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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谛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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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言待祸走后,叹了一口气。子蒹在一旁问:“言君,您叹气做什么?”
“憋了一口气,舒出来罢了。”她在桌上摸着,直到摸到那盏白茶,端起来喝。她被苦得直皱眉,不过也好,这样她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皱眉头。
“您,是不是不信任冥王殿下?可他方才不是都答应了替您惩治夏钰吗?”
“你哪就听见他这么说了?”妄言将茶一口饮尽,“只要我一问他为什么要送夏钰回人间,他便把话题岔开,分明是不想我多管。他那些骗鬼的说辞也就你会信。”
子蒹心想:“我本来就是鬼啊……”
“兴许他送夏钰回去,就是有意为之。我还挡了他的道。”妄言在桌上抓了一把珍珠糖,愤愤地丢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起来。现在在她眼里,这一颗颗的小珠子就是祸的脑袋。显然他先前说的好话已经全被忘了。
“言君,那小崽子捉来了,是现在杀吗?”钟煜提溜着那只小谛听的后颈肉,大步迈进里间,身后还跟着子寤和刚回来的子寐。
“你这个莽夫!”子蒹夺过子寤手里的一根长木棍,一下打在钟煜的手背上,“言君当然是开玩笑的,你怎的还当真啊!”
子蒹这一下把钟煜的手也打开了。小谛听落在地上,趁机向妄言那跑去,讨好地蹭着妄言的衣摆。
妄言弯腰去摸那小谛听,它便顺势将脑袋蹭到妄言的手上。“倒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主,刚才也不见你这么识时务啊。”她报复似的捏着小谛听的脸颊肉。
“言君,真的不杀?”钟煜的语气充满失落。
“就这么点大,能有多少肉?烤了够给谁吃啊?煲汤吧。”妄言的话一完,小谛听就呜呜叫着求饶。妄言被逗笑了,两只手把那小崽子抱起来搁在自己大腿上,这一下那一下地摸着它杂乱的毛,“小家伙真聪明哦。”
“那您是要养它?”
“养啊,怎么不养。它机灵,以后审案子它也能帮上点忙呢。”妄言笑笑。
子寤留了个心眼,多问一句:“也许它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呢。谁知道它是不是真有辨明人心的本事。”
妄言问:“子寤啊,先前你送点心来时,可有偷吃啊?”
子寤答:“没,没有啊。”
小谛听:“呜嗷——”
子寤脸颊红了一些,整个人一抖,腰侧的铃铛响得十分突兀,“一个。一个罢了……”
小谛听又叫了一声:“呜嗷——”
“好啦好啦每种一个总好了吧!”子寤的脸彻底红了,同那小崽子大眼瞪小眼。而小谛听却高昂着下巴,满脸写着:看不起爷爷我?觉得爷爷我辨不了人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妄言同其他人都忍着笑,过了许久才道:“现在没人反对了?子蒹子葭,把它抱下去洗个澡吧。看好了钟立行,别让他真给杀了。”
“好嘞。”子蒹接过那小兽,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嘴里喃喃道:“姐姐带你洗澡去咯!”
不同于判官殿内的吵吵闹闹,祸和华缜之间的气氛就没有这么活泼了。
祸背着手走在前面,而华缜则跟在他身后不到两步的距离。
“那个,殿下,咱也没给那小崽子洗个澡,判官大人会不会因为嫌弃他脏给他丢出来啊?”华缜既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毕竟那只小谛听是他先找到的,有感情了。
可是祸是个没良心的,见那小谛听机灵,几千年的手足情谊都团成球丢河里了。他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只有“可爱,想送给阿言”。对祸而言,手足情谊算个球啊。
“妄言不是那种会以貌取人的人。”
“她倒是能。”华缜只敢动动嘴巴不敢出声。
“更何况,‘蛐蛐儿’脏兮兮的,才能证明他确实是个野路子出来的啊。”祸的语气里满是快活和骄傲,活像一个瞒过父母偷跑出去玩的孩子。
“殿下,人家好歹是个神兽后代,您给他取名叫蛐蛐儿真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啊殿下。”华缜无奈地翻着白眼,过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颇有些谄媚地说:“殿下,哎那个……万一,我说万一啊,判官大人要是不要的话,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嘶——也行。”祸突然停下,转身正对华缜。幸好华缜的脚步刹得及时,否则就要和祸头碰头了。“既然华卿不讲情义,那本座也就公事公办。你去清月楼嫖妓的事儿,本座会叫阴察司的项儒好生盘查,到时华卿也别怪本座不顾往日的情分。”祸说完,加快了脚程,华缜在后头跑都追不上。
“喂!祸!你个没良心的,到底是我不讲情义还是你不讲情义啊!”
至于判官殿内,子蒹子葭刚刚给小谛听洗好澡擦干净,抱回了妄言那里。钟煜也被孙田良拉走巡逻去了。
“言君,小家伙洗好澡了,是个公的。”子葭用一张红狐裘包着那只小谛听,小心地搁在妄言的腿上。子蒹手里捏着刚从自己头发上拆下的蝴蝶步摇逗那小谛听,“言君,咱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啊?”
妄言摸着谛听的脑袋,偶尔捏一捏他的独角,“这小家伙长什么模样?”
“唔……”子蒹仔细措了一下辞,回答:“就谛听那样啊。”
子葭朝她翻了个白眼,补充:“黑黢黢的,四个爪子倒是白的。它的额头那儿有一条白纹,倒是和老谛听像得很。不过老谛听那条是细长的,他的这条就短一些,中间宽两头窄。”
“黑黢黢的……”妄言好像只记住了这一句话,“那就叫他蛐蛐儿吧。”
“言君您认真的吗?”子葭显然对判官大人的品味深表怀疑。
子蒹也和子葭站一条战线,赶忙拎起小谛听的前爪反驳:“就是啊,怎么着,喊个……喊个‘踏雪’多风雅啊,喊‘蛐蛐’也……”
“是‘蛐蛐儿’,注意儿化音。”妄言丝毫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对,甚至没有在乎小谛听的反对。无论怀里的小家伙再怎么呜呜喊,她也权当做没听见,“你们看,他多喜欢啊。”
“大人,您觉得这是喜欢的反应吗?”子蒹皱着眉,朝子葭望去,用眼神问:我的眼睛也瞎了吗?
子葭也用眼神回复:就当做自己是瞎了吧。
“当然喜欢了。”妄言用手指往小谛听头上一阵戳,直到小谛听叫着去咬她的手指,“你呀,要是再吱哇乱叫,我就马上把你丢给钟煜煲汤去,好不好呀,嗯?”小谛听一听这话,立刻缄口不言,乖乖地蹭着妄言的手讨好新主子。
“那,真叫蛐蛐儿了?”子葭还是想确认一下。
“蛐蛐儿,来叫一声。”妄言在桌上摸出杏仁饼,喂给蛐蛐儿吃。
既然用了人家的洗澡水,还吃了人家的东西,不想跟着妄言混也没办法了,蛐蛐儿十分委屈地“呜嗷”叫了一声。
“那我带它找华大人去。”子葭只能将蛐蛐儿抱起来。
因为冥界的谛听多,有一些鬼觉得孤单或是和谛听有缘,便会自己养起来。华缜便是管这些的。所有认为圈养的谛听都要在华缜那里登记,然后要在谛听角上刻上蛐蛐儿就是之前华缜去清月楼时,他的老相好穗玉偷偷养的。但是穗玉没有把他收作宠物,因为蛐蛐儿不愿意。目前为止,蛐蛐儿真正主动亲近的人只有祸,就算是妄言也是被祸强迫的。
可怜那小家伙在祸处得了一个虫子的名字,以为到了妄言这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做兽,却不想这俩人一个审美标准。
子蒹替妄言将吃完的点心碟子都收起来,顺道把桌子地板也擦拭了。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妄言:“言君,您说蛐蛐儿真的是无意间跑到咱们院里来的吗?”
“你觉得呢?”妄言习惯性地反问,手里正端着从清月楼带回来的一壶酒,美滋滋地品着。比起茶,她还是更能欣赏酒。好在妄言的酒量是极好的,想当初钟煜和孙田良同妄言拼酒,他俩糙汉子喝得吐了三回,妄言愣是脸都没红。不过酒品嘛,没人见她醉过,也就不好评说了。
“我觉着他来的太是时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子蒹回想那只小谛听是在屋顶上被找到的,按理那么点大的小崽子哪有本事自己爬那么高。
“那小东西是冥王丢过来的。”妄言已然看穿了祸的把戏。
“殿下?可是殿下送您东西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吗,直接……”
“直接什么?直接裹上绸缎扎上红花再在脑门上贴一张符,写上‘冥王敬赠’是吗?”妄言打断了子蒹,“他不明面上给,说明他不想挑明了这是他送的。你这榆木脑袋当真是货真价实,我才觉得你机灵了点,哎。”
子蒹是修行了百年的白榆成精,作为一株榆树,她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的榆木脑袋有哪儿不好的。
“那,那殿下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蛐蛐儿是他送的?”
“我的脑袋又不是榆木雕的。”言下之意,妄言自己是看得出来的,而依照祸对她的了解,也是知道妄言能看出来的。
妄言真的也想翻个白眼了,可她做不到。
“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同你讲的,殿下送夏钰回去是有意为之?”
子蒹恍然大悟,敲了敲自己的头,“所以殿下是拿这小谛听当作封口费!想让咱假装不知道呗!”
“一半一半吧。我多费些心思养只宠物,也就没精力去管他和夏钰的谋划了。”妄言的酒已经见了底,面上说不出的失落,“清月楼是不是缺斤少两了。”
“您喝太快了。”子蒹从妄言手里接过那只空壶,回答:“小厨房里还温着一些,我叫连翘打来?”
“等下可还有案子要审?”
“没了,今日的鬼就到那个小丫头。不过还有几张状纸要您看。”
妄言想了想,说:“不喝了。早点处理完,也好早点歇息。”
子葭不像子蒹那样松快,抱着一只小崽子在怀里,跑遍了轩崖宫,也不见华缜的人影,急得快冒烟了。
幸好的是遇到了晏礼。
“子葭?你在这干什么?”
“参见晏大人。”子葭赶忙欠身行了一个礼,回答道:“判官大人新寻到的一只谛听,刚取了名字想找华大人刻上呢,可怎么也寻不见他。大人可知华大人在何处啊?”
晏礼走近一看,正是华缜在清月楼捡的那一只,顿时明白了。他对子葭说:“华缜现在应该在冥王殿。你先等一下,我刚好要去传个讯,顺道替你找一下。”
“那就多谢晏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