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味荷尔蒙(ABO)》迭野君

10、十

　　办公室内，隔绝室外的喧闹，三人都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的故事已经连载八百集。
　　奥古斯特去帮林斐然和鲍卜泡了壶龙井茶。这是科研部最新还原出来的第一批茶树植株的茶叶，被某个傲娇弟控神鬼不知地送到了弟弟办公室。
　　奥古斯特是个典型的金发碧眼的白种人长相，却偏爱东方清苦的绿茶。林斐然将泡好的茶杯拿在手里，轻轻啜了一口，茶叶清香，水温正好。鲍卜无措地端着茶盘，看林斐然的样子学着喝了一口，被烫到舌头，暗暗吸气。看得出鲍卜才是正常的对茶水无感的西方人反应，林斐然开口：“教授……很喜欢东方文化？”
　　“嗯。”奥古斯特端起茶杯吹了吹，没有喝。“以前有个朋友，喜欢这些。”
　　那轻飘飘的朋友二字，从奥古斯特的嘴里吐出来，蕴含着无尽的沧桑和物是人非的感叹。
　　“他没有喝过茶。那时候，什么都缺，他憧憬古书里那神奇的茶，想体味一下，就去外面采了些树叶，权当喝过了。”
　　“我曾一心想复原出古时的茶叶植株，让他能尝到那人生之味。可惜……”
　　后来变故太多。奥古斯特没有再说。
　　林斐然想起以前老师经常带着的一个印着茶字的水杯，里面常常泡着叶状物。
　　“是老师吧。”
　　奥古斯特没想到林斐然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口中的朋友。
　　“老师那时候就经常带着一个茶字杯。里面总是泡着叶子。”林斐然陷入回忆。奥古斯特很是动容，没有想到能在多年后他的学生身上得到共鸣。
　　鲍卜一听，忍不住扶额。“林……你别说这个了……我听着肚子疼……”林斐然疑惑地看他。“那杯子里的水……我喝过……”
　　奥古斯特看看林斐然，两人都很好奇。
　　“味道……一言难尽。我也不是故意偷喝的……刚好被撞见，关键是你的老师还以为我喜欢，给我送了一年的水，感谢我对你的‘照顾’。”鲍卜说着，愁眉苦脸。
　　林斐然和奥古斯特都立马明白了什么，憋笑。
　　“咳咳，温恪……就是这样一个有些小心眼的人。”奥古斯特笑着，想到了他们的大学生活。
　　林斐然动情：“您是老师的朋友，能多和我说说老师的事吗？”
　　奥古斯特回忆着过去，随意地说着一些细碎但温暖的故事，有的故事呼应林斐然的记忆，有的故事里是林斐然也没见过的老师。
　　奥古斯特通过这些彻底确定了林斐然的身份，也确定了他们之间浓厚的师生情。
　　“教授，您能告诉我……老师现在究竟在哪里吗？”林斐然十分恳切，不惜追问。奥古斯特渐渐收敛了笑容。“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已经有三十二年没有联系了。”
　　“这……您和老师发生了什么吗？”林斐然听出刚刚的故事里，奥古斯特与老师的交情很好。奥古斯特教授似乎对老师还有超过一般友情的感情。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这么久没有联系。
　　“温恪，是一个很独立很有自己想法并勇于坚持的Omega。”奥古斯特转身把冷透的未动一口的茶水放在桌上，另起话头。
　　林斐然皱眉。
　　老师……是Omega？
　　可是在他求学期间，老师从来没有显露过Omega的特征，没有发情，没有伴侣，连假都很少请。
　　林斐然没有打断奥古斯特，静静地聆听。
　　“那时候，人类还在和虫族战争，已经快走到最后地步了。Alpha，Beta，甚至Omega都上了战场。”
　　“我和温恪都是战时大学联盟的学生。对了，那时候联盟大学还没成立，所有高精尖人才都是被送往相对安全的联盟总部后方。”
　　“温恪一直是我们老师的骄傲。他经手的项目没有不成功的，可是他还是不停地待在实验室，不停地上手做实验。”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直到大四毕业那年，他突然消失了。”
　　林斐然听着听着，又惊又怕。这经历听起来很熟悉。同样的大四毕业那年。他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消失，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鲍卜郑重地坐好。
　　“我再见到温恪，是在联邦监狱。”
　　“监狱？！”林斐然忍不住道。无法想象老师一个Omega居然有这样的经历。
　　“明面上的罪行是因为他制作Omega抑制剂隐藏性别上战场被发现。”
　　“Omega抑制剂？老师他居然会做这个？”林斐然惊讶。
　　奥古斯特轻笑：“你也知道抑制剂？”那一瞬间，奥古斯特冰一样的眼睛盯着林斐然，好像看透了一切。林斐然一愣，干咳着绕过这个话题。“听说过，那似乎是一种禁药，对身体有害。Omega不是也可以上战场吗？老师为什么要隐藏自己？暗面的原因……是什么？”
　　“这……就要牵扯到那时的一件大事了。你们，能保密吗？”奥古斯特坐在二人对面，有些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说起这个秘密时，奥古斯特没有一点严肃郑重的样子，反而像是放下一个重负。
　　林斐然和鲍卜都很认真地点头。林斐然没发现鲍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狰狞了一瞬。
　　奥古斯特看出来了，他留了个心眼。
　　“那时候Omega上前线不是那么简单的。当时军部势大，三部中政部空有口舌，科研部是一群没有武力的技术人员，鹰派上位当家，他们宣传招兵，鼓动全民征战，还接受Omega应征。”
　　“当时这个行动引起巨大反响，倒确实调动起了士气。”
　　“可事实上，军部招收Omega不是为了让他们打仗，而是为了——利用他们的生育能力，方便前线的优秀军官留下后代。”
　　奥古斯特表情嘲讽。林斐然震惊了，先是没想到能听到这种大秘密，反应过来后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他们！他们居然敢！
　　“那时候被诓骗的Omega不知有多少。家里有点关系的都不同意自己的Omega去前线。空有一腔热血想为人类奋斗到最后的那些平民Omega到了那里，羊入虎口……求告无门。”
　　奥古斯特平静地看着茶杯里透彻的水液。“温恪瞒着我们去入伍。以Omega的身份。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想办法借助药剂隐藏自己的性别，并且帮助了上百个Omega逃脱。最后自己没能逃掉，被鹰派的人抓住。”
　　“这件事如果被爆出来，无论是骗招Omega，还是软禁他们进行生育，都将是能摧毁军部威信的大丑闻。”
　　“可是……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林斐然疑惑。暂时和平没多久，这些大事也就是几十年前发生的，怎么会寥寥无闻到这个地步？在他们这代人的记忆里，三部都是光辉而伟大的，尤其是军部，因为出过无数英雄烈士，至今被公众敬仰。
　　“你们当然不会听说这件事了。军部那时候被一群只顾眼前的疯子把控，尤其是那些沙文猪，人口增长低下，他们居然想出这种馊主意。不过到底不光彩，他们也只是试行，没敢干太大。温恪被抓后，当时的政部和科研部抓住机会逼迫鹰派下台，军部重新洗牌。出于种种政治因素，这件事被三部共同压制。”
　　“那……老师他？”林斐然不想管这些多年前的政治博弈。他只想知道老师的经历。
　　“……”奥古斯特脸上闪过痛苦。“温恪被关了整整半年，最后放出来了。可是……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想也知道，狗急跳墙的军部鹰派会怎么对这个拉他们下马的罪魁祸首。
　　“我去看他。他已经奄奄一息快昏迷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奥古斯特说到这里，看了眼林斐然和鲍卜，没有继续说林温恪究竟念叨了什么。
　　“我陪他治疗，帮他走出阴影，希望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只是，终究是我一厢情愿。那之后，我去了封闭研究所做实验，再没见过他。”
　　林斐然深吸口气，意识到面前这位Alpha居然是老师过去的追求者，有些尴尬的熟稔。因为奥古斯特的回忆，老师身上神秘的地方总算揭开了一些面纱。可是紧跟着冒出了更多疑点……
　　“你一直在找他。温恪到底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奥古斯特说完过去，保持一会沉默，还是忍不住问。
　　在奥古斯特的消息里，林温恪生活得很好。
　　可是，如果林温恪真的生活得很好，他的学生为什么会这么怀念他，想要知道他的下落？
　　奥古斯特想起每次哥哥告诉他林温恪的消息时，那一脸的冷漠和千篇一律的回答，暗暗攥紧了拳头。
　　林斐然没有保留。
　　“八年前，因为我，老师在总部地下二层中了一枪，我被人带走，迷糊了一段时间。醒来后回到学校，老师不见了。直到后来学校得到上级通知，说老师已经意外事故身亡。”
　　“你能说的详细一点吗？为什么因为你温恪中枪？谁开的枪？温恪被带走了吗？”奥古斯特手心里渗出了汗，勉强保持镇定。
　　林斐然迟疑一会儿，问道：“您……知道岳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