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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偷梁换柱 ...

  •   此后恶奴胆向两边伸,拿张廖遗落下来的玉佩换了银两买通主人家聘请的轿夫在大婚当日自城西送往城东张家的半途中来了一招偷梁换柱。

      而轿夫其中一人原是主家猪倌,名叫陈丁,原籍在距城两百里的陈家村内。
      此人平日里嗜酒成性、贪财如命,而立之年了,因面相粗鄙,满颈暗疮又日日与猪同食同寝,人人见他都是掩鼻而去又没闲钱讨婆娘,茶馆酒肆里便有人议论说他正当壮年耐不住精力旺盛,连去暗门的钱都没有只得深夜里偷寻豚犬败火寻欢。
      这样一来就连傻子见他都是侧目而视,如今天降佳人他岂有不肯之理。

      当正经小姐被不知运到哪个荒郊野外,那翠湖正顶着鲜红盖头拜主为父享受天伦;
      而当小小恶奴正似鸳鸯戏水那般,她家小姐正在自己的婚轿中受尽折磨几近奄奄一息。
      陈丁将浑身只剩下几块布条的大小姐趁夜扛上一辆驴车,拿着翠湖给他的银两回老家在村头买了块小林地安家落户,对外则声称是在城里赚了点钱买回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过活,村里人也见怪不怪都称他好福气。

      这个三十几年没摸过女人的猪倌在面对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不止的豆蔻小姐时也还懂得“怜香惜玉”。

      每至深夜跪在对方脚边不停磕头喊她“大小姐”,低声下气地哀求她同自己苟且,然而他心内没有善意,因为大小姐同意与否根本不重要,他就是想求她,那个曾经一面难求的主子如今一朝成为自己的枕边妻,他内心的激动只好以这种极端低俗的方式发泄出来。

      但当后面新鲜劲过了眼见肤白胜雪的大小姐也被弄得浑身污垢、恶臭不堪与他好像并无差别他就失去了那些“珍惜”与“宝贵”,变得肆无忌惮,甚至在醉酒后直接拿她当靶子打,打得好不酣畅淋漓!好不通体舒泰!

      大小姐整整一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遭遇,如同深陷噩梦连想都不敢想——这样衣不蔽体、暗无天日地被栓狗的链子栓在屋中。

      而她才十五岁。

      只知道嫁人就是再难回到娘家。

      只知道嫁人就是要“以事夫主”看不得闲书。

      以前她望向窗外是满园春色、清风明月;
      如今窗棱高高悬于她的头顶,她只能时不时听见老鸦的“咕咕”声;
      以前弹的是阳春白雪;
      而现在入耳的只有陈丁兴起时哼哼唧唧的山野小调。

      她一开始哭喊时陈丁还会哄她来舔她的脸说着恶心又笨拙的情话,到后来一听她哭陈丁上前照脸就是一脚,时间长了她就再也没哭过,只是这样陈丁也还是会把怒火倾泄在她身上直到她怀孕。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乃鳏夫之最。

      陈丁终于对这个昔日里的大小姐又开始百般呵护起来,甚至还懂得在每日猪食一般的面条里加上两个鸡蛋,只是链子从没解开。

      临盆当日村里产婆要来家中怕被人说道才收了链条去锁狗。而孕妇却因长时间坐在家中又鲜少晒着太阳导致下肢萎缩,月里不足、胎盘不稳因而当夜生的撕心裂肺、几欲死去。

      孩子养下来大小姐鬼门关走一遭,回来时竟像苍老了十岁,面色蜡黄头发干枯身形却臃肿,孩子嘬她奶水时嘬的都是干瘪无力的。

      她第一次开口不再是求陈丁放她离开之语,而是儿子大了能否给她件像样的衣服蔽体。

      孩子是大了,她的噩梦却没有结束。

      大小姐虽不算饱读诗书倒还识字三四。

      她给怀中襁褓取了名讳叫做爵禄,随她而姓,寓意直白,只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达官封爵,享皇家俸禄接他的娘亲出去重见天日。

      只是这个名字她从来不当着陈丁的面叫而随陈丁喊他的乳名“小宝,小宝。”

      当她的孩子还是垂髫小儿的时候她就教着他念什么“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什么“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亦或什么“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告诉他,他的姥姥姥爷家住昆城是那里的商贾大户,他们家姓白,叫他有朝一日若能红袍加身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接她回去与他们相认。

      而她的儿子会依偎在她怀里将从外面摘来的黄色小花别在她的鬓发之中天真地说“娘,美”,她就满心欢喜地给他缝补绣织虎头鞋,一针一线,缝补的其实是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那是她仅剩的柔情与希望。

      哪怕坐在稻草堆上,背后是潮湿的土墙。

      但这一切,却被命运的波澜即刻倾翻了。

      “王三,你不是瞧不起老子吗?啊?!叫你瞧不起老子!叫你瞧不起老子!瘪孙子!揍死你!”

      陈丁又喝醉了,从城里受了气回来脸上还挂着不知被谁踩的鞋印,油灯下对着她的头跺了一脚又一脚,打完了土坑上一横呼呼大睡起来。

      而小宝则缩在墙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爹竟如此虐打自己的娘亲,他被吓懵了。

      只觉得他以前和蔼慧智的娘亲抬起鼻青脸肿的脸冲他笑时也是面目可憎的。

      “小宝来,娘亲抱”

      “不要!!”

      每当他的娘亲要搂他,他都歇斯底里地跑出去。

      那不是他的娘亲!

      他记忆里的娘亲会念“呦呦鹿鸣”,而不是眼前这个像条狗一样被链子锁在墙角的妇人,而不是被打的那样丑陋的妇人!

      他懂了链子是干嘛用的,他懂了他娘亲是怎么生下他的,他记起了他娘亲对他诉说的遭遇,他长大了,看到朋友阿牛家父母恩爱的样子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他这个家究竟有多畸形,漆黑的茅草屋,不见天日。

      他爹上城里的时候是他生火煮些简单的玩意儿吃,他娘一口,他一口,可是有一次他受够了冷冰冰地问道
      “娘,为什么你不烧饭”
      “娘,不会”妇人低声下气的,有些愧疚道。
      “为什么不会,阿牛的娘亲都会,你为什么不会”说完他就跑了,中午饭没烧跑到阿牛家吃。
      怀揣着无名的怨气和嫌弃有时会故意在外面蹭吃的饱饱的,玩儿到夜里才回家学他爹被子一蒙就睡了。

      而他娘永远都在角落里静悄悄的不停缝补那双早被小孩儿丢弃的虎头鞋,
      觉得缝的再好看些她儿子就会穿了罢。

      可她忘了,或者刻意忽略了,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无论虎头鞋绣的多精美他都穿不下。

      那一天陈丁提了二两酒回来坐在桌子上一边喝一边骂骂咧咧。本来妇人还像平常那样一声不吭地坐在墙根,结果突然陈丁来了一句“×他娘的!”
      旁边蹲着玩草蚱蜢的小孩儿嘀嘀咕咕,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 ×他娘的”
      妇人浑身一怔忪,犹如晴空霹雳一般浑身焦灼,她的儿子虽对她冷漠但平日说话大都斯文有礼。

      她从小就教导他,该怎么说才体面合理,他学的很好,可她七年的悉心教导竟敌不过陈丁一瞬间的摧毁。

      她瞪大了眼睛冲陈丁吼道“你别当着爵禄的面说那些市井荤话!”

      男人被吓了一跳,酒上头了也没听清,只道“臭…臭,婆娘!你反啦!”

      小孩儿蹲在地上无所谓地一字一句学了嘴“臭,婆,娘”

      她听的一清二楚,终于彻底崩溃了大吼大叫起来,破了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委屈犹如洪水猛兽瞬间化作拳脚涌向她。

      终于在她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剧烈的反抗中陈丁操起一旁劈柴的斧头猛地劈向了她,鲜血飚溅在一旁玩草蚱蜢的小孩脸上,脖子上,半边身体。

      这滚烫的触感令他怔愣僵在了原地,蹲着缓缓转过头看到他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绝地将他娘亲大卸八块。

      一斧子连着一斧子,砍到最后只剩下一根铁链。

      他爹叫他睡觉自己去抛尸埋骨,肠子内脏什么的潦草塞进灶口。本想一把火燃了又怕味道太大惹人注意,最终趁夜逃到了城里。

      小孩儿对着满屋子的血迹感觉什么东西都变得时远时近,远的摸不到,近的好像一瞬间就能扑在他脸上,嗡嗡的脑子令他像个牵丝木偶一样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虎头鞋,拨去上面黏着血的稻草然后揣进了怀里。

      “小宝来啦!刚好我焖了饭,你和阿牛一块吃去”

      阿牛的娘亲提了一篮子饭菜放在屋檐下正准备喂完鸡就去给阿牛田上农作的爹爹送午饭去。

      小孩儿点点头坐在阿牛旁边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一时间胃里有些翻腾。

      “小宝啊,最近怎么没看到你爹呢”
      牛婶洒了几把米进鸡圈里问道。

      “他上城里了”小孩儿提起了筷子。

      “你爹是个大忙人,有本事,不像阿牛他爹成日里就只会老实巴交地被陈地主一家欺负了也不敢吱声”说着叹口气。

      小孩儿只是苦笑笑。

      “你娘那病好了没啊?听你爹说的好像病的还挺重,这都有些年头了吧?你家住的偏,你叫她没事也多过来走走晒晒太阳”她仰头眯着眼看了看天“你瞧今儿个太阳多亮堂”

      阿牛婶喂完鸡去洗手,回忆了一下嘴不闲着继续说道“想当初还是你娘刚嫁过来的时候我见过一面,这都有六七年没见了转眼孩子都那么大了”

      小孩儿听了手直抖,声音有些颤问道“我娘她,年轻的时候,和我爹很,很恩爱吗”

      “哎呦,你瞧你这孩子,小小年纪还懂夫妻‘恩爱’呢”阿牛婶笑着打趣道,
      “你娘那时候才十几岁,长的大家闺秀谈不上吧也算是个小家碧玉,我还帮她接过生,人人都说你爹打了三十几年的光棍一下子发迹赚到了,你说你爹疼不疼你娘”

      阿牛婶走了,只剩下小孩儿和吭哧吭哧吃个不停的阿牛。

      小孩儿面色苍白悄声冲阿牛道“阿牛,我们家好像闹鬼了”

      “咳!”小胖墩一下子被饭米粒呛到,小孩儿赶紧帮他拍了拍背,“鬼……鬼?”

      “嗯…我晚上睡觉总觉得有人在翻我们家灶台生火做饭,可我一睁眼又没人每晚都这样。”

      “虽然我娘不让但实话跟你说”小胖墩拿手盖着小孩儿的耳朵凑过去叽叽咕咕道,“我家以前也闹过鬼,是我爹,他当时小鬼缠身压床一直发高烧,后来我娘没法就上山求了一个活神仙,她一来我爹就好了,真的!”

      “这么厉害?”

      “当然啦!那活神仙真像个神仙,长得可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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