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病》闻晓白

14、七戒(4)

　　王宁十分好奇梁大队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便服暗访这种不靠谱的损招。贩卖野生动物，很有可能跟偷捕偷猎有所关联，而偷猎者，是犯罪分子中最可怕的一群，他们往往冒着生命危险，所以，也不怕杀人。王宁一直觉得，自己这个队长身上有种土匪气质，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他了，这何止是土匪，简直是亡命徒。
　　队长脑子进水这事，不好办，得劝。
　　“头儿，残杀售卖野生动物是非法的，咱们直接出个警队，把他们一锅端了不结了？干嘛那么麻烦？”
　　梁大队长白了他一眼：“你没听范鹏说？这伙人非常谨慎，直接出个警队打草惊蛇，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万一逼得他们把证据销毁了呢？”
　　王宁还要再劝，梁浩又说：“何况，还有两桩命案。凶手应该不是饭店的人，但很可能跟饭店有某种关联，处理不好，很可能让这条线断了。”
　　王宁没想到梁浩一下子转了话题，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凶手不是饭店的人？”
　　梁浩见他犯傻，没好气地说：“你会把自己的财神爷送去见阎王啊？”
　　王宁觉得梁浩最近脾气越来越大，耐着性子说：“这事也不好说，这帮人本来就是犯罪分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杀人。”王宁思索道。
　　“所以，对待他们更要谨慎，一定要拿到证据再动手。”

　　于是，一天以后，梁浩、王宁和国伟三个人穿着便服坐到了饭店的大堂。
　　梁浩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菜单，皱着眉头说：“不是说你们这里有一些别处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吗？怎么菜单这么普通？”
　　服务员有些警惕地打量着梁浩，表面却笑着说：“您哪听说的？”
　　这三个人穷惯了的人一看就缺乏暴发户的气质，而不是有钱人，很多东西是消费不起的。
　　梁浩装作没看出来，随口说：“范老板推荐我们来的。”
　　服务员有些疑惑：“哪个范老板？”
　　“范鹏啊，那小子跟我说他朋友带他来过一次，这里有些新鲜玩意，推荐我来试试。”
　　国伟看着自己队长满嘴跑火车，就像在看动物园耍猴。当然，这次他们可能不用到动物园也能见到猴子。
　　服务员听他说起范鹏，放松了警惕，笑着说：“原来是范老板介绍过来的。他说的东西，前面没有，您几位得跟我到后面的包间去。”
　　看来饭店对自己的潜在客户都是有记录的，范鹏才来过一次，服务员就能记得住。
　　服务员领着三人从饭店走廊穿过去，出了后门。
　　三人正疑惑，就看服务员不知从哪里打开了一个暗门。那道暗门是通往地下的。王宁往里望了一眼，没望到头。
　　梁浩皱了皱眉头，嫌弃地说：“走后门就算了，怎么还要到地下？”
　　服务员陪笑说：“地下凉快，也清静。”
　　服务员沿着楼梯走了下去，三人也只得跟了进去。走过一小段狭窄的土楼梯，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十几级土楼梯下面豁然开朗，俨然是另一个饭店的模样。这里的装潢与上面朴素的农家乐风格有着天壤之别，主厅墙上挂着张虎皮，摆设也是象牙的。这些可都是违禁品。三人心中都有些震惊。
　　服务员将三人领进一间包间，递上来一张菜单。
　　里面蛇虫鼠蚁一应俱全。梁浩看着菜单，惊奇地问：“你们还有中华鲟？”
　　服务员满脸堆笑：“嗯，养殖的。”
　　梁浩知道这只是应付之词，装作与他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三位要点点儿什么？”
　　服务员话音未落，只听隔壁包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王宁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应该是有人点了猴脑。这些人吃猴脑，都是给活生生的猴子打了麻药，让它意识不清，然后把身体锁住，端到桌子上，用小锤把脑壳砸碎打开，直接加上料，跟豆腐脑一样吃。一想那场景，王宁不禁觉得反胃。
　　什么人才想得出这么变态的做法？但是有的人就是不但能接受，还以之为乐，甚至花大价钱找这个刺激。刚才三人看到停车场里停的全是高档车，就知道里面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行为，其实十分作死，看许强胃里的B病毒就知道。他就是不被杀，估计也会因为感染脑膜炎脊髓炎而死。
　　梁浩却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继续问：“金环蛇有没有？”
　　“有，菜单上有的都有。”
　　梁浩皱着眉头说：“我要自己去选，省得你们拿泥鳅蒙我。”
　　服务员似乎有点不耐烦，脸上却仍然堆着笑：“那哪能呢？您要不放心，我让他们做之前拿来给您看一眼。”
　　梁浩有些不高兴：“怎么？还不让自己选？”
　　王宁表面虽然镇定，心里早跳的跟打鼓似的。这可不是一般饭店，这些人都是犯罪分子，真惹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梁浩却一直挑战他们的耐心。
　　其实，梁浩的想法他是明白的，跟着这个队长这些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梁浩是怕饭店的货源不在这里，要确定他们的供货位置，这样一网打尽时才会人证物证俱全。
　　然而，他们面对的这帮人精会轻易上当吗？万一引起怀疑怎么办？
　　王宁虽然理解梁浩的想法，仍是觉得自己的队长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说：“您跟我来。”
　　王宁立刻跟着站起来，说：“我还没见过活的金环蛇，我也去见识一下。”
　　队长作死归作死，那也不能真让他出事。王宁生怕梁浩落了单会太过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
　　来到这的有钱人都是来找刺激的，服务员也没有怀疑什么。
　　王宁又招呼道：“你要不要也来看看？”话是对着国伟说的，他一跟着走，国伟就成了落单那个，国伟比他那队长还不让人放心。
　　于是国伟也跟着起身。
　　服务员带着三人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了一间仓库。一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居然有上百只野生动物，都被关在笼子里，或者养在鱼缸里，有的还挤成一团。这其中，不乏金丝猴等濒危保护动物。
　　很多动物因为严酷的生存环境已经奄奄一息，王宁似乎可以感受到它们目光中隐隐透出的一丝绝望。
　　王宁一下子看呆了。
　　“您想要哪条？”
　　王宁的神思被服务员这一问拉回来，只见他指着一个笼子对梁浩说。
　　梁浩想走近去看，被服务员一把拉住了：“这些蛇都有剧毒，您别靠太近了。”
　　梁浩随手指了一条：“就这条吧，要清蒸的。”
　　王宁没想到梁大队长有此等演技。他们怎么可能真点这些野生动物吃。梁浩此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因为这里实在不适合动手。万一打翻了那个毒蛇笼子，所有人就都交代在这了。
　　服务员领着三人出了屋子，吩咐人去抓蛇。
　　回到包间，梁浩知道不能再等，否则刚才那条金环蛇就真上了蒸锅了。于是他笑着说了句：“可以开席了。”
　　服务员正等他点菜，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服务员立刻警觉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梁浩一把掏出警官证：“警察。”
　　但是电影台词中常用的那句不许动并没有出现，因为服务员看到梁浩的证件，扭头就跑。
　　梁浩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谁知这个看着挺瘦的服务员居然是个练家子 ，顺势抓住梁浩的手就要给他个过肩摔。
　　梁浩一蹬门框，就势扑倒下去，将那人压在了身下，两人一起跌到大厅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王宁和国伟反应过来，梁浩已经将那人制住，死死摁在地上。忽然间，眼前人影一闪，不知哪里跑出来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王宁扫了一眼，这些人个个都是身材魁梧，凶神恶煞，应该就是饭店养的打手了。
　　这种不正当的饭店一般都会养几个打手，万一真有人闹场，立刻出来摆平。这些人，肯定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王宁心头一寒，立刻下意识去腰间掏枪，摸了个空，才想起现在是便装，没有枪，只好当机立断，顺势一把掏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工作证：“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弃抵抗，否则罪上加罪。”
　　这句话并不是虚张声势，上面的脚步声的确是刑警队的人。三个人身上都带了微型无线通讯装置，下来前梁浩有意识提到方位，就是给上面埋伏的同事提醒。而刚才那句开席，就是采取行动的暗号。
　　刑警队长虽然土匪行径，却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天花板隔音这么差，一下子就被饭店的人发现了上面的异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设计的。
　　王宁有些担忧，凭那点信息，不知道上面的同事究竟能不能及时在冲突爆发前赶到。但如今的情形，王宁又不方便对着对讲机说太多，免得让对方觉得他们此刻孤立无援。
　　王宁心中无比怨念。队长活得好好的，找这个刺激干什么。
　　那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扑了上来。王宁之前说的不错，这些人，很多都是亡命徒。到这份上，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拼个鱼死网破。
　　手无寸铁的刑警队长一把抓过旁边摆的一个象牙制品，用中间的镂空卡住了刺过来的刀。他手一转，生生把刀别了过去，一掌打在打手的手腕上，一扯象牙，把刀夺了过来。
　　王宁可没他这么好的身手，见人持刀扑过来，一把把国伟推到身后，心想，这下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