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向往口译

2、关于那记忆

　　可是，那个承诺，顾译，他一直都记得。
　　他从来不知道，向伊芙，脉脉的母亲，那样的一个如幽然一般清雅的女子，却有一颗坚定的心，坚定到谁都无法阻拦。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向伊芙的。

　　那应该还是他足够年轻的时候。在别人看来，他一直都是个寡言少语，让人觉得沉闷的人。父母早年的离异让他度过了他的孤寂的童年。他的父亲忙于工作，对他无暇顾及。他的生活是堪称无忧的。可是，他一个人独来独往，即如是在读大学，他亦习惯于此。

　　若不是因为认识她，或许他的生活仍若是一汪深水，别人对他的影响，只若投入其中的小石子也只能激起圈圈涟漪，然后，消散开来。
　　她的出现，却让他暗涌如潮，难以平静。

　　那是个清爽的深秋。他在图书室大厅的出口出来，就撞到正匆匆踏入的向伊芙。他那时还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被反撞，向后退了几步。他说，对不起。
　　她只是摇摇头，眼里有清清的笑意。她向身后望了望，嘴角绽出好看的弧度，满满的欢喜，然后，从他身旁跑开。正是这笑勾起了他多少久积于心的落寞。他忽然想要有个人去疼惜，而不再是一个人。

　　几天之后他再次见到她，是在他的好友温清苑的介绍下。清苑对他说，顾译，这是我的女友，向伊芙。
　　而她挽着温清苑的手，盈盈地笑。她说，是他，我见过的。
　　他说，是见过的，我是顾译。
　　如此，他算是认识了她。可这叫他更难过。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竟是处于这样的一种境地。他的隐藏的情愫从来没能让她知道。他一直看着温清苑与她之间的好。
　　在那时的他看来，温清苑是一个并不体贴的人，他脾气不好，烦躁的时候，朝她冷言冷语。他看不过去，说，清苑，你应该对她好一些，那样的清雅的女孩，不是你用来发泄积郁。
　　他看到过她哭泣。他说，你真就那样喜欢他？
　　她重重地点头，说，是的，可是，这次，我不会再主动贴过去，找他，我亦是一个被人宠着长大的女孩，我要让他知道，是他错了。

　　可是，当温清苑与别人发生纠纷，大大出手，受伤。她仍是急急地赶了过去。她在医务室，看到清苑缠着厚厚纱布的头，说，你一定要这样急躁，你就不能克制一点？
　　清苑脸上带着笑，不严肃地说，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听说我头破了，你就一定会来找我。
　　她气急了，说，你总让我担心，只是会惹我哭，我以后，应该少喜欢一点。
　　清苑赖皮地将头放在她腰间摩挲，惹得她抱着他的头，咯咯地笑。

　　顾译，他悄悄地从医务室里退出来，满是黯然。他对她为什么会坚定地喜欢清苑，一直都惘然无言。
　　直到他不经意看到向伊芙写的日记。

　　我一直都是被家人朋友宠着生活，日子温润如水，这种安然让我心慌。一个人以某种方式生活得太久，也需要寻求改变。我不想要再做一个温顺，听话，乖巧的女孩。我遇到清苑，也算是我改变的开始。他与我是那样的不同，他活的随心所欲，尽管，他需要为生活而四处兼职，奔忙劳碌。可是，那在不知疾苦的我看来无非是一种充实。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与他一起。
　　他不优雅，不温柔，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让人无言以对。只是他会逗我笑，无所顾忌地笑。让我觉得幸福。
　　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很可笑。头发被延伸出来的树枝勾住，我怎么急都无法解开。清苑过来的时候，我居然很慌乱。他为了解开缠绕的头发，将滑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有些玩世不恭，说，你的脖子很美，把头发束起来，会更好看。
　　因为他的一句话，我真的学着将头发高高束起，只是想要他注意到。

　　或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只要一瞬间的激动，那就够了。

　　可是，我今天和父母起了争执。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清苑在他们看来不够优秀。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般的坚定，为了他，不惜违背父母。我定是惹恼了他们。
　　可是，我爱清苑，比我想象的爱得更多。

　　她确实是坚定的。坚定到一毕业就与清苑结了婚。他去探访他们的时候，他们住在一个狭窄的房子里，相互依持，她仍是那样淡淡的笑，与清苑过得简单。

　　可是，顾译却还是一个人。他的父亲一生为名，终于厌烦，跑到山上去修身养性。将偌大的艺廊交予他打理。他心无旁骛的工作，心仍是空的。

　　都说似水流年，日子过得很快。他一直都会打听清苑的现状。他们的生活过得去，在结婚两年后有了一个女儿，叫温脉脉，一个好听的名字。

　　有时候，世事亦不是尽如人意。清苑病了，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清苑的肾出现衰竭。顾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她脸色惨白，正劳心劳力地照料他。
　　清苑握着她的说，我对不起，没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她笑着说，没有，你对我好，脉脉很乖，一个女人拥着这些，无疑很幸福。

　　其是，他知道，脉脉并不如她说得，听话。他常常去看她们，她都在对脉脉发火。他想，她过得太沉重。
　　他讨好脉脉，说，你应该听妈妈的话。可脉脉对他递过来的糖果，礼物，都不接受。他想，她如此小，就知道生气了。

　　清苑逝去的时候，是在冬天。她眼里是狂风暴雨之后的平静。她说，他忍受了那样多的疼痛，却还是走了，他一个人，一定会寂寞。
　　她说这话，让他困惑不安。他有些惶然地点头。

　　他再次去看她们，他才惊觉她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早就心生决绝。脉脉坐在床上，看着他，眼中晶莹，说，妈妈睡着了。
　　他脑中一片混沌。他将脉脉抱起，看着她安详的面容，说，妈妈睡了，我们不要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