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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眷眷款实 ...

  •   一个晴朗的夏日,任恺远道来山阳国造访,曹瀞很意外,洞悉世情的刘晨却早已料到了他迟早会出现。任恺刚刚才让小厮请进门,刘晨随即安排他到花厅去会见曹瀞。

      两个年轻人一照面,刘晨立刻亲切笑道:“你们俩很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吧!”话才出口,她就走开了。

      任恺望向消瘦了而更显清秀的曹瀞,看她那凄凄含悲、楚楚可怜的眼神,顿感一阵心痛!同时,这促使他鼓起了勇气,等到寒暄过后,就毅然说道:“公主!在下这趟来,用意其实并非探望,而是期望能够带公主回京!”

      “你带我回京?”曹瀞吃了一惊,霎时之间还没听懂任恺的意思,而傻傻问道:“你要带我回京做什么?”

      “如果公主不嫌弃,在下---”任恺稍有迟疑,但终究壮起胆子,说出了口:“在下愿意照顾公主,还有公主的三个儿子一辈子!”

      “什么?”曹瀞更惊讶了,怔忡问道:“为什么?”

      “公主不明白为什么?”任恺忍不住反问:“在下对公主的心意,早在少年时期就萌芽了,难道公主从未看出来?”

      “我---”曹瀞不知该如何回应,却有一腔委屈直往上冒,令她忽然之间热泪盈眶。她忍不住怨叹道:“即使我看得出来,又如何?你早不表达,有什么用?如今,已经太迟了!”

      “不迟!”任恺表现出了他很少显示的果决,热切说道:“在下尚未成亲,就是因为深深后悔当初提不起勇气表达,而且一直难忘公主。这些年来,每次家父要为在下安排婚事,在下都回绝了。幸亏在下是幼子,兄长早让高堂抱了孙子,家父不急着要在下传宗接代。家父向来很尊重在下的意见,尽管在下过了而立之年,他老人家偶尔催一催,倒还是没有勉强在下。”

      曹瀞真没想到,任恺竟有深情如斯!算来他虚岁已有三十二了,却还迟迟不娶!她不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公主!”任恺眼看曹瀞流露着心动的神情,赶快再接再厉说道:“在下今生有没有妻室,就看公主一句话了。”

      “你---”曹瀞满心震荡,需要深吸一口气,才开得了口:“你这句话,假如十二年前说,我根本不会嫁到李家去!可是,你当初没说。我嫁给了李韬,而且深受宠爱。甚至,他为了确保我弟弟的皇位,牺牲了生命。我不能对不起他!我已经发了誓,终身不再嫁!”

      “这--- ”任恺记得见过曹瀞婚后落落寡欢的模样,因此意想不到,曹瀞会立志为李韬守寡!他愕然停顿了片刻,才低叹道:“公主这是何苦呢?李驸马爷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会宁愿公主重新获得幸福。”

      任恺这番话,并非来自凭空想像。原来,任恺自从几年前父亲任昊退休之后,不再作父亲的助手,转而出任中书侍郎,成为中书令李丰的部属,常有机会见到协助父亲办公的李韬。任恺看得出李韬生性豪爽,可以想见李韬不会介意曹瀞再嫁。

      于是,任恺接下去说道:“在下最近几年在中书省当差,承蒙李中书令不弃,情同父子,李驸马爷也把在下当作兄弟一样。在下敢肯定,李驸马爷会放心让在下替他保护公主!”

      “你,不要再说了!”曹瀞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哽咽道:“你是李中书令的得力助手,而没有受到他的案子牵连,还能官居原位,算是司马师手下留情。我为你庆幸,也很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心意已决,抱歉让你失望了!”

      任恺还想再努力劝说,但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唯有黯然告辞。

      当天夜晚,刘晨来到曹瀞的卧房,硬是不让女儿去睡,非要跟女儿深谈不可。

      “请母妃别再苦劝了!”曹瀞抗拒道:“韬哥为我而死,我理当为他守一辈子!”

      “怎么说李韬是为你而死?”刘晨蹙眉教训道:“你这丫头就是会胡思乱想!李韬追随他父亲,遵从皇上的秘旨,乃是克尽忠臣孝子之道,与你有何相干?”

      “问题是,皇上的血诏,最初是我传送给家翁的啊!”曹瀞哭出声来,啜泣道:“假如我早料到后果,把那封血诏烧了,他们父子就不会白白送命了!”

      刘晨这才了解:女儿心中不止有哀痛,还有内疚!她想了一想,就婉言开解道:“你不必太自责!皇上讬付你秘传血诏,你怎么可能不遵旨?”

      “我宁可违背圣旨,也不要失去韬哥!”曹瀞哭喊道:“只恨那时候我太不懂事,料想不到那么多!当时我只是好同情皇上,还有甄皇后。甄皇后临终拜讬我,务必要把那封血诏交给家翁,我答应了她,就自认一定要做到。我好傻啊!甄皇后也好傻啊!她全心全意要维护的皇上,在她去世之后,就另立张皇后了!而我的夫君,为皇上白白牺牲以后,皇上也照样拿司马师莫可奈何!皇上既然受不了司马师专权,为何自己不反抗?凭什么就要别人去为他送死?”

      刘晨听了,蓦然忆起了这是自己对父亲汉献帝曾有的质疑---多少年过去了,傀儡皇帝不管是谁,那种意图假借别人之手去诛除权臣的自私心态,却始终没有变!刘晨不免感慨。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当务之急是开导女儿,就无暇多想,只顾温存劝解道:“俗话所谓不知者无罪啊!李韬绝对不会怪你的!他受刑之前,你带豪儿去探望他的时候,一定向他忏悔了,对不对?他铁定说了不怪你吧?”

      “他的确说了不怪我!”曹瀞抽泣道:“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

      “别这么想不开!”刘晨谆谆提醒道:“你这孩子就是会钻牛角尖!过去李韬犯错的时候,你也说过不原谅他。你要求太高了!人生在世,哪有人从不犯错的?对了,你见李韬最后一面那天,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曹瀞犹豫了一下,才讲出来:“他要我趁着还年轻,早点改嫁---我没有答应他!我发誓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下辈子还要嫁给他!我必须遵守我的誓言!”

      “他也发过誓,说一辈子不再碰别的女人。”刘晨平心静气回应道:“后来,他并没有做到,而你原谅了他。如今,他若是有灵,必然不会责怪你违反誓言。那就算是你们俩扯平了。”

      “母妃!”曹瀞摇了摇头,满怀激动说道:“我决心不再嫁,主要当然是要为韬哥守着,但是也有另外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刘晨诧问。

      “这个,其实母妃早已知悉。”曹瀞低下头,轻叹道:“母妃配过好几种补药给我吃,康表哥也开过药方,都没有见效...”

      “你是说,你闭经的问题。”刘晨略带忧虑接口道:“李韬被捕那天,不巧碰到你的经期,你受了惊吓,经水中断,倒是在所难免!只是过了好几个月,又吃了那么多药,还是没有恢复,就真的不对劲了。母妃协助你表哥行医这十几年,见过不少这种因为重大情绪刺激而闭经的例子。坦白说,确实有些女人无法复原。这样吧!母妃写封信给任恺,把你这情况告诉他。”

      “告诉他做什么?”曹瀞表示反对:“我已经回掉他了。我身体状况如何,他并不需要知道。”

      “母妃想要试探,他对你到底用情有多深?”刘晨有条不紊答道:“如果他得知你失去了生育能力,还照样真心诚意要娶你,甚至仍然肯作那三个男孩的继父,那么,母妃无论如何,即使把你绑起来,也要把你押上花轿去嫁给他!”

      结果,任恺通过了刘晨的考验。他回信写道:“既曾打算终身不娶,则不存子嗣之望,公主不育亦无妨。此心此情不变!”

      于是,刘晨做主,把女儿许给任恺。只是曹瀞坚持依照古礼,为李韬守寡三年。尽管儒家礼教的居丧三年乃是虚数,实为二十七个月,过了第二十七个月的禫祭即可结束,但曹瀞决意要为李韬守滿整整三年,等到李韬去世满三周年之后才再嫁。

      接下来,在这一年的年底,司马师要求郭太后下诏,废了曹芳,改立曹丕的庶子曹霖所生的曹髦为傀儡皇帝,改元正元。

      后来,到了正元二年阴历闰正月(西元255年三月),司马师的死讯传到了山阳国。原来,前些时候地方将领毋丘俭、文钦起兵反叛司马师,司马师在率军讨伐途中得了眼疾,又受了惊吓,终致病逝。他弟弟司马昭迅速接掌了大权。

      尽管司马家族依旧当权,但下令处死李韬的凶手得到了恶报,还是使得刘晨、曹瀞母女俩额手称庆。然后,曹瀞暗自向李韬默祷: “韬哥,上天已经替我为你报了仇了!请你安息吧!也请你,谅解我再过两年就要再嫁了...”

      曹瀞与任恺的婚礼于甘露二年(西元257年)初夏举行,像曹瀞初婚时一样采取复古的周礼。曹瀞的新娘礼服是新做的,比起已给李韬陪葬的那件嫁衣,只因为天气较热而质料单薄一些,但主体同样是玄色(黑中泛枣红色),也滚着当代称为纁袡的橘黄色镶边,紥着枣红色宽腰带。

      曹瀞上花轿之前,把李韬乳牙坠子串成的项链摘了下来,放进珠宝盒中。她已经想好了,婚后除非是节日或任恺每五天一次的休沐日,他白天在家,不然只要是在任恺外出办公的白天,就还是把这条项链贴身戴起来,但会在任恺回到家之前拿下来,算是对任恺的尊重。

      洞房花烛夜,曹瀞讶然发现,任恺还是处男!

      恺哥单身了那么多年,居然从不涉足风月场所,也未曾沾染过府内任何婢女!真是太难得了!曹瀞暗自赞叹着,内心感动得无以复加...

      基于礼教观念,曹瀞唯恐若是运用自己的经验来引导他,会被他看轻了,就宁可保持被动姿态,让他自行摸索。毕竟,任恺是个正常的男人,男性皆有的本能加上他多年来对曹瀞的渴望,终于促成他勇往直前,占有了曹瀞...

      任恺的生理欲求没有李韬那么强烈,往往间隔好几天才会要一次。曹瀞不免猜想:任恺天性不太冲动,这大概也是他做得到守礼自持的原因之一。

      两相权衡,曹瀞自然宁愿要夫君忠实,而不介意燕好的次数少一些。只不过在炎炎夏日,她每天下午单独沐浴时,难免怀念李韬的休沐日,两人偷偷违反《礼记》所谓夫妻“不共湢浴”的规定而共浴...

      任恺并不懂那一类花招,曹瀞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何况在婚姻生活中,曹瀞渐渐察觉任恺温和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固执的性情,因此,曹瀞更开不了口要求他做任何改变。

      在第二次婚姻之中,曹瀞终于体会出母亲为何郑重说过:女人不管嫁给谁,都得包容男人的缺点。比起过去谅解李韬的桃花运,曹瀞目前只须顺从任恺的拗性子,感觉上实在好过得多。于是,她毫无怨言。

      后来,刘晨见到再婚之后的女儿,直夸瀞儿终于成熟懂事了!母女俩私下谈心时,刘晨又忍不住有感而发:“妳呀,不但长得很像妳祖母,命运也有点像妳祖母,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男人中的男人,另一个则是男人中的男孩!任恺只是文采不如妳三叔祖,心思可就像你三叔祖一般纯真,不管几岁了,都还像一个憨厚的大男孩,跟你这个女人中的女孩啊,实在是绝配!你祖母曾经说过,她梦想中的夫君,就是像你三叔祖那样的真君子,只遗憾现实不容许。说起来,你实在比你祖母好命多了!”

      曹瀞默默听着,不知该不该点头?原来,她的初心确实也和祖母一样,期望自己的丈夫品行无瑕。然而,李韬教她懂得了,男人中的男人纵使有好斗、好色之类来自于原始雄性本能的缺点,却自有一种无比阳刚威猛的魅力,足以折服女人...

      尽管曹瀞从未见过祖母,却想像得到,祖母甄宓对祖父曹丕,一定也在无法苟同他的行为时,还是暗暗思念着他,就算自己不肯承认,也依然眷恋着他...

      由于那种非理性的迷恋太强烈,曹瀞相信,祖母对祖父必有一份压抑的,甚至不自觉的深情...

      一个女人一生,能够经历如同惊涛骇浪以及细水长流这两种截然不同、难分轩轾的情愛,既是非常矛盾,也是极其幸运的吧!曹瀞暗自想道。

      然而在母亲面前,曹瀞说不出这些感悟。出于一种微妙难言的心理,她反而想要转移话题,就故作平静问道:“如果说,男人可以分成男人中的男人,还有男人中的男孩,那么,父皇是哪一种呢?”

      刘晨没料到女儿会有如此一问,怔了一下,才含笑答道:“妳父皇啊,长得比较秀气,不算很有男子气概,也没有孩子气,但是,他绝对是男人中的奇才!他的聪明才智,不像你三叔祖的文学天才那样显而易见,却特别令人出其不意。世人只知道诸葛亮用兵如神,殊不知,他根本是你父皇的手下败将呢!只可惜,你父皇驾崩的时候,你年纪还小,没能懂得他的神机妙算!”

      曹瀞听得出来,母妃是多么以父皇为傲!父皇去了那么多年,但在母妃心目中,他仍然一直活着...

      不过,曹瀞也记得,小时候见过母妃对父皇发脾气。然后她一转念,又想到自己虽然凶不起来,却非常会呕氣,做得出一连三年多不跟李韬说一句话!人为何反倒会对自己心愛的人特别苛刻呢?闹意气的时候,可晓得人生无常,相聚时间有限,怎能那样浪费?

      正因为曹瀞领悟了夫妻缘份必有尽时,她格外珍惜目前的婚姻,所以从不跟任恺争执。即使任恺对于什么东西该放哪里之类生活细节过度挑剔,曹瀞不管他的要求合不合理,一律照做。任恺则感激曹瀞凡事配合他,越发疼愛瀞儿。

      每天夜晚,孩子们都早睡了以后,任恺睡前总会先到书房去看看书,也都要曹瀞跟去书房陪他,为他弹琴。由于曹瀞在為李韬守寡的三年期间,都没有再碰过她的琴,中断三年之后,难免有些生疏,容易失手碰错弦。然而,任恺总说听不出公主弹错任何一个音,还是对她的琴艺赞不绝口!曹瀞受到了鼓励,就重拾了弹琴的愛好,白天任恺去办公而不在家的时候,她也勤于练琴。

      夏去秋来,曹瀞记得任恺的生日在阴历八月初十,越发努力练习任恺愛听的几首曲子。她知道任恺最想听的是她少女时代自编的,两人合唱过的《洛神曲》。不过,那是自从她当年赌气决定嫁给李韬以后,就再也没有弹过的了,已经变得很生疏。每次任恺请她弹奏此曲,她只好推辞要等重新练熟了再弹给他听。

      为了要给任恺一个难忘的虚岁三十五岁生日,曹瀞在那之前,加紧练习《洛神曲》。她在任恺不在家的白天,还是贴身戴着李韬乳牙坠子串成的项链,内心难免有点挣扎,但只能宽慰自己:早在嫁给韬哥之前,我就常为恺哥弹琴了,而韬哥从不曾像恺哥那样天天请我为他弹琴;再说,韬哥心胸宽大,应当不会介意我与恺哥重温少年时代的旧梦吧!

      曹瀞勤练的结果,把《洛神曲》弹得比过去更加出神入化。在任恺虚岁三十五岁生日当天夜晚,他不但吃到了曹瀞亲手为他煮的,当代称为汤饼的寿麵,觉得特别美味,而且他也听到了他一生最心愛的一首乐曲。他自然而然要求曹瀞再像少女时代那样边弹边唱,然后两人合唱...

      一唱一和的歌声中,两人恍如回到了少年时代,重新体会了纯洁初恋的滋味,那是人生最有灵气的一种感情...

      这一夜,任恺仍像平常一样,牵着曹瀞的纤手,从书房走去卧房。曹瀞忽然感到了宛如新娘子一般的娇羞...

      假如当年没有嫁给韬哥,初婚嫁的就是恺哥,新婚之夜想必就是这种柔情似水的感觉... 曹瀞如此暗自思量着。虽然,她永远不会后悔嫁过强壮刚烈的李韬,也永远不会忘记热情激昂的李韬,
      但她越来越能够谅解自己再嫁给少女时代就芳心暗许的任恺。

      就在曹瀞慢慢解开心结的这个秋天,她的月信忽然重新来潮!她很意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不药而癒!然而接下来几个月,经期越来越准时,她就确定自己真的康复了。原来,由于任恺带给了曹瀞前所未有的安定。规律的生活过久了,曹瀞体内该有的周期就慢慢复苏了。

      曹瀞的身体越来越好,到了甘露三年(西元258年)仲春,她过完虚岁三十二岁生日不久,就发现怀孕了。她与任恺两人都十分惊喜!

      这一年阴历十一月,曹瀞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任恺的长子。任恺认为,这个儿子实在得来不易,如同稀世奇珍,就给他取名为任罕。

      很多妇女都会在生完第二胎之后身材走样。何况,曹瀞脾虚的体质本来就容易发虚胖,在冬天做月子又为了驱寒而吃得多,难怪瘦不下来。同时,任恺给她的安全感也让她无须费心减肥,就放任肩背变厚、腰身变粗了。丰腴的母性体态取代了原本圆润中不失纤秀的妙龄风姿。

      曹瀞唯一庆幸的是,脸胖一点比较不长皱纹,让她姣好的面貌留住了青春。年过三十的女人多半会有的鱼尾纹,丝毫没有爬上她的眼角。她嫩滑的脸蛋看来还像二十多岁。

      在任恺心目中,曹瀞依然是最娇美的公主。不管曹瀞变瘦变胖,生过几个孩子,怎么样都还是让他自从当年初见,就满心想要守护的小公主!

      尽管如此,曹瀞还是唯恐再胖下去会变难看,而跟任恺商量要请大夫开避孕的草药,不要再生了。任恺立即点头同意。对他而言,曹瀞本来就比子嗣重要。能有一个罕儿,已经超越了他的预期。

      琴瑟和鸣的婚姻使得岁月静好。任恺每天办完公事就赶回家,很少对曹瀞提及朝廷事务。曹瀞在家中安逸度日,几乎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然而,到了甘露五年五月(西元260年六月),傀儡皇帝曹髦再也无法忍受司马昭的掌控,亲自率领三百多名亲信去诛杀司马昭,结果反而被司马昭的手下成济所弑杀!这样天大的消息,不可能不传到曹瀞耳中。

      司马昭把弑君罪状全部推给成济,宣称成济违背了自己的命令,并以“大逆不道”之罪处死了成济一族。然后,司马昭改立曹操庶子曹宇的儿子曹奂为傀儡皇帝,改元景元。

      这场政变带给了曹瀞非常不祥的预感。她推测司马昭将会夺取曹魏天下,就建议任恺辞官,一家人搬到山阳国去隐居。

      任恺听了直摇头,否决道:“我们家有四个男孩子,为了他们的前途,我们得要留在京城。”

      “问题是,司马昭一旦夺得天下,我这公主会降为庶人,孩子们还有什么前途?”曹瀞质问道。

      “即使你变成庶人,只要我还是在朝为官,他们照样得享富贵。”任恺胸有成竹答道。

      “什么?”曹静惊呼:“如果司马昭篡位,你还愿意在他统治底下做官?”

      “司马昭已经大权在握,当不当皇帝,仅仅是名份的差别,实质都一样。”任恺以实事求是的态度说道:“我现在也等于在他统治底下做官,又何必在他正式称帝以后辞官?”

      曹瀞难以反驳,但非常失望。她忆起了李韬曾说:“你生来是公主,我身为你的男人,就该保护你,拼命为你守住你的荣耀!”相形之下,任恺未免太顺服强权新贵、太欠缺英雄气概了!

      到了景元四年(西元263年)下半年,司马昭派遣大军伐蜀,捷报频传。这给予司马昭充足的理由迫使曹奂在阴历十月册封他为晋公,建立了晋公国。意兴风发之际,司马昭提升任恺为侍中,等同他的顾问。任恺不顾曹瀞反对,决定接受。

      夫妻俩争论时,挫折感逼得任恺口不择言,不耐烦叫道:“难道,你要我跟李韬一样为你去死,你才甘心?”

      任恺只是冲口而出的一句气话,却深深刺伤了曹瀞,也令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害死了李韬?

      当天夜晚,两人在赌气,都和衣而卧。曹瀞彻夜无眠。

      次日早晨,尚未就任新职的任恺照常去中书省办公,两个已是青少年的养子去郊外练射箭,两个还是小孩的亲生儿子则去了学堂。曹瀞趁他们都不在家,先戴上了李韬乳牙坠子串成的项链,就开始默默收拾行李,然后悄悄留书出走。她满怀悲哀想道:既然任恺想要荣升高官,就别让快要沦为前朝公主的妻子成为他的绊脚石吧!

      曹瀞早已熟悉了洛阳与山阳国之间的路线,又经历过沧桑,胆子比从前大了一些。这一天,她有足够的勇气去单独雇一辆马车,在初冬的沁人冷风中,驰往山阳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眷眷款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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