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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东荒·骨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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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只白袖便拂过了她的墨发,揽过她的腰身,轻轻将她落于身旁。
“我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见忘忧站定后,扶桑一把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面目严肃地瞪着她,眼中挂着几分怒气,却掩盖不住更多几分的关切。
“我担心你……”
“你伤还未好!逞什么能!”
没等忘忧说完,扶桑突然大声叱道,惊得忘忧将接下来的言语梗在喉梗之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之间便呆在了原地。
说完之后,也没管此时被吓得懵了的忘忧,微闭杏目,试图将怒火强压下去,却是无用。
好在她无事,若是有事她可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见扶桑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忘忧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拉过她的衣角,轻轻扯了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不拉还好,这一拉反倒把扶桑正在努力平息的怒火又给勾了出来,她从忘忧手中猛一扯开衣角,将它拉在身前,侧过身去,脸涨得有些绯红,像是真的气急了。
没想到原本气质清冷的扶桑堵起气来,倒是有些莫名的可爱,忘忧差一点想要伸手去捏一捏她气鼓鼓的脸蛋,却还是忍了下来。
她看着此刻怒气冲冲的扶桑,终是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
见忘忧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扶桑的脸气得更红了。
“早知今日,当初我还管你做甚。”
见自己说的话无用,扶桑干脆将忘忧甩在身后,咕哝一句后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神,怎的还这般小孩子脾气。”
忘忧收敛了一些,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言语之中却仍然带着笑意,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而扶桑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干脆对她不予理会。
此时大蟹寻不到忘忧,便在归墟中一阵胡乱搅动。
扶桑揣着满肚子怒气,正气鼓鼓地往前方走着,突然脚下一阵剧烈的颠簸,还未来得及做反应,顷刻之间便坠入了一人的怀中,与她一起跌躺在地,红衣与白衫交缠在一起。
“你拉我做什么!”
扶桑半躺在忘忧怀中,从她的肩上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些。
扶桑慌乱地想要站起身来,可趁着大蟹的再次晃动,忘忧轻轻一扯,扶桑便再次跌靠在了她的肩头。
“分明是你自己倒下来的,倒还连累了我。”
她忍着背部传来的疼痛,凑近扶桑的耳旁低声说着,眼中藏不住的笑意,微弱的气息吹红了扶桑的耳根。
“胡说!若不是你拉我,我怎么会跌倒?”
这忘忧倒是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就这一点小动静,不过就是水中砸了一颗小石子,若不是她故意拽了自己一把,怎会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忘忧可不管她说了些什么,只是任她躺在自己肩头,心满意足地搂着。
平日里她从不敢如此放肆,生怕扶桑会烦了她,厌了她,也只有趁此机会,她才敢离她更近一些。
可就在此时,一片巨浪自她们上方袭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静默,忘忧倏然从恍惚之中苏醒过来,抱住扶桑翻身一跃。
巨浪拍打在大蟹硬壳之上,被击得粉碎,趁机将忘忧留下的血迹冲得一干二净。忘忧揽着扶桑立在远处,背后晕出的血迹浸湿了衣衫,与红衣融为了一体。
扶桑看了看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忘忧,不知所措地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
“不成体统!”
她慌乱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衫,顿时又拿出一副老神的做派,回过身去,将巨浪抵挡在外。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忘忧握紧了拳头,运力抑制住伤口的疼痛,额间一滴冷汗缓缓滑落在地。
原本那老翁的药已使背部的伤口好了六七分,若是好好休养一日,必会痊愈,然而她方才为了护住扶桑,自己垫在她的身下,正好撞上壳上的硬刺,这番疼痛可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走吧。”
扶桑转过身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故作镇定地看着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接着便径直向前走去。
“好。”
在她转过身来之时,忘忧又恢复了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声回答。
这大蟹的背部全然与陆地之上无异,四处遍布着熙熙攘攘的藤木,高山残垣夹杂其中,别有一番天地,只不过先前随着大蟹的一番折腾,已经坍塌得所剩无几,一片狼藉,加之泛着青光的硬刺穿插在其中,倒显得有几分荒凉。
大蟹宽达千里,扶桑与忘忧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也未寻得骨笛的半分踪迹。
好在老翁的药确有奇效,两个时辰过去,方才忘忧的伤也已好了五分,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否则可有罪受。
“你可知道骨笛藏在何处?”
见扶桑不慌不急地走在前方,俨然闲庭散步,游玩一般,忘忧以为她的心中已是有了打算。
可谁想扶桑却两手一摊,摇了摇头,也不回答,挑起眼睛继续领着她向前走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惹得忘忧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忘忧倒是有些替她着急了。
“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怎的这就沉不住气了?”
经她这样一说,忘忧心里顿时有了谱。
这扶桑最是记仇,就知道她不会就此作罢,定是计较方才自己作弄她来着。
然而她从不会失了轻重,既能如此,想来她的心中定是有了法子的。
看来只能如此了。
“也罢,我就在此处等你好了,你去寻便是。”
忘忧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抛起衣袂,背对扶桑,干脆席地而坐,手中不知从何处凭空多出一壶青尊,竟对着落日余晖豪饮了起来。
这一招对扶桑甚是管用,果不其然,一闻见酒香,扶桑便立即停住了脚步,再迈不出一步。
转眼之间,忘忧手中的青尊便被一把抢了去,白衣飘飘然落在自己身侧,靠着就近一颗石头卧了下去。
“难不成你就只会这一招?”
扶桑对着天际升起的皓月饮了一口,仍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然而心中的气却已经消了一大半。
“有用即可。”
忘忧翻身靠在她的双膝之上,脸埋在臂弯里,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看着她扑闪的双眼,满脸无辜的模样,扶桑胸中的闷气便顿时消逝殆尽。
自打忘忧小时起,只要哪里惹恼了扶桑,只需一壶晨露佳酿,便可让她将其抛到九霄云外,凡事尽忘,好在这么多年来,这扶桑一点都未改变,否则以她的脾气,还不知需得几日才能释怀。
“以后不准这样。”
扶桑放轻了声音,无奈地说,语间带着宠溺。
“好……都听你的。”
忘忧轻声回答,笑脸嫣然。
大蟹久久寻不到二人,便消停了些许,眼前狂风虽然仍未停歇,但随着皓月星辰的升起,归墟之中一片鳞光逐渐晕染开来,伴着盘月落于水面之上,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忘忧呆呆地看着这番景色,不知何时竟靠着扶桑的双膝睡了过去。
在睡梦之中,忘忧恍惚觉得一片蝉纱伴着一股清幽的香气从自己的眼帘轻拂了过去,她缓缓睁开眼,便见扶桑已经端坐了起来,灵力从周身不断涌出,四周起的狂风全聚作一团一并向深处涌了去。
忘忧倏而站了起来,替她挡过四周翻飞而来的枝木飞絮。
“就知道你心中早有了打算。”
忘忧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原来扶桑在此处漫无目的地晃荡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等待时机。
“那是自然。”
扶桑目视着前方淡然说到,语间颇有几分傲气。
随着风的不断涌入,一阵空灵的笛音自藤林深处飘来,大蟹随之震了一震,见状,扶桑立马收了手。
“找到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双双朝着笛音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穿过藤林,行至数百里,一片荒山峭壁陡然立于眼前,参差错乱,形态各异,却不见一草一木。
“这大蟹之上还真是别有洞天。”扶桑喃喃感慨道,“骨笛应该就在此处了。”
“可是此处地形如此错乱,实在难以辨别笛声从何处而来。”
“骨笛之上定有女丑灵力残留,我此前探过她的灵识,应该能够得以辩识。”
说罢,扶桑腾向空中,立于峭壁之间,闭目用灵力一探,果真探到了一丝微弱的灵力。
“看来猜的没错。”
她飘然而下,转而对忘忧说道。
突然一阵狂啸自远处传来,二人沿着声响的方向望去,只见归墟之外较近的山峦逐渐土崩瓦解,融于不断涌出的归墟水之中。
“事不宜迟。”扶桑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忘忧点了点头,随着扶桑跃向峰林最高一处的峭壁岩石之上。
果不其然,刚一踏上,便见一只蟹骨夹在岩石的缝隙之中,可奇怪的是这片峰林皆由怪石堆积而成,寸草不生,而这蟹骨之上却盘绕着一株根茎赤红的怪草,像是从岩石中生长出来的。
“在这里。”
忘忧此刻也未想得太多,伸出手去想要将蟹骨拾起,却不想刚一触碰到怪草,便被一股力量给弹开了。
“这究竟是何物?”
忘忧觉得甚是奇怪,便再次试了试,却仍然被弹开了去。
扶桑站在她的身后,显得异常平静,眼眸却比夜幕更深了几分。
“鬼草。”她走上前去,弯腰轻手将它摘下,“这是由灵力汇聚而成的灵草,想来定是这骨笛长年附着在此处,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株鬼草。”
“可为何我碰不了它?”
见扶桑轻而易举便将其摘下,忘忧顿感不安,莫不是有其他什么缘由。
“应许是你道行尚浅。”
扶桑不作声色地灌入了自己的灵力,随即将其递予忘忧,莞然笑了一笑。
忘忧并未察觉,心有余悸地缓缓接过,触碰的瞬间却没了那股方才与她相抵触的力量,不过一株再平常不过的野草,忘忧心中舒了一口气。
“它还有一名,你可知是什么?”
扶桑转身拾起蟹骨,背对着她说,刚一拾起,蟹骨便在她的手中幻化成了一只骨笛。
“不知。”
“你的名字――忘忧。”扶桑顿了顿,接着说道,“相传它可净化戾气,食之可忘掉一切烦恼与忧愁,若以灵力滋养,则可集聚成灵。”
她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眼眸隐藏在夜幕之下,忘忧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关于鬼草的一切扶桑均无虚言,却有一点,她没有告诉忘忧。
忘忧草虽名为鬼草,却是至纯至净的仙草,与邪煞之气相斥,于此,一切邪煞之物便均不得近其身,而这至邪至煞之物,或许只能有一个地方才可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