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味荷尔蒙(ABO)》迭野君

11、十一

　　林斐然说出岳锵的名字，无疑是一种试探。鲍卜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但他置之不理。
　　奥古斯特有些茫然：“谁？”
　　“您……认识一位银灰色头发和瞳孔的人吗？”
　　奥古斯特摇头：“这么明显的特征。我认识的人里没有。”
　　鲍卜稍微松口气。林这么突然暴露SSS级机密人物的名字外貌，简直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幸好，奥古斯特教授不知道。
　　林斐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句突兀的问话挑战他的原则。虽然岳锵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保密，可是一种淡淡的辜负别人信任的愧疚感还是笼罩上心头。
　　不过，岳锵的身份足够神秘，也足够有力。奥古斯特作为科研部副部长的弟弟，享有S级权限，对他毫不知情。
　　林斐然想说明当年的情况，可整件事里都有岳锵的参与，怎么把岳锵摘出去还能清楚完整地叙述事情的经过，是林斐然要面对的难题。
　　……“我有一个伴侣。”林斐然这样开头。鲍卜看林斐然：“林！”
　　“鲍卜，不要阻拦我。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的是什么。他知道以后，也会支持我的。”林斐然这么说，不知道是安慰鲍卜还是安慰自己。
　　岳锵会支持他暴露自己的身份？想想都荒谬。不过林此时已经浑然不顾以后，只抓着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当年老师失踪后，学校很快就下发他意外身亡的报告。林斐然不信，他能感觉到老师还活着，便想要去找上级部门寻求真相。但上级部门统一三缄其口。这么多年，他不断研究，努力，四处钻营，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或者相关人。
　　可惜太难了。科研部向来看重科研成绩，对隐姓埋名没什么成果的老师不看重。政部踢皮球踢得很顺溜，直接说该人不归政部管辖。走投无路的时候林斐然甚至想过向当年射伤老师的军部去探听。
　　现在有一个与老师有旧也肯帮他的有力助手，林斐然不肯放过。
　　鲍卜知道林斐然对他老师深厚的感情。硬说起来，当年的师生相处更像是父子。林斐然孤儿出身，对这种长辈的关怀十分渴望，而林温恪资助他，教育他，关爱他，在林斐然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记就很正常了。
　　鲍卜唯一不理解的是林斐然为什么要因为一位已逝之人背叛自己伴侣的信任，牺牲现在的幸福生活？
　　“我的伴侣是一位高度机密者。当年我与老师前往总部参观最新技术，意外……遇见了我的伴侣，导致巨大混乱。”
　　“当时总部直接响起警报，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迅速包围了我们，并突然向我射击，老师扑了上来为我挡了一枪。我的伴侣趁机把我带走，我挣脱不了。老师落在了后方……”
　　奥古斯特皱着眉听林斐然语焉不详地说起当年的经过。鲍卜也很认真地听着。
　　这段经历，林斐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鲍卜。一是说也无用，周围没有知情人；二是林斐然自己也有些抗拒这段记忆。
　　那七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
　　往后足足三年，他都沉浸在那场梦魇中，一度神经衰弱，幸好岳锵常年不在，没有刺激源，加上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才帮他走出了危险的阴影。
　　奥古斯特听出林斐然叙述的故事底下那些没有显露的黑暗情绪。虽然现在林斐然看起来很自然，很豁达，但这只是久痛之后的麻木，伤还在。
　　“你……问过你的伴侣吗？那天的事……或许他会知情。”
　　奥古斯特斟酌着，还是这么说了。
　　林斐然一愣。
　　问岳锵？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
　　是他带来了这些灾难性的改变，是他不顾自己意愿地困住了自己……太多的理由和障碍，阻止他思考。林斐然没有想到，其实对当年的事最有发言权的，恰恰可能是岳锵。
　　奥古斯特看了眼一边的鲍卜，道：“他没有回答？是因为机密吧。如你所说，温恪落在后方，很可能被军部的人控制住……你不要太过担心。要是落在军部手里，现在的他应该不会有事，毕竟当年政变，他是军部现在领头那位上台的引子，他们不会为难他。”
　　林斐然微微低头：“我知道老师活着……可是，如果真的没事……”老师怎么会坐视他痛苦这么久而不联系他？
　　林斐然相信老师只要可以，一定会通知他，让他放心。
　　奥古斯特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消息给你了。毕竟这么多年，我和外界隔绝，专心实验，能量有限。但是温恪的事我知道了就一定会想办法问清，你……这么多年，温恪如果知道，也会难过的，想开些。”
　　林斐然点头，鲍卜过来准备把他推出办公室。
　　“你的身体分析会在后天出来，到时候我发消息给你，有空的话就过来吧。”
　　“教授，这检查包括所有基础体检吗？”林斐然蓦地想到什么。
　　“嗯，我们这是基因检查，查的侧重根源问题，包括了基础体检，不过和血液检查的准确度还是有些差距。非专业人士看不出来，我们做得多倒是能分辨。”
　　“……好的，我知道了。”
　　鲍卜拉开合金门，十几位助手还在忙碌，耳朵偷偷地留意。奥古斯特送他们出门，偏头以手抵住鼻下，咳嗽了几声：“我还有要事，送不了你们了，慢走。他的事我会尽力的。”林斐然点头，表示明白。
　　鲍卜和林斐然就在助手们殷切的目光下离开了。
　　奥古斯特撑着身体看他们走出治疗室的大门，终于忍不住转身，急匆匆地跑到办公桌处，哆嗦着手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倒出一把往嘴里塞。
　　把喉头涌上来的甜意咽了下去。
　　奥古斯特的心里满是难受。有愤怒，愧疚，还有无奈。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多年前，他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逃回了实验室，合上心门。岁月似乎被阻隔在门外，待他收拾好心绪重新面对时，已是沧海桑田。
　　都晚了。
　　离开实验室送林斐然回家的路上，鲍卜开着车，突然问道：“林，你和你伴侣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斐然知道瞒不住他，索性不再掩饰：“你看出来了？”
　　“你不爱他。”
　　“呵……”林斐然有些想笑：“怎么，花花公子要教我什么是爱？”
　　“所以你瞒着我们所有人都经历了什么？你莫名其妙的闪婚，机密伴侣，还有你时不时的消失……”鲍卜越说越发现林身上有太多不对劲，可惜过去他们都忽视了。
　　“原来你都注意到了啊？”林斐然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物，微笑。
　　“别岔开话题！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鲍卜讨厌他这公式化的笑容和避开重点的回答。
　　“别生气鲍卜。有的事我必须自己解决，和你们没有关系……”
　　“……”鲍卜听出来林斐然这是不想牵累他们。一个高度机密的伴侣，他的存在都是秘密，林斐然难免小心。
　　“可是你刚才吐露了那么多消息……”鲍卜很担心林斐然回去以后会遭到处理。
　　该不会明天就没有林这个人了吧？鲍卜毛骨悚然。
　　“别太担心，教授不知道我说的是他，我们没有泄密。”
　　这……“你这样铤而走险，要是……”“好了鲍卜，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你把我送回去就好。”林斐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两人都没谈不回去，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岳锵就是一尊躲不过得供着的佛。
　　这次回林斐然和岳锵的住所，林斐然在住所楼外下车，鲍卜眼看他艰难地操控轮椅，想来帮忙，不料林斐然被另一个人直接从椅上抱起。
　　“你怎么才回来？”岳锵看了眼车里准备解安全带下来的鲍卜，轻描淡写地询问林斐然。
　　林斐然没有回答。他有些不适应岳锵出了发情期还这么腻乎，又一下子被抱起来担心掉下去，一双手无处安放。岳锵看出他的窘迫，自觉把他像抱孩子那般侧身颠了颠，让林斐然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林斐然稍微安心一些，看着岳锵银灰色的发旋，猛的想起自己早上出门……好像没有跟他说。
　　完了。
　　想想那些听说过的坊间传闻，占有欲爆棚的Alpha是怎么对待不听话的Omega的？这个大Alpha主义的男人会怎么折腾他？
　　林斐然再想想自己刚刚做的那点亏心事，心里更加忐忑，消散许久的阴霾都有些重现的苗头了。
　　“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太轻了，该多吃点。”岳锵没发现林斐然的僵硬，叮嘱，“那个克里斯家的……什么……”
　　鲍卜爆出满头青筋：“岳先生，我叫鲍卜。另外，我已经不姓克里斯。”
　　岳锵敷衍地点头：“哦，谢谢你照顾我的Omega，天色不早，不留你吃饭了。”
　　“诶，等……”林斐然听见岳锵自作主张要赶走鲍卜，只觉得要算账的时候到了，还没来得及挽留一下，就被岳锵转身抱走了。
　　“！等一下！”鲍卜在车里突然出声。
　　林斐然有些感动。不愧是多年好友，看出他处境不妙……
　　“岳先生，你忘了林的轮椅。”
　　“……”岳锵高大的背影一顿，然后转身道：“哦。”腾出一只手推轮椅，一手抱着媳妇，默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