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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呆霸王魂归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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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院试这天,五黄六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除了清早,虽然天光大亮,还残留了些夜里的清爽气息。
薛母送薛蟠薛蛟二人到了中门前,就不能再出去了。她这胎发现得晚,如今算算也足有七个月,走这一段路都是手脚麻利的婆子在旁边搀着。
门前早有小厮拉了车来,薛蛟二人拜了别,便坐上车走了。薛母却还站在原地不动,她手边一个心腹媳妇名叫林桂家的,以为她在担心薛蛟,不由笑道:“太太且宽心等着吧,二爷这回必能给您挣个诰命夫人的行头来。”
薛母一笑:“偏你知道,只是我这心里——走罢。”她欲言又止,正要转身,又停住脚,头微微歪住,斜眼往外看。
大门已关了,有什么好看的呢?
她顿了顿,转头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众人都没听到,只有林桂家的歪头跟着听了听,问道:“太太莫不是听到马车的声音了?那是二爷他们还没走远,或是别家的车马经过罢。”
薛母迟了下,点点头:“恐怕是了,进屋吧……外面冷。”
六月的天,只有早上还爽快点了,要说冷,可真谈不上。众人面面相觑,搀的搀,扶的扶,都以为太太这是年纪大身子重,虚了。
薛蟠一路送薛蛟到了考场,不早不晚的,见薛蛟拎着考具跟着众人进去了,他便伸了个懒腰,打算让车夫拉到一个僻静地,然后窝进车厢再睡会儿。
刚刚爬到车上,余光便瞥到一道灰影,薛蟠定睛看去,却是个手托木鱼的脏和尚。脏和尚先是疾步行来,而后越走越慢,到了考生入场的地方,他不能再往前了,于是停住在那里,四顾一遍,口中称了个佛号,而后毫不留恋地走了。
薛蟠从头看到尾,不由纳闷,这和尚来这贡闱做什么?是能度化,还是能化缘?
薛蛟进了考房,坐定,等着考官发下试题。与前几场不同的是,他有些微微的紧张,不是怕,只是紧张。
科举为选拔人才而设,为防作弊,所携考具都要严查夹带,巡考官负责巡逻监督,名姓更是一律糊上。
即便如此,并不是就一点法子没有了。
如果事先就知道考什么题目呢?
薛蛟将题来回看了一遍。
果然如此!
薛蛟微微抿唇,父亲当真失心了不成,为个秀才的名头也值当这般!难怪他近来借着考察火候,给自己出了不少题,原来都与这上面脱不了干系。
还是要自己挣那“小三元”的案首之名?
历来科举都是重中之重,多少明亮的眼睛盯着这上面,童生试虽不比乡试、会试,可诸人也不是吃素的。
若父亲果然是奔着案首去的,少不了得打那里应外合的主意。这样就真成“送卷头”了,自己素日作的文章,恐怕这会儿已经到了阅卷官员的案上。
薛蛟微一踌躇,还是下了笔。
薛蟠这一觉睡到肚腹空空方才醒转,看了眼外面,他让马夫将车驶到最近的食肆去。
一进门,一个新面孔的堂倌就迎了上来,脚前脚后地嘘寒问暖,看得薛蟠好不生厌。这里不比家中,薛蟠要了二楼靠街的一桌,又了壶酒,又选了几样堂倌报上的菜色。
独坐不免无趣,好在薛蟠指明了要快些,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虽则有些淡有些腻的,这家的鱼就着酒还不错。
心里琢磨着待回去,约几个好友一道吃酒听曲,倒也不错。薛蟠往外看了看,只见人群中冒出一个秃瓢。
堂倌因见着这位小爷锦衣华服,珠冠玉带的,不由时刻注意着他,这会子从背后见他吃着吃着,突然站了起来,身形微颤,呼吸急促,似乎在忍耐什么,不由凑上去问道:“爷,怎么了,吃着不合口?”
薛蟠脸色红涨,一手抬起抚着脖子,还记着脖子不能乱动,另一手想要将后面的人揪过来,然而挥舞一通后并没抓到人,他又抖抖索索地想去拿酒。
那堂倌转过去一看,见薛蟠面红耳赤,说不出话,立刻知道这是卡了鱼刺了,不由地微微一惊。他本是新来的,不曾经过事,为显出卖力,这时就大喊道:“不好啦!这位爷卡鱼刺了啊!”
薛蟠正专心致志地要灌酒下去,希图把鱼刺吞掉。这堂倌离得近,又有把好嗓子,乍一响起,犹如炸了春雷,顿时吓得薛蟠失手跌碎了酒瓶。
堂倌见他愤怒地盯着自己,且脸有些紫涨,不由抖索出一句:“我给您拿酒水来。”而后就跑了。
不想原本有人听了这边卡了鱼刺,纷纷过来围观,这堂倌莽莽撞撞的,脚下一滑,一撞一片,顿时哀鸿遍野,踩了脚的,扎了瓷的,倒地上被压住脸的,衣服刮擦到别桌的。
薛蟠又气又急,眼冒黑星,只恨人已经半软,手上没力气打那堂倌个脑开花。
这头薛蛟考完了出来,只见人山人海,四顾之下,并没有自家的那辆大马车,原是说好在前面的墙根下等自己的,怎么自己出来了,别人倒不见了呢?
他正纳闷,就听见前面有个声音在喊:“二爷,二爷。”
挤过去一看,正是自家的马夫,却不是原来送自己来的那个,此刻正哭丧着脸:“二爷,赶紧回去吧,大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