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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禽兽和不禽兽的都是禽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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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揭榜的日子,鹿衾早早就拉着娇娇出了府,怕惊扰了府上的众人,特地穿了一身低调的霜色外袍,以前的衣服被武晋元好一顿嫌弃后给换成了他准备的,皆是绣着云纹,绘着百鸟仙鹤,纵是再素,也如他身上这身一般衣角袍末绣着孔雀尾。
“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鹿老板今日这扮相倒有点人样。”娇娇笑着打趣道。
鹿衾心想,我一个仙官,管他有没有人样作甚?
“这不是在天上呆久了,下凡体验体验你们凡人的生活么?”
“那您体验出什么了?”
“嗯……凡人大都相貌平平,不及天上万分之一,哦当然,某人是个例外。”鹿衾笑着评道。
娇娇喜笑颜开,“你这般夸我,我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鹿衾瞪着眼,“你可能产生了什么误解。”
“……”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出榜的地儿,此时天方才蒙蒙亮,榜前已经守了不少人,大多是长衫折扇,鹿衾四处看了看,没看见许淡安的身影,就连萧山也没见着。
娇娇嫌站得腰疼,索性寻了一处阴凉地儿坐着等,看着鹿衾在那踱来踱去,仿佛是自己出榜一样。
“啧,皇帝不急太监急。”娇娇小声嘀咕。
鹿衾似是听闻了一般,瞪着眼,嘴唇动了动。
要你管!
啧,得,太监急了也要咬人。
不知在那站了多久,鹿衾听见人群左方一阵躁动,一行人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也不知是谁突然嚷了一句,原本就拥挤的地此刻就像起潮了一般似是要将鹿衾生生推上墙去。
出榜那更是围得水泄不通,鹿衾原本想用仙术看看,结果因为人太多,怕万一被人看出个什么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狼狈地穿过层层人群,费了大劲才挤进去。
“让我来!让我来看看今年的状元花落谁家!……噫,许……许淡安?这是谁,名字有点眼生啊。”看热闹的人嘟囔道,一副不解的模样,周围的人闻声也纷纷表示未曾耳闻。
“许淡安?这又是哪冒出来的小喽(啰)……”有人皱着眉一脸不屑。
“诶!!说话注意点!”身旁的人赶忙推了推他示意,附在他耳边咬牙小声道:“人家现在可是状元!”
鹿衾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金榜上赫赫写着的许淡安三个字,熠熠生辉,位列群首犹如众星拱月,欣喜地扭头看了看周围,嘴角翘得快上天。
某状元依旧不见人影。
一腔欢喜无处释放,鹿衾撒腿冲向娇娇抬手就是一个熊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娇娇被这突然的宠幸弄得不知所措。
由于音量没控制好,原本围在榜单那议论着的人这时都看了过来,一副看中举范进的表情。
“娇娇娇娇娇娇娇!”
“干嘛。”
“中了中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中风了,收敛着点我的侯府继承人。”
鹿衾捏着兰花指似怒非怒地娇嗔道:“你真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娇娇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那张笑的快裂开的嘴吓唬他:“你就不怕他看见你这疯样?!”说完又冲着人群点头致歉。
抱歉,管教不力。
“放心,我看了,他压根就没来。”鹿衾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当然,这种事会有人提前知会的。”娇娇侧头看他。
……
尚书府西座长廊的尽头是一处破旧的厢房,厢房陈列简单,仅有几张布满了尘埃的桌椅,以及一个相对新一些的橱柜。
厢房闲置许久,每隔几个月会有仆人过来象征性地打扫一番,所以,少有人知道,那个橱柜后面正是朝廷要员的机密议事堂。
青年面若沉霜地跪在那,前方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高官,一天前他尚还和别人勾画着似锦前程,谁料皇榜一出,尽成东流水。
“昔日可是你拍着胸脯口口声声向我保证此事百无一疏,怎的今日出榜,风光易主?萧山啊萧山,你是真以为我老糊涂了,还是真以为我好糊弄?”玄衫男人抚摸着腰间的剑柄冷哼道。
话落,冰冷的刀尖便骤然贴上了萧山的脖侧,森森刺骨,萧山紧紧捏着衣袍,反问道:“负责押送考卷的可是李大人?”
“李大人?醒醒吧!早在一月前,李大人巡查回京染上恶疾,圣上令他在家休养,撤下他所有官务,何来押送考卷一事?!”
萧山脑中轰然一震,跪坐下去,“不可能……”
玄衫男人见他失神的模样,不由的觉得好笑,又见他模子生的有几分清俊,嘲讽道:“传闻李大人久栖风月,不食百花露,独饮龙阳水,风流至极,莫不成你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怜啊,李大人是出了名的笑面狼,对你好时百般迁就,事后却是翻脸无情呐,啧啧啧。”说着,那双手便戏弄着摸上了萧山的腰际。
萧山冷着脸侧过身躲开,“萧山自己的事,不劳大人费心。”
“行,如今事成定局,纵是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改不了圣意,或许你可以去看看能不能爬上更高的床榻,否则,等其他几位大人找来,李大人也保不住你。”
“好自为之吧,萧、大、人,嗤……”
许淡安并不如娇娇口中所说,早就知道自己会高中,只是在前日整理书柜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重心不稳从高处跌了下去,腿摔了个骨折,一蹩一跛的也不方便出门,索性请了萧山前去替他看看。
谁知萧山出门之后过了许久都不见回来,住处偏远,也见不着几个其他的人,许淡安心想着急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提起笔,铺开一页纸,停停顿顿地写了起来。
鹿衾化成飞蛾寻来的时候许淡安正写到《中庸》第二十六章的后半篇,鹿衾灵光一闪,隐了身影变成了许淡安笔下的那张纸,湿润的笔尖酥酥痒痒地从身上滑过。
长卷横铺,许淡安此时写到的那处下恰好是鹿衾的小腹,化成物形的时候身上是不着寸缕的,鹿衾平时再是放荡,此刻念想成真,也不由得感觉喉中一紧,面色泛潮。
许淡安的笔尖从纸上蜿蜒走过,久久在小腹打转,鹿衾有种许淡安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滑过的错觉。
正想说许淡安写这字笔画怎的如此多,鹿衾低头一瞥,发现许淡安写的赫然是“禽兽”二字。
(其实原文是“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
鹿衾:“……”要不要那么巧。
“奇怪,怎么卷起来了?”许淡安写着写着,突然看见纸的前端以一个可疑的弧度卷了起来,正纳闷这几日天气并不算潮,按理说纸页不会有曲卷的情况,伸手抚了抚卷起来的一端,结果怎么也抚不平。
“他摸我头!!!”鹿衾差点惊呼出声,生怕一个不注意赤身裸体现了形,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鹿衾正眯着眼享受着许淡安温柔的摸头杀,余光却瞥见一个方形的黑影迎面而来!
许淡安从未见过如此“顽固”抚不平的纸,拿来一旁的笔搁就狠狠压了上去。
鹿衾:“……”
成功被掰直,哦不,掰平的鹿衾又乖乖地躺在那任君采撷。
眼瞧着许淡安的笔尖就要走到那处私密的部位,鹿衾心里直骂自己怎的如此禽兽!但又舍不得走。
莹润的笔尖重重地落在鹿衾的大腿内侧,眼瞧着就要一笔拉下,鹿衾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屏着气丝毫不敢动弹,半口唾沫哽在喉间。
“淡安!!”萧山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鹿衾幻想的绮丽的触感并没有出现,许淡安收了笔,手一拢,作势就要把纸卷起来收放,鹿衾仙术也刚好撑不住了,赶忙从纸中跑了出来,担心自己一会儿赤着身出现在二人面前没办法解释,只得又匆匆暂时离开,临走还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自己破坏了怎样一种好事的萧山笑面盈盈地走了过来,一见到许淡安就开口贺了一句:“恭喜状元郎!”
许淡安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萧兄你呢?”
萧山笑容一僵,有些情绪险些没绷住,干笑道:“我嘛……家里还有三分地……”
许淡安笑容瞬间也没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萧山这才解释道:“好了逗你玩的,萧某不才,讨了个榜眼。”
“怎么,你那么担心我么?”萧山笑着打趣道。
“萧兄胸藏诗书万卷,才华过人,自是不用担忧的。”
“哦?诗书万卷,嗯……”萧山低头看了看,“我胸那么大的吗,能装下那么多。”
“……”
“哈哈哈哈哈哈哈……淡安还是这般经不起逗弄。罢了罢了,再过一会儿就该有朝廷官员过来拜访,与你商量事宜,萧山已把喜讯带到,就先告辞了,日后淡安兄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我们这段同窗之谊啊~”没等许淡安回话,萧山就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门关上的一瞬间,脸上笑意顿无。
鹿衾一回到侯府,就有人来报,说娇娇快不行了。
那人面露急色,吓得鹿衾直问出了何事,一边往里赶。
“方才侯爷来找您,发现屋内不见人影,便叫来娇娇姑娘询问您的下落。娇娇姑娘说自今早随您外出归来后,就不见您的影子,侯爷一急,怪罪下来,说娇娇姑娘没尽仆人本分跟丢了主子,就……就……”
鹿衾一惊,遭了!方才只念着出门,忘了这是在侯府,也忘了自己不再是那个来去自如的小画师,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受罪的就是身边伺候的娇娇。
满怀愧疚地跑过去,果然看见娇娇被打的生气全无地趴在地上,武晋元坐在一旁的高座上看着折子,见他进门,抬了抬眉。
“回来了。”武晋元仿佛忘了自己刚打了别人的贴身侍女,话语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丝毫不见怒意,仿佛娇娇这一身的伤与他毫无关系。
“侯爷。”鹿衾堆了满腔的怨意,连说话都沉了几分。
武晋元抬眼看他,“可知错?”
本就是在天宫随性惯了的人,连天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被人教训起来,滋味着实不太好受,奈何自己本就有求于人,又理亏一层,再有怨气再是不满,鹿衾也不得发作,只能顺着武晋元的脾气,道:“鹿衾不该任意妄为随意外出,让侯爷担心。”
本以为武晋元会大发雷霆将他也教训一顿,谁知后者压根就没打算和他计较,只见武晋元收起了折子,抿了口茶道:“下不为例。”
“侯爷,娇娇她……”
“放心,死不了,去药房领点药擦擦便可。”武晋元慢悠悠说道,“再者,不过一个卑贱的侍女,就算是今日被打死在这儿,也没什么大碍。”
这句话彻底抵消了鹿衾之前积累起来的好感,本以为他这人虽说心狠了些,这几年丧子之痛及诸多变故已经让他收敛了几分,谁曾想狠心便是狠心,时间只会让他学会掩藏,虎狼终究是虎狼,经年不变。
见鹿衾不说话,武晋元权当他是吓着了,不由得把语气放软了几分,说教道:“你尚小,不明事理我能理解,只是如今你身份有异于往,无论你此前如何,日后都得改改,宫中水深不测,你若软弱好欺,别人便再不会忌惮,明白?”
听他这么说,鹿衾不禁想到若是日后许淡安进宫当职,是不是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如果是许淡安,他该怎么应付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明白。”
武晋元满意地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