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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 与君世世为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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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及晋王从西陵出来 ,抬头看墓外那一片天光。天光灿漫,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让两人疲惫的心,也变得放松下来。“冰魄已经到手,我们可以回去了。”李义说道,望向旁边的晋王,却见晋王目光哀伤,只是望着远方。李义知趣,不再说话。
回来的路上,两人再无气力,只好雇了一架马车,返回晋军军营。马车上,两人话也未说,拿起水壶,喝了两口。希望,立马还回冰魄,换得希禾安好。
“玄参,我们回来了。”还未至军帐,李义便叫了起来。“回来得好。”一个面色略为苍白的男子走了出来,笑道:“看来两位是非常劳累吧。那么,冰魄取回了吗?”
晋王也不答言,只是将肩上一物掷向面前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未见发劲,只是轻轻一发力,便将那物向自己吸来。直到,那物平稳地落入手内。李义骇然。因为他看见,那物从晋王肩上掷下时,以他的功力,已然凝结了一层冰霜;而那物落入玄参手中,却泛起一层红光,将玄参两手笼罩。他的手上,一丝冰晶也没有。
看来,这个人的确邪异。两人心中暗道。冰晶在他手中变幻,煞是好看。晋王说道:“冰魄既然已经取回,那就应该将希禾还回。”玄参哈哈大笑,只是掀开了军帐外的门帷,闪身入内。晋王及李义跟入。
帐内,仍是一片白色的世界。这里,安置着希禾的灵柩。白色的帷幕垂下来,在风中摇曳,而希禾,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柩中。晋王趋步向前,柩内的希禾躺在一片花海中,微阖双目,宛如刚刚睡着。晋王一阵心酸,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希禾的面庞,却听得玄参说道:“勿碰。”右手食指一拈,一根银色丝线带着火花,向希禾跃去,直到,火花跃入发内。
“你将线头烧了?”晋王问道。“是的。现在她可以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了。”玄参说道。轻轻捏开希禾下颔,将冰魄放入希禾口中。
冰魄一入口,希禾的身体便起了十分奇怪的变化。面上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僵硬的肌肤变得柔软。晋王不由握住希禾的手。手部皮肤变得柔软,甚至慢慢现出温度。晋王不由呼道:“薇。薇。”希冀她能够醒过来。只是,恐怕这个梦,永远不会醒了。
没想到,冰魄还有这种作用。只是,玄参为何要将这样重要的冰魄送到希禾口中,他又有什么阴谋?这些,李义脑中闪过无数印象。
难道,真会让已死之人重新活过来?李义被自己这个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薇儿。”这样真好。众人听到晋王这句话,却惊骇地看见晋王俯下身,轻轻吻在希禾逐渐红润的嘴唇上。
“你”李义惊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举止骇异的晋王。
蓦地,却被别一只手抓住。回头一看,竟是子夜。
“为什么阻止我?”李义问道,面上已有薄怒。
“死亡消除了他们所有的间隙,他终于可以俯下身来,将心拿出来,你这又何必?”子夜说道。
李义知意,与子夜退出帐帘。
“薇儿,你可曾怪我?”晋王俯下身,抓起棺中女子的一只手,缓缓说道。
“我当年放弃你,只是因为,我不能与他争。”
“要知道,他是我的哥哥。也是,琼妃唯一的儿子。”
“当年,琼妃先怀孕,母后随后也怀孕。但母后为了让我当上太子,不惜在琼妃宫内,放了一把火。”
没有人回答,只有棺前的蜡泪,一滴滴滴下来。
“可她终究不放心,鬼使神差地进去看看,却看见琼妃的孩子刚刚落地,正在哇哇大哭。”
“她突然良心发现,抱起孩子,扶起地上的琼妃,就想冲出去,却发现,火势之大,亦是她无法控制的了。”
“ 刚跑到偏门前,火焰已经追过来了,火苗,将身上的衣服已经灼燃。母亲叫声作孽,已被地上的一个香炉挂倒。是琼妃,拼却最后的力量将她一推,自己却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母亲想要拉她起来,却发现,一根横梁从殿里跌下来,扫过脸面,正惊骇间,却发现琼妃已消失在火焰中。”
“母亲抱着啼哭不止的儿子,从火场中走出来,从此,这个孩子就成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哥。”
抚了抚希禾面前的鬓发,晋王继续说道:“母亲偏爱大哥,实际上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所以,她从小用严酷的方式训练我,大哥所喜欢的一切都给予他,我不能与他争夺。后来,连父皇也看不过眼,想要将皇位传位于我,谁知,却被母亲拒绝。”
“可是,谁让我遇到了你?我无法舍弃,也不能与他争夺,最终还是拒绝你,远离你。我不敢想,你最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他一起的,是爱,还是恨?”
说出这样一段久远的往事,晋王全身忍不住颤抖。放弃让人心痛,而最后,她还是为了他,离他而去。
晋王说完,一掀帐帘,也走了出来。月夜中,他拿出贴身的一支紫玉萧,幽幽吹了起来。
萧声幽咽,在夜风中传得很远,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却听得出来,那是一首很久远的故事。
突然,一双纤细的手,伸过来,环住了晋王的身体,一个白色的身影,美目含泪,紧紧靠在晋王背上。
“薇儿。”晋王一顿,转过身来,眼前的女子可不是薇儿?
“你?”晋王吸了一口冷气,却又高兴起来,将女子拥入怀中。
黑色的长发飞舞纠缠在夜空中,晋王拥着她,说道:“子言。”
女子身子一顿,但这细微的动作仍被捕捉下来,她慢慢,从晋王怀中退出来。
“我有时在想,你为什么这么理智、冷静。人,有些时候糊涂一些岂不更好?”林子言说道。
“你与以前不同了。”晋王避开了她的问题,说道。
“我只是。”她的脸却突然嫣红一片:“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为我执灯之人,现在,终于发现他就在身边。”
“可是,明知只是我喜欢的一个影子,也值得吗?”晋王的表情有些冷漠。
“是的。”林子言肯定的回答:“我感觉,我们很早就认识。”
看着林子言坚持的神色,晋王的神色也柔和起来,将她拥入怀中。
“ 可惜,我不能。”晋王避开林子言温柔的目光,心中暗道。
“你要去哪儿?”薄曦中,李义看见晋王身着朝服、戴上束发金冠,心下甚为惊异。
“去见皇兄。”晋王答到,脸色极为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李义见到薄曦中的晋王总有一种苍凉的感觉,心中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我走后,好好照顾子言。还有,如果我回不来,就将我和希禾葬在一起。”晋王说道。
“胡说些什么?”李义微笑起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赶走:“我跟你一块去,要是他要对你作甚,我先将他劫了。”
“他是我亲皇兄,又会对我做什么呢。”晋王却微笑道:“可能是我想得太多。可能近日心绪一直不好。”
“不要想太多。不过我军现在与他为敌,你这番过去,为何?”李义问道。
“商量希禾后事。还有,停战之事。”晋王低声道:“这次战争,纯粹是被东神教所利用,而我这次去,就是将事情对皇兄说清楚。”
“如此也好。”李义点头:“等你回来,我们就带子言回西京。”
“好。”日头渐升,晋王转身离去。
“赵兄。”看着晋王远去,李义忽然出声。
“李兄有何事?”晋王正欲骑上一匹青璁的骏马,听得李义唤他,急忙回身。
“玄参昨日告诉我,他不要那冰魄了,送于郡主。”李义说道,目光极为疑惑:“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便宜。”
“当然。”晋王凝思片刻:“他本就不要这冰魄,他要的,只是让我擅闯西陵,好被判下死罪,因而,彻底与皇兄为敌。”
“那,咱们索性攻入内城。”李义咬牙。
“这就随了他意了。”晋王说道:“此番进宫,我一定将事情处理好。”
“你也敢回来?”金座上,王者怒道。
“为何不敢。”大殿上,那人不跪,也不好言。
“你想干什么?”金座上人却收了质问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朕实在很困惑,你为何闯入西陵。要知道,擅闯皇陵禁地,是多大的罪名。”
“难道有别的办法吗?”晋王语带无奈:“为了取冰魄,我必须这样做。”
“你?”金座上,王者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何,便莫要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皇弟愿意伏法。”晋王头也不抬。“只是,你打算怎样安置希禾?”
皇帝凝视着面前的晋王,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想怎么样呢?”皇帝无奈地说道:“朕已经决定赐于她‘忠华夫人’的称号,与老王爷归葬一起。”
“薇儿为你而死,你却最后连一个名分也不给她。”晋王叹道。
“终其一生,朕终究是负了她了。”皇帝站起身来,负起双手。“但是,朕也只能这样做。”
“我早就知道,你打算这样做了。”晋王站起身来,说道:“只想是我想要的,你都会剥夺。”
“不。”金座上那人显然有些局促,握紧十指,十分局促。
“我进了陵墓,看到里面的玉人了。”晋王轻声说道。
“这。”金座上的人急忙拿起一杯玉茗香茶,抿上一口,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百年之后,你我同寝。”晋王的眼神突然忧伤起来:“原来,你一直在乎的人,是我。”
“朕…”金座上的那人面孔有异,汗珠,一层层从头上滴下来。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不了因。”晋王宛然跪在地上,重重顿首。
“你想做什么?”皇帝颇为吃惊,走下金座,想要扶他起来。
晋王却霍然立起,迅速回掠了三步,“请皇兄立在原地。听我说来。”
“你说。”猛然见到晋王的身手,皇帝立在原地,没有移动。
“如今我军已被东神教玄参控制,而我,亦犯下擅闯皇陵之名。现在,局势亦不能由我控制。”晋王说道。
“没想到,薇儿一片痴心,以自身血肉破了夺妃之围,却终还是无益。”晋王叹道。
“可是,我还是要帮她。”晋王看向面前的皇帝:“且记住,我只是为了薇儿。”
皇帝愣住,面上的表情颇为难看:“你要怎么做?”
“你且答应我,若我罢兵,你不可为难晋军及镇西军。”晋王说道。
“可以。”皇帝有些惊喜:“你答应罢兵?”
“是的。”晋王毫不犹豫:“皇儿我准备交给子言。薇儿的孩子,也不该留在皇宫。”
“好。”皇帝沉默下来:“都依你。”
“好。”晋王说完了最后一个字,环腰的软剑破空而出,迅速地向脖上一抹,鲜血喷溅而出!
“你!”皇帝惊骇地叫出来:“吾弟。”
他疾忙奔上前去,捂住晋王脖上的伤口。可鲜血汩汩而出,哪里捂得住?
“太医,快叫太医。”皇帝吼出这句话,却被晋王,扯住了衣袖。
“首恶已诛,你,终于可以放心了。”说完话,晋王从袖中取出一幅锦帛:“早已准备,你,可照上面做。”
“你有何心愿未了?”皇帝含着眼泪,问道。
“薇儿。”晋王却突然伸出手去,仿佛半空中有人女子的身形,“薇儿。”他呼道,“等我。”话说完,头便歪在一边。
“啊。”金殿中,有人撕心裂魄地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