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春日一梦无妄之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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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在出榜后皇帝会在宫中召开春宴，一来借着春光以宴取兴，二来也给在考试中脱颖而出的才子贤人制造疏通人际结识大臣的机会，宴会设在御花园，皇帝携其后居高位，丞相居其右，御史居左，其后为王侯百官，依官阶高低而座。
鹿衾自然也要随武晋元赴宴，一大早就被娇娇拖起来，拿过桌上那堆看起来就华贵繁琐的衣物给他穿上。
鹿衾眯着眼睡意尚浓，就听娇娇一边给他束带一边念叨道：“你此次去赴宴定要安分守己待在侯爷身边，都说皇宫吃人不吐骨，你可别出什么差错丢了性命。”
“嗯？……放心吧。”鹿衾打了个哈欠，似乎记下了。
一切收拾妥当，鹿衾才被娇娇领着出门，远远就看见一众人在那抬着轿侯着，后方武晋元的行伍也正好到了。
“去吧。”娇娇担忧地看了一眼，活像一个操碎心的老母亲。
武晋元掀开轿帘走了过来，看见鹿衾双眼迷离，皱了皱眉，道：“还未醒神？”
鹿衾被这一声猛然吓得一哆嗦，睁大眼看了看来人，发现是武晋元，顿时规矩了，“侯爷误会！只是方才风沙有点大。”
武晋元“哦？”了一声，也没多责备，又道：“此次赴宴我会借机向圣上提一提你的事，说道安排安排你进宫当职，你切莫惹是生非，皇宫不必侯府，把握好分寸莫要丢了我侯府颜面。”
“侯爷放心，鹿衾明白。”
武晋元听了这声保证，再三打量了一番鹿衾，才示意赶紧上轿，随口道了一句：“衣服挺合适。”
鹿衾：“诶？？？”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鹿衾他们才到了宴会的地。武晋元因为是王侯，一下轿就被侍卫贴身保护迎了进去，早到的大臣们见他到来纷纷迎了上去。王侯之家毕竟是王侯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
鹿衾身份不便，走在后面，和武晋元分成了两波，此刻正侯在阴凉地查身。没有娇娇作伴，和手下仆人又不熟稔的他百无聊赖得开始数着地上的砖块，正数到三十七的时候，一双玄色云纹靴出现在视野里。
抬头一看，竟是同来赴宴的许淡安！
鹿衾惊喜万分，大呼：“淡安！”
许淡安身后的侍卫一听，瞬时怒斥道：“大胆！竟敢直呼我家主子名讳！”侍卫持着剑，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鹿衾的侍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堂堂侯府小公子居然被一个侍卫冒犯，立马走上前回敬道：“大胆！竟敢冒犯武安侯府小公子！”
二人争论不休之间，全然没注意当事人早双双离开了是非现场，在一旁寻了地儿说话。
“淡安也是来赴宴的？”鹿衾问完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像个弱智……
许淡安毫不在意似的，笑道：“鹿画师真是冰雪聪明，才智过人。”许淡安本就生的温润儒雅，此刻笑起来更是如春风般动人心魄，细碎的光影洒在他的脸颊上，氤氲朦胧。
鹿衾知道许淡安这是在打趣自己，讪讪地笑了笑，注意到许淡安仍是鹿画师鹿画师地叫他，又有些不高兴，佯怒道：“淡安莫不是瞧不起我，所以才叫的那么生分？”
许淡安只是笑了笑，但也没解释，鹿衾心里一空，左右有些纳闷。
“不过……在下眼拙，竟没瞧出来鹿画师竟还有侯府小公子这层身份，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着实让在下吃了一惊。”
“彼此彼此，淡安这不也一鸣惊人了么！”鹿衾没好气地回道，许淡安一口一个鹿画师，就怕鹿衾气不吐血。
“噗……”许淡安毫无风度地笑出声，直叹：“你这模样倒也有趣。”
鹿衾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传唤，想是查到自己了，正准备和许淡安告一声辞，转念一想又觉得就这么走开也好，气一气他！于是甩了甩袖子一言不发就冷着脸走了，留下许淡安独自在哪无奈一笑。
鹿衾前脚刚进去，许淡安后脚就跟了过去，只是并未上前和他并肩，中途看见同样来赴宴的萧山，看了看鹿衾去的方向，才寻上前去。
“萧侍郎！”
萧山原本正在和某个大臣说着什么，谦逊地说着“哪里哪里，还蒙大人多加担待。”听见许淡安这一声，回头一看，“诶？？淡安兄。”
许淡安虽是状元，却仍处于待位期，须得去各守地勘察一番回京，才会授职，所以此时在宫中并无官位，人们只得唤一声“许状元”，萧山却依旧如前，唤他淡安兄。
许淡安叫他似是和那位大人相谈甚欢，自觉打扰，示意他先谈，自己且侯着，萧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和那位大人寒暄一阵方才脱身走了过来。
成了礼部侍郎的萧山衣着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不再是一身艳丽明媚的衣服，反而是寡淡不少，清逸出奇，连着五官也不似之前那般明媚朝气，素色的袍衫映得他清瘦了几分，眉目也更凛冽。
鹿衾落座以后便四处寻找许淡安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在重重人影后看见和萧山有说有笑的许淡安，顿时哼哼了两声，眼睛却没移开。
不知道两人说到什么有趣的地方，许淡安被逗得笑弯了眼，鹿衾看着极其不是滋味，索性捏起杯盏左右搓揉。
突然听见一声通传，四下里没了声响，亭阁间赫然是当今皇帝和皇后携手而来的身影，文武百官诸侯列相纷纷俯首行礼，鹿衾慌不迭随大流俯首。
要说凡间就是凡间，凡尘俗扰太多，礼节也多的惊人，在天宫时纵是天君办宴，也无那么多顾虑和约束，人人欢快尽兴，而这凡间的皇家春宴，不仅要俯首叩跪，开宴之前还需设酒祭神，又有司仪上前主持，武晋元身为王侯自是也要参与，而鹿衾也被他召了过去，给了一炷香。
鹿衾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神官给神官上香？
也不知这拜的是哪路神仙，更不知自己这水墨仙的香他愿不愿意受。这要是天上那些神官知道了，估计接下来千百年都不缺谈资。
祭神仪式完毕后，鹿衾随着武晋元回座，心中有个疑问久久挥散不去，最终还是没忍住。
“敢问侯爷，我们这是祭的哪路神仙？”鹿衾小声问道。
“南斗六星主天子寿命，护皇室兴隆不衰，其中度厄主生，而这几年阜水常灾，故祭的是度厄星君。”武晋元耐心解释道，心想鹿衾生在民间，不懂皇室礼仪倒也能谅解。
鹿衾一听，暗道我和这度厄星君真是缘分不浅……也不知他人品如何，会不会因此记下一笔，日后归位想起来找他麻烦。
就在鹿衾想着日后怎么向度厄解释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宫廷舞女莲步而入，身着华衣宛若明霞蝶燕，舞姿翩跹风姿妙曼，众人看的如痴如醉。
“哈唔……”鹿衾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实在不理解跳舞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画画来得有趣。
试想在宴中设一素净的白布，笔墨备齐，画三界于其上，以仙术注之，演世间百态，何不快意？
鹿衾突然好似想到什么，趁没人注意，从桌下幻化出纸笔，顾自画了起来，期间偶尔抿抿桌上的花酿，朝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许淡安投入盈盈的目光。
他以为许淡安忙着应酬百官压根没注意，然而后者交谈之际时不时会把目光转过来，片晌又移回去，见鹿衾从自己的腿脚一路看到腰腹，看完又提起笔窸窸窣窣地画，不由地猜测他该不会在画……
“许大人可是对治水一事有何高见？”
许淡安收回目光，应道：“也并非高见，只是《治河策》中有记载言道，‘九河今皆置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雍塞之文。’如今阜水成灾，水流湍涌大有吞天并地之势，而阜地低平多壑，易进难出，久经堆积，河道不阻，又无疏浚，自此成灾。故依小生看来，宜沿河筑渠，首修堤坝，疏通河道引祸水东流，恰逢东地春旱，由此化险为夷。至于灾民难患，则须遣粮安抚，免其徭役减其赋税，因地改制，直至物阜而民康。”
方才还尚在说笑的大臣们瞬时鸦雀无声，似是被这一席话惊到，足足愣了半晌才笑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待到众人散去，许淡安才松了口气，再看向鹿衾坐的方向时发现鹿衾座上空空如也，人也没了踪影。
“请问……这附近可有……”鹿衾喝多了花酿，突然内急，急匆匆跑出来又不知在宫中那地怎么称谓，总不能问人有没有茅厕吧？
鹿衾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问道：“可有五谷轮回之所？”
被问话的宫人听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似是在揣摩什么极其难理解的话，随后又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指了指西向某处。
鹿衾大叹感谢！！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发现此地竟修的格外辉煌气派！凡间的皇宫如此奢侈的吗！茅房都修成这样！
鹿衾顾不得其他，推门而入，刹那间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鹿衾“？？？”
或拿着刀或洗着菜的众人“？？？？？？？？？”
场面一度尴尬，鹿衾心里想着卧槽？？打扰了打扰了！面上却装的神色不惊，轻声咳了咳正色道：“各位大人们派我来问问你们何时上菜？久侯不上，可是在等圣上怪罪下来？！”
宫人们吓得手下麻利不少，直呼：“大人息怒！即刻就上！即刻就上！”
鹿衾秉持做戏要做足的原则，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临走还骂道：“赶紧的！都给我手脚利索点！”随后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这是新上任的公公？”
“母鸡啊……”
而刚才被鹿衾问路的宫人后来又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就跑去问当职的其他宫人道：“小玉小玉，你可知何为五谷轮回之所？”
“啊？你想找厕轩吗？”
“？！！！哈？？……我的天……完了完了，我指错路了！”小玲后知后觉，一副做错事的自责模样。
“嗯？？怎么回事。”
“方才有个小公子问我“五谷轮回之所”在哪，我给他指了御膳房……”
小玉一听，扶额叹道：“我说小玲啊！我不是跟你讲过进宫以后要多看着书么！！”
“哎呀……我本就是一农人，又是刚入宫，哪知道这些啊……五谷轮回……实在是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啦！！”
“你……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春日一梦无妄之灾(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