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蝶梦令》懒鱼儿

54、回归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慕容泠忽然打断了楚留香的话，“你姓楚，他姓聂，你们是亲兄弟吗？”

　　楚留香长吐一口气，平静下来，说道：“我义父姓楚，所以我跟义父的姓，至于我们是不是亲兄弟，”他苦笑着，“卿印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慕容泠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楚留香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卿印一直怪我母亲，就是生我的那个女人。”

　　“你怎会这么认为？”

　　“因为关于我的身世，他从来也没有对我说过，我知道他对于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深恶痛绝，觉得一个男人同时拥有几个女人是一种背叛，但他又不能怪自己的父亲，只能怪我母亲了。”

　　“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你大哥既然没有对你说过，你怎会知道他的想法？”

　　“我猜的。”楚留香心头泛起了酸楚，胸口发闷，“自从我长大以后，他就对我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不是怪我和我母亲又是什么？”

　　“他亲口对你说的？”

　　“没有，他怎么可能会说？他甚至提都不愿意提，我只要一提起来，他就跟我急，然后会一天都不和我说话，我以后就再也不敢提了。”

　　“你们兄弟相处的方式还真奇怪。”

　　“唉…”楚留香又忍不住长叹一声，“你永远也不知道卿印有多难讨好，你绝不能在他面前说错一句话，否则他会好几天不理你，完全没法好好说话，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我可以同时应付各种各样的女人，还不会出问题，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把自己的大哥和女人相提并论，他若知道了，你猜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用猜。”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有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二话不说，把我揍了一顿。”

　　“哈哈……”这是慕容泠轻笑一声，“我已经明白了，你是真的很爱他。”

　　“爱？”楚留香忽然沉默下来。

　　“那天，你去慕容山庄非要见我，你若不说你是楚留香，我还以为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乞丐。”慕容泠也不管他想什么，继续说起往事。

　　楚留香还是沉默。

　　“我说错了，比乞丐还糟糕十倍，你不但又臭又脏，还瘦得像个痨病鬼，就好像几个月没有沐浴，没有吃饭，没有睡觉了。”

　　“不是几个月，是一个月又七天。”楚留香忍不住纠正。

　　“你在一个月内，跑遍江南，没有一个人能帮你。”

　　“确实一个也没有，每个人见到我，都是一句话，你节哀！”楚留香咬了咬牙，“我为什么要节哀？”

　　“于是，你就想到慕容山庄，想到了我。”

　　“慕容山庄名扬天下，百年来更是奇才辈出，尤其是当代的慕容少主，天纵奇才，不但武功绝世，而且擅歧黄之术，能活死人，肉白骨，所治之人，皆是疑难杂症，山庄更珍藏着无数的灵药和天材地宝，不过，他极少出手，所以江湖人没有多少人知道。”

　　“但是你知道了。”

　　“是一位朋友和我说的。”

　　“你的朋友是不是说，如果天下有一个人可以让人起死回生，那就是我了。”

　　“是的。”

　　“起死回生？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吗？”慕容泠哼笑一声，“看你也不算太笨，为什么会相信这种话？”

　　楚留香又沉默了很久，缓缓道：“因为你是我最后一丝希望，如果这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如果这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慕容泠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就真的去死了？”

　　楚留香闭上了嘴巴，紧紧的闭上。

　　这问题他永远也不会回答，绝不！

　　慕容泠也不指望他回答，缓缓又道：“你楚留香在江湖上虽然是个人物，我也没有放在眼里，我也不欠你的，我做事但凭自己高兴，别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所以我本来绝不会管的。”

　　楚留香忍不住道：“但你还是管了。”

　　“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像聂卿印那样的病人。”

　　慕容泠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光，目光灼热，闪闪发光，“如果我能把他救活，那么在医术之道上，将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慕容泠必将流芳千古！”

　　楚留香真心道：“谢谢。”

　　慕容泠道：“你不用谢我，我们是各取所需，再说了，出力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最后我也不过是坐收成果而已，就算失败了，我也没有一点损失。”

　　楚留香苦笑道：“最后一句话你可以不说，谢谢。”

　　慕容泠道：“不用客气，这次我浪费了一颗千年雪莲子救了你，记得欠我一条命就行。”

　　楚留香道：“我一定记得，不过，当初你硬把卿印带走，害我找也找不到，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慕容泠瞪着他，说道：“这是我救人的条件，你当初要死要活，又舍不得，你可以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就要承受后果。”

　　楚留香叹道：“好吧，你赢了。”

　　慕容泠道：“那么，再见。”

　　他说完，竟然就转身出了门。

　　楚留香怔了怔，赶紧跳下了床，跟在他身后，说道：“还烦请你带我进唐家堡。”

　　慕容泠衣袖飘飘，走得很快，楚留香虽然大伤初愈，轻功也没有受一点影响。

　　小轩外，就是一条小河，芦苇丛生，一条轻舟横在河上，慕容泠跃了上去。

　　楚留香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慕容泠盘腿坐下，楚留香于是就坐在他对面。

　　“我为什么要带你进唐家堡？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慕容泠瞪着他半天，知道没法硬是赶人。

　　楚留香苦笑道：“好吧，你又赢了。”

　　“在我走之前，温馨提示一下，你杀了唐家堡那三个人，唐家绝不会放过你的，已经派人出来了。”

　　“他们不是我杀的，是中了他们自己的毒，我若不小心害了他们，也是他们自己的错。”

　　“对了，我差点忘了香帅你从不杀人。”慕容泠讥讽道：“这些话你可以和唐家派出来的人说，他们也许会相信你，杀你的时候也许会下手轻一点，留个全尸也说不定。”

　　“究竟是唐家哪几位？可以再提示一下吗？”

　　“我并不能确定，只能告诉你，其中至少有一个嫡系子弟。”

　　“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泠没有回答，却从袖中拿出一个银匣子来。

　　匣子里放着一枚暗器，闪闪发光，就仿佛是一朵妖花，赫然是蜀中唐家名震天下的毒蒺藜。

　　“这就是原来钉在我腰上的那一枚？”

　　“不是，那个破烂货我已经扔了。”

　　“破烂货也差点要了我的命，这枚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夕阳西下，在夕阳下看来，毒蒺藜竟是用十三枚细小的铁片组合而成的，手工精细奇巧，每一片铁片都闪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看来就像一朵魔花，美得妖异，美得可怕。

　　楚留香不禁看入了神，他伸出手，想摸一摸，指尖还没触及，就闪电般缩了回去，苦笑道：“我现在总算知道我的命有多大了，若是这一枚钉在我身上，我九条命也不够丢的。”

　　毒蒺藜的十三片花瓣，十三种光彩，仿佛每一瞬间都在流动变幻。

　　慕容泠也似乎瞧得入了神，这时才哼了一声，“这一枚也差点钉在我身上，这是唐家精品中的精品，光这一枚就价值千金，非嫡系子弟不可用。”

　　“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泠道：“我刚从唐家堡出来，他们就一路跟我跟到这里，唐家那几个小子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但暗器确实厉害，我收了这一枚，正好可以研制出解药，让他们的解药配方不再是秘密。”

　　“我本来还想问你，唐家为什么要杀你，现在知道了。”

　　慕容泠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慕容山庄和唐家堡表面上似乎即将联姻，成为一家人，其实各怀鬼胎，互相猜忌，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作为慕容山庄的少主，你这一番话好像不是你应该说的。”

　　慕容泠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最重要的原因是唐家堡目前分成两派，反对我们慕容山庄的那一派，时时刻刻都想杀了我这个少主，我正好无聊的很，就陪他们玩玩。”

　　楚留香目光闪动，说道：“唐家的直系子弟，人丁一向不旺，这一代的高手好像也没有几个。”

　　“人丁是不旺，但十个人至少有七个高手，而这次出来的，至少有两个。”

　　楚留香沉吟着，说道：“其中会不会有唐玉和唐傲？”

　　“不知道，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带着水晶赶回去。”

　　慕容泠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客气，随随便便就将一个世上最大最烫的烫手山芋丢给了楚留香。

　　这个烫手山芋不但烫，而且有毒，不但毒，还可以分分钟要人命。

　　楚留香心知肚明，偏偏没法拒绝，只好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钉着你出来的唐家高手，有没有人知道我就是楚留香？”

　　“没有，知道的那三个已经死了，这几个就算怀疑也不能确定，因为他们主要的目标不是你，是我。”

　　慕容泠说着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的道：“你的问题若是问完了，请下船。”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楚留香也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慕容泠，“卿印是不是在唐家堡？”

　　慕容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必回答。

　　有种人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他来时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他要走了，谁也拦不住。

　　他们脾气古怪，我行我素，平生最不喜欢交朋友，觉得一辈子一个人也挺好。

　　慕容泠就是这样的人，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干脆。

　　就好像一个话本里的重要人物，怕别人忘了他，时不时出来刷一下存在感，任务完成了，也就消失了，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

　　而楚留香即将独自一人应对唐家的杀手，才有可能去往唐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