道,以苏阁主的性情,这事儿不会就这么轻易收尾。

      顾倾寒的死,在整个事件之中,只不过是个开始……

      而被双方势力盯紧行迹的路澄邈,一举一动都受到密切关注,想要不引人耳目又谈何容易。

      路澄邈暂居的这座小木屋,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远离江湖。至于最近盛传的事情,他自然也是一概不知。

      这日,路澄邈乔装打扮一番,准备去到附近城镇购置些物品,顺便打探一下这段时间的外界情况。

      出行之前,他特意去到了楼下地室去看顾崇雪。

      顾崇雪盘起两腿坐在灰暗的角落里,虽说被锁着双腕,却仍是腰背挺直,盛气凌人,丝毫不见垂头低迷之色。

      这般高傲姿态倒是令路澄邈感到几分有趣,抚摸着下颚凑上前去,眼底蕴着玩味,半弯下腰来盯着他看。

      顾崇雪对他这种凝视非常反感,皱了皱眉把身子偏转向一边。路澄邈看穿他的动作,微微一笑,伸出手勾住他的臂弯,将他身体强扭过来。紧接着另一只手掌就钳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来跟自己对视。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怒火升腾,似是要将路澄邈焚作灰烬。

      他却毫不在意,勾着唇角沿顾崇雪眼部线条落下一吻,果不其然收到了顾崇雪的怒斥。

      “恶心!”

      “呵……”

      路澄邈的拇指指腹划过顾崇雪有些苍白干涩的嘴唇:“你这张嘴可是尽说些不中听的话,改天我就拔了你的舌头下酒,看你还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你既然这么恨我,何不现在就把我杀了?”

      “想死?你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路澄邈凑近他脸侧,朝他耳廓上轻轻吹着气,“我可不会给你个痛快,毕竟,我还没玩够呢……”

      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明显是羞辱的意味。

      顾崇雪细眉一竖,挥拳便要向着路澄邈面门打过来。可是沉重的镣铐限制了他出拳的速度,一切招式都如回放的慢动作一般,被路澄邈尽收眼底。

      路澄邈擒住他的手腕,顷刻间一股内力涌入,他顿时全身疲软无力,只是眼睛还倔强地瞪着眼前人。

      镣铐下的手腕上遍布着的伤痕被路澄邈瞥见,路澄邈目光闪烁了一下,心知这是他拼力挣扎造成的,不免出声调笑起来。

      “看来你在这地下,还真是不老实啊。”

      “要你管!”

      “好,随你怎么乱扑腾,不过我可得警告你一句,我不是什么耐性极好的人,你要是不肯乖乖听话,自然有你的苦头吃。”

      路澄邈笑着松开手,紧了紧身上披盖着的斗篷,转身离开了地室。

      -----

      想要打听情况,必然要寻个人流密集、消息通络之处,还不能太过引人注目。

      如此想来,酒馆当属最佳选择。

      路澄邈来到了一家位于两城镇交界处的小酒馆,这里人来客往,入座之人又是来自四面八方,身份迥异,想必能有所收获。

      店小二见有客人前来,忙上去热情招呼。路澄邈点了壶酒,坐在僻静的一隅自斟自饮,同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注意着周围其他客人的举动。

      就在这时,旁边桌子上两名酒客的交谈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名震江湖的清玄宗出大事了!”

      “什么什么?清玄宗!出啥事儿了?”

      “清玄宗那个宝贝似的大弟子,前不久在下山除妖的时候让人给杀了!这凶手啊,嗐,保准儿你猜不到是谁!”

      说话这人像是在故意卖弄,说到了一半就没了下文,全然不顾旁边的同伴那副抓耳挠腮的表情。

      另外一个人被他吊起了胃口,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内容,不耐烦地催问着:“行了行了你就少卖关子了!快说,这凶手到底是谁?”

      这话题自然也是引起了路澄邈的兴趣,不自觉放缓了手上动作,等着那人继续往下说。

      哪知不听不打紧,一听却大为光火,差点便要将桌子掀翻。

      “凶手啊,正是清玄宗的二弟子!想不到吧,同门多载,他竟狠得了心对自己的师兄下这种毒手!”

      “真的啊?嗨哟,这可真是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戕害同门师兄,令人发指,想这清玄宗也是赫赫有名,竟悉心教导出这等顽劣之徒!我看清玄宗啊,名声马上要下降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交流,丝毫不知他们痛斥的那个主角儿正坐在不远处喝着酒。

      路澄邈听着他们对自己的无端揣测和污蔑,脸色愈发铁青,又哪来继续饮酒的心情,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直震得酒碗抖了三抖,随后便是一句怒喝冲口而出:“岂有此理!”

      这声喝宛如平地惊雷,那两名酒客乍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巨响,惊得浑身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回头看去,瞧见一身披斗篷、面目朗逸的少年正怒气冲冲地坐在后方。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讲述之人率先小心翼翼地出声发问:“这位小兄弟莫不是也觉得此人恶劣至极,不可理喻?”

      路澄邈闻言一怔,料想他们这些江湖之外的平头百姓应当是不识得自己的面貌,便假意附和,点了点头。

      收到肯定答复,那人更像是得了鼓励,借着酒劲儿说起话来愈加没遮没拦,添油加醋地品评了一番路澄邈的所作所为。路澄邈自然无心听无稽之谈,将他打断。

      “你所说的这一切,是从何处听来的?”

      “小兄弟看样子是外地来的吧!这事儿已经在附近的十里八乡传遍了,很多人都知道。喏,瞧瞧,还专门有人发放布告呢!”

      说着就从袖袋里取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方布递给路澄邈,路澄邈展开来看了看,上面所写正是顾倾寒遇害一事,说得头头是道,竟好像目击证人一般。

      可路澄邈知道,这当中所述情况,多半都没有事实依据,全是主观臆测。

      但就是这样无凭无据的臆测,让他背上了骂名。

      路澄邈攥着布告的手掌紧了紧,沉默着将其收入怀中,转过身急匆匆地离开了酒馆。

      两名酒客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一系列奇怪的反应。

      “哎,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个人有点儿眼熟?”

      “我看你是喝高了,眼花了吧?”

      ……

      -----

      路澄邈带着那张布告回到了木屋下的地室,将布告随手一丢,扔到顾崇雪脚下。

      顾崇雪本是虚闭着双目,听到响声便睁开了眼,犹豫着把布告拾起来看了看,神情由平淡变得波动起来。

      “发放这布告散播谣言的,应该跟杀害师兄的是同一伙人。”

      路澄邈双臂交叉斜靠着墙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以为,对方四处散布这个消息就是为了污蔑你吗?污蔑你的目的,是想要抹黑清玄宗。”

      “嗯?”

      “宗门爱惜羽毛,出了这种事情必然会封锁情报,不可能将之随意透露给外界。即使如此还是让他们抓了把柄,看来,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顾崇雪这番话令路澄邈一时反应不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凶手对顾倾寒、对你都没有深仇大怨,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借着弟子的问题破坏清玄宗的声誉。一旦不明真相的群众得知了此事,定然会斥责宗门管教不严,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想必你也明白。这样说,你懂了吗?”

      他这般冷静分析的模样,与路澄邈记忆里的顾倾寒严丝合缝地对到了一起,路澄邈恍惚了一阵,突然走过来打开了他手上的镣铐。

      顾崇雪疑心他又要有粗鲁之举,条件反射似的向后一错:“你又想干什么?”

      路澄邈捧起他的手腕,从衣袋里取出一只小圆盒,旋开盖子,手指沾了些药膏涂抹在青紫处。

      “别动,给你搽点药。”

      也不知为何,在他看到顾崇雪腕上的伤痕以后,心里就莫名涌起负疚感,离开酒馆就鬼使神差地进了一家药铺,买了些治疗瘀肿的药膏回来。

      指尖贴着滑腻的膏体在肿痛的部位轻柔地划着圈摩擦,伤处被冰凉的药物一激,竟碰撞出针刺般火辣辣的痛感。

      从顾崇雪牙关间渗出的丝丝凉气喷洒在路澄邈的侧脸,像是某种无声的诉求。路澄邈许是有些心软,手上动作更缓了些,朝着敷上药膏的地方吹了吹气,惹得顾崇雪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很疼?”

      人却不答他的话,目光躲闪着偏移向另一边,似乎是在逃避他们二人目前的这种状态。

      自路澄邈把顾崇雪掳来这地室当作替身看待以后,态度有时若晴空万丈,有时却又像电闪雷鸣,忽冷忽热已是让顾崇雪习以为常。

      他也知道,路澄邈如今的这番温柔,绝对不是什么良心发现,纯粹是讨好“顾倾寒”的举动。

      对方只是把他看成替代品,关怀和善待又有哪一分是真正给他的?

      待到两只手都被涂了药,顾崇雪扭了扭手腕,感到肿痛确实有所舒解,可这内心更是堵了堵,有种难以言表的不自在。

      “你不是厌恨我吗,又何必装出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为我搽药?难道我伤得越重,你不是越该拍手称快?”

      “……”

      路澄邈一怔,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庞,视线落到他左眼角下的疤痕,双眼骤然间清明了一些。

      “我是顾崇雪,不是顾倾寒。你那些给他的关心,还是收一收吧。”

      话音落下,路澄邈如鲠在喉,又不知该如何出言回应,只是张了张嘴,就烦闷地将手里药膏一摔,站起身来。

      “顾崇雪,你少给我端这些架子。我劝你还是认清楚现在的情势,谁受制于谁,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

      走到门口时,又回转过头,补充了一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的,替身,就该像个替身的样子。”

      大门开启,关闭,再次阻隔了斜射进来的亮光。

      顾崇雪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抬起手来,看着已经开始消肿的瘀伤,叹了口气。

      他竟对路澄邈的关怀感到畏惧,有心远离这段到了最后也没有收获结果的单向恋情,可又被迫卷入其中,成了他人宣泄情感的工具。

      日后路澄邈还会做些什么,他并不知晓。未知的将来让他隐隐担忧,生怕等候在前方的,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更不会想到,路澄邈的感情倾向,正在走向一条与往日不同的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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