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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树梨花压海棠(下) ...

  •   是他姐姐吗?不,看年纪像妹妹。

      金豆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做为一个百分之百的纯女人,她的第六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灵验。

      “禀告王妃,吴总管求见。”门外一个丫鬟细声通报。

      “让他进来说话。”黄鼠狼声音清脆,语气和蔼。屋里的小丫鬟遵照吩咐打开门来,狗腿吴总管赶忙收敛起狗仗人势的气焰,低眉顺眼,“王妃金安。禀告王妃,刚刚收到边塞三十里加急,请王妃过目。”狗腿吴边说边恭敬的将怀中书信交予小丫鬟,乖乖地退到一边。

      黄鼠狼接过书函,展开看了半晌,稍一沉吟,随即喜上眉梢,语气里满是激动,“吴总管,最近劳你好好打点打点,准备恭迎亲王回府!”话音刚落,众丫鬟发出一阵骚动,个个眉开眼笑,叽叽咯咯,活像一群得意的小黄鼠狼。狗腿吴更是识时务,赶紧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朗声道贺:“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奴才这就去操办!”

      黄鼠狼见孩儿们表现热烈仿佛十分受用,玉手一抬,“好了,下去吧,别吵醒世子。对了,明天让人将各间宅子的屋顶看一看,我怎么觉得漏雨?”她说着,顺手拂去脸颊的一丝水迹。
      的确,又下了一场春雨,淋湿了镇上最老的梨树,淋湿了富阳居门上的金字招牌,淋湿了金豆子柔软的心。

      夜色中的康亲王府那么神秘,有多少秘密在神秘里暗暗酝酿,又有多少伤心欲绝的神秘变成了永远的秘密。

      可是,当秘密不再是秘密,又有人多少断肠,就像屋顶上那个孤寂的身影,独自在呜咽的春雨中暗暗垂泪,流淌了一地的是不能说秘密。

      ……
      金豆子已经独自一人在河边坐了许久,她想啊,想啊,想到自己决定下山时,金爷爷的气急败坏;想到银婆婆偷偷的将她送出寨子;想到自己走出金银寨的那一天是多么的阳光明媚;想到她一路北上第一次迷路用了三天三夜才找到方向,然后继续迷路;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在路边野外度过的那一个个寒冷的冬夜……最后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对自己最好的人义无反顾的来寻找这摸不着也触不到的爱呢?

      “你为什么要骗我?”金豆子抬起头对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张牙舞爪,“你说过,等你封了王,我就是你最尊贵的王妃;你说过,如果背叛我,你就是世上最无耻的畜牲,好叫人人唾骂;你说过,明月为证……你!你说了那么多风凉话,为什么还在天上闪来闪去,越来越亮呢?!”她越说越激动,跳起来,捡起河边的小石子,使劲力气朝着天空扔去,这些可怜卑微的石子无力的划过一道道抛物线,却离星空越来越远。

      “给你。”小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垂头丧气的金豆子身边坐下,递过去一个大肉包,“吃吧,你一晚上没吃东西了,饿了吧?”

      金豆子虚弱的抬起头,红红的眼睛似有泪痕,她感激一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小福见她一个晚上居然憔悴成这般模样,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我也不饿,这个是专门留给你吃的,你看,真的有肉诶!你要不吃我就扔了!”他作势就要将肉包子扔入水中。

      “别扔,我吃!”金豆子见状赶紧夺过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对小福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好吃,真的有肉!”

      “谢谢你……”

      金豆子正心不在焉的咬着包子,就听到小福低声感谢,甚觉诧异,抬眼看到他双眼里满是说不清的情绪。刚想开口小福又接着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那天我只是正好路过,正好……”金豆子明白过来赶紧摆着手解释。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你知道吗?从来也没有人待我这样好,我死去的爹,从未谋面的娘都没有过,那些施舍我的乡里相邻也只是厌恶我可怜卑微好打发我了事,只有你,真心待我好,为了我居然冒着生命危险私闯康亲王府,为着我得罪了吴总管,为着我……”

      金豆子越听越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待他好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正当她思绪乱飞的时候,小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怀期待的盯向她。

      金豆子收回乱七八杂的头绪,连连摆手道:“小福,你不用这样,我救你是……是应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谢谢你,我什么也不想要,呵呵呵呵。”她边说边傻笑,心里别提多虚了。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对啊,我这样一个没用的废人能给得起你什么?”小福黯然的低下了头。

      金豆子见自己伤了他的心,顿觉不忍,随手向前方胡乱一指,大声说道:“我要那个,”说完定睛一看自己指着的正是富阳居,“我想要富阳居,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大吃大喝了,哈哈哈。”

      小福听了眼前一亮,下定决心一般,“好,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富阳居送给你的!”

      “小福!”

      “豆子!(我可以叫你豆子吗?)”

      “小福!”

      “豆子!”

      ……

      两双惺惺相惜的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很多时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人生就是这样。
      多年以后,小福肯定的说:“那一次我终于握到了她的手。”

      这天夜里,金豆子肯定的说:“小福,他手汗很重。”

      经过一番折腾,金豆子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恐怕也只能得到小乞丐的友谊,而“他”可能还是喜欢黄鼠狼、狗腿吴这样贴心的人物。

      想着,她幽幽的开口:“小福,我问你,康亲王是什么时候大婚的?”

      小福正沉浸在方才握手的喜悦中,不以为意的说:“去年年底,我和老赖、大毛还去看了呢。”

      “热闹吗?”

      “别提多热闹了,人山人海啊,好多分舵的弟兄还从浙江跑来看呢。”

      “隆重吗?”

      “特别隆重,八抬大轿啊,还是改良扩建版的大轿。”

      金豆子听着,依稀想起那个晚上,他玄衣如夜,沉沉的嗓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等到那时,我定八抬大轿迎你入府。”

      “那气派!啧啧,到底是亲王!更难得的是夫妻恩爱,康亲王还帮王妃画眉呢!”小福越说越来劲,口沫横飞。

      “过门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日日为你画眉!”那个无耻的声音萦绕在金豆子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小福,”她打断正喋喋不休的小乞丐,很不肯定的问了一句:“你说,是我好还是王妃好?”她也知道问他又有何用,那个人的心不是早已给出了答案吗?

      小福怔了一下,面露羞涩,好半晌,轻轻的回答:“你好,当然是你好,在我看来,你就是那春天里满山满树的梨花,那么多人能闻到你的香气,永远强过养在深院的海棠!”

      听到这样的回答,金豆子震惊的呆住了,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没用的小乞丐居然会说出让人如此动容的话。

      “谢谢你,小福,”她顿了一顿又道:“包子真的很好吃。”

      于此同时,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不管找到天南海北她也要亲口问一问他,是什么原因背叛了自己,对,一定要问他。

      夜深了,细雨又淅淅沥沥的飘起来,小福揉了揉肿胀的屁股,刚才为了到收废铁的老刘头厨房里偷包子,又挨了几下拳脚。

      不过,好在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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