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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蛟龙 ...

  •   酒足饭饱的第二天早上,季旬坐在地铁上无语地看着微信。手机弹出了一条提示,是微信好友申请。“我是靳承,小朋友加我一下呗。” 真是粘人的老流氓。

      靳承给他发了一堆微信名片,雍老爷,十三少,大黑龙,董凌,找鞋的小华仙。这都是些什么?

      紧接着靳承就依次介绍道:“雍和宫,十三陵,黑龙潭,清东陵,华仙娘娘。剩下的没学会用微信,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加一下,我们都很友好的。”

      真是一群老顽童。季旬点进靳承的头像发现他新发了一条朋友圈:“还高科技呢,连爷的脸也识别不出来。”配图是一张平淡无奇的故宫风景照。能照见他才见鬼了好么。

      “什么时候去北新桥?”季旬打道。对方过了好半天才回:“后天是周六吧,周六上午可以么?我怕再耽误不好。”季旬输入:“好。你打字真慢。”

      周六早上季旬和靳承回合以后,对方不由分说往他身上拍了张符。“你又往身上贴的什么符?”

      靳承老神在在地为他解说:“这个呢说来话长,我们和人类严格来说并不处于一个世界,我们两者的世界是叠加在一起的,在不同维度上共享一个空间。”

      “所以我们要打破这种隔阂需要耗费很大的能量,比如化成实体这件事,法力低一点的根本就没戏。”

      季旬嘟囔道:“我懂我懂,我们有次元壁,打破次元壁是很难的,然后呢?”

      靳承不懂次元壁是什么东西但莫名觉得这个词十分贴切:“阿景和小饺子住的地方在你们的世界里已经被掩埋了,所以一会我们要去的地方对你来说算是一个异世界,所以需要一张倾注法力比较多的符纸。”

      季旬了然:“懂了懂了,破墙符,别磨蹭了。”他现在已经对什么设定都能坦然接受了。

      “那你抓紧我啊?要不你一会可会被卡住的。”季旬一下子薅住靳承的衣领:“少磨磨唧唧的,利索点。”

      靳承笑着叹了口气:“抓紧了您内。”季旬一口气还没倒上来,眼前的一切依然开始扭曲变形,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叫卖声、吵嚷声,他勉强睁开眼,看见无数的人和画面从自己身侧流过。

      眼前的画面里有一口井,层层锁链缠绕在井口,无人靠近显得有些荒凉。一会儿他又看见熙熙攘攘的百姓,摆摊的叫卖的应有尽有。

      最后一个场景充满了破碎的砖石,一断城墙轰然倒塌,耳边尽是哀哭声,他看见靳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满眼凄惶之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靳承。

      还不等季旬细想,眼前的一切又消失了,双脚刚落地他就蹲下来咳嗽个不停。靳承连忙帮他拍背顺气:“你这是怎么了大小姐,恶心还是头晕?”

      季旬捂着头站起来躲开他的手:“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晕。看见了一些我没见过的东西。”他瞥了眼靳承,没说自己也看见了他。

      靳承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那都是过去遗留在这儿的零星影像,也就每次去找他们俩的时候能看看了。”

      面前是一座无人的街道,街道的尽头是一口老井,井口缠绕着圈圈叠叠的锁链。

      季旬昨天特意查了查关于锁龙井的资料,据说日寇和□□都曾经试图把整条锁链拉出来,可听见井下传来龙吟之声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也有人说锁龙井下面连着海眼,井里的龙是镇着海眼的。季旬低声问靳承:“锁龙井里的那位究竟是为什么被锁到这里的啊?”

      整个街道一片死寂,偶尔有风刮过来拖着几片枯叶在地上滑行。靳承在井边缓缓走着,看似是瞎溜达但仔细看却又想在踩着什么阵法走。

      “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小饺子是条生活在北地的蛟,要说做过什么恶事还真没有,也就是渡劫的时候出来翻腾几下。它就是点儿背,化龙的时候被姚广孝给逮住了,当时有海水倒灌之兆,一旦海水从海眼上涌,北平天津卫都会变成一片苦海。所以当时京城有名的道士都过来作法,把它镇在了海眼。”

      季旬不解:“一条快成龙的蛟能让人类这么轻易逮住?”

      靳承挑眉:“你可别小看凡人,历朝历代都有些能跨越三界的奇人异士。明朝那会就有一个名噪一时的南疆巫师叫纪昕昀,一路被通缉到北京,我看过黑市里流传的画像,也就二十郎当岁,这就算是异数。”

      季旬甚少听到靳承主动提起什么人类,不禁有些好奇:“被谁通缉到北京?他要真有那么厉害何至于被人追着屁股跑?”

      靳承耸耸肩:“好像是这位大兄弟骨骼清奇,不愿与南疆的巫蛊世家们同流合污干那些腌臜事,但那些家族又非要抓住他为己所用,所以他只好一路北上,可惜最后好像还是被抓回去了。”

      突然一阵龙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靳承非常有眼力见地挡在了季旬身前。“小饺子,是小老弟我,您近来安好啊。”井底久久没有回音,不一会,井里爬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文文弱弱的阿景。

      阿景气喘嘘嘘地从井口钻出来,见了他俩一双黑眼珠亮得喜气洋洋:“贵客贵客,呦,这位是?”

      季旬跟着靳承向阿景行了个礼:“我是在故宫工作的季旬。”靳承跟着补充道:“之前他跟着我跑了几趟潭柘寺,是个挺好的后生。”

      阿景回礼道:“啊,久违,久违,原来靳承提到的年轻人就是您啊。终于盼来你们了,从今早小饺子就甚是紧张,我劝了他许久终于劝好了。”

      靳承叹了口气:“实是没办法了我才来叨扰你们。潭柘的事一定得尽早弄清楚才行。”

      阿景笑道:“我明白,来,别在外面站着,咱们进去说话。”

      靳承提溜着季旬书包的背带把他弄到了井里,费心费力换来了季旬一个白眼。

      刚站定季旬就听见了一个极低沉的声音:“凡人?”季旬猛地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地环视着周围。

      阿景抱歉地冲他们笑了笑,回头说道:“休得这般凶,这是靳承的好友季旬。”

      井下的世界比季旬想象中的不知宽敞了多少倍,就像《西游记》里的龙宫一样,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贝壳和明珠,到处都漾着水光,映得整个空间亮得有些晃眼。

      一丛长得极高的水草间隐隐约约露出一双眼睛,正寒光凛凛地盯着季旬看。靳承上前一步笑道:“小饺子好久不见啊。”

      眼睛的主人缓缓从草丛后面走了出来,他长着副青涩的少年模样,全身上下仿佛都带着刺,披了一身墨色长袍,脊背绷得笔直,脖子上还有些未褪尽的青蓝色鳞片,整个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未出鞘就让人胆寒。

      季旬不得不承认这蛟龙可真是好看,挂霜的眼睫,斜飞入鬂的长眉,一副英气又有些妩媚的相貌连靳承都及不上,不愧是天地化物。

      阿景眉开眼笑地走到他身边,藏在广袖里的手暗戳戳地握住了对方的:“这是我和靳承新结识的小友,靳承怎会害我们?你且放松些。”

      靳承连忙跟着缓解氛围:“老兄别紧张,看我们这小伙子,根正苗红可爱懂事,画画得可好了,人家刚来故宫工作,你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蛟龙紧皱的眉毛微微松了松,他神色冷淡地拉着阿景坐在石凳上,抬手倒了一杯茶推给他:“我厌恶凡人。”

      靳承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季旬,季旬耸耸肩:“我不介意,我一向猫嫌狗不待见。”

      蛟龙手里端着茶杯,只露出一双眼睛瞥了他一眼:“你说我是猫狗?”

      季旬笑着与蛟龙对视,声音中透着看见新奇玩意的愉悦:“您想多了,凡人有种修辞叫比喻,正因为您不是猫狗,我才这样说啊。”

      蛟龙哼道:“巧言令色,鲜矣仁。”季旬挑起嘴角:“这世道您上哪去找仁人?”

      靳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赶紧出声:“好了好了,跨物种的三观切磋咱还是算了吧。”

      蛟龙不再搭理季旬,将目光转向靳承。“又出什么事了?你一来就没好事。”

      靳承颇不忿地掰了掰手里的眼镜腿:“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小饺子,我也经常过来给您俩送温暖啊。”

      蛟龙眉毛一皱,手指在汉白玉石桌上轻声敲着,抬眸瞥了一眼季旬,转而对靳承说道:“有话快说,说完走人。”

      靳承扬眉一笑,一点也不觉得难堪,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蛟龙复述了一遍。

      “总之我就是想问问那种修炼了挺多年的蛇受到重创休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情况下会突然醒过来。”

      蛟龙始终微微扬着下巴,半倚在石椅上,手里一下下敲着茶杯:“如果不是伤好了自己醒过来的话,可能是谁突然给他渡了些法力,或者有人以魂魄为饵,将蛇唤醒。第一种只需法力高强即可,但是第二种须魂魄主人与它较为熟悉。”

      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季旬不禁问道:“那一旦唤醒了蛇,魂魄的主人会怎样呢?”

      蛟龙顿了顿,眼尾轻轻扫过靳承:“魂魄离体,当然只有一个死字。”“那如果不是人的魂魄呢?草木可以么?”

      蛟龙点头:“可以,有灵、熟悉即可。”季旬一下子就明白了,看靳承神色想必对方应该也明白了。

      蛟龙站起在原地走了几圈:“释迦牟尼打坐时曾得蛇王遮雨护法,佛教中蛇是佛的保护者,但同时也是欲与嗔的化身。据你们所说,估摸是寺里的树看见潭柘遇天谴,却无力救护,于是舍身饲蛇,希望潭柘座下的这条蛇能护它一护。”

      靳承转着手里的扇子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可能那条蛇并不是潭柘座下的那条,而是别人带过来吞噬了树木们的魂魄?”

      蛟龙看了一眼季旬,谨慎道:“我出生在北地,就我在北地的见闻,就算是修行多年的蛇无法强行吞噬那么多古木魂魄,除非他们自愿,否则很容易被吞下的魂魄反噬,潭柘那棵帝王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靳承沉默地点了点头,事情到这里全靠推测,就算现在真有那么一群敌人他们也毫无线索可循,何况林澈的记忆里已经出现了天谴。

      阿景插话道:“这不算什么大罪过,就算是糟了天谴,睡个几十年也就缓过来了,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靳承点点头,神色却有些迟疑:“我明白,我就怕和前些年隆福寺的事有关,京城要是在我手底下再出那么一档子事,我怎么和程墙交待。”

      阿景和蛟龙一同陷入了沉默,季旬不明所以地偷偷打量着他们仨,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靳承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了,也请你们多警醒些。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正在喝茶的小蛟龙预感到了什么,歪头看着靳承,嘴唇堪堪停在杯沿。“这不快六月份了,孩子们又要高考了,所以……”

      小饺子还没言语,阿景先接过了话茬:“不干了,今年不干了,他年年拖着一身咒枷布雨,学子们凉凉快快地应考,有谁念它一句好么?前儿个回龙老道还一口一个孽龙的叫着。”

      靳承脸上挂着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他目光沉了下来,叹了口气:“阿景对不住啊,小饺子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年轻的蛟龙无所谓地环过了阿景的肩:“我都不气,你气什么。”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整个空间仿佛都被照亮了。

      季旬看见蛟龙的笑脸眼睛都直了,只听他继续说道:“管他们怎么说,当年我一时不敌,这就是劫数。再说了,我就愿意呆在你这,他们要是把我放了,我一时还真不知该去哪儿,拜托你再收留我些时日吧。”

      靳承尴尬地别过视线,见他俩终于嘀咕完了才开口道:“那还是像往年一样,六月六日凌晨我们在天坛见面。”

      蛟龙把目光不情不愿地分了一点给靳承,刚才的那一抹笑敛得干干净净:“可以。不过,你要带上他。”

      季旬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我?我一个凡人,怕是不太方便。”

      靳承也应和着:“他也帮不上忙还不够添乱的。”季旬忿忿刮了他一眼。蛟龙不动声色地抬眸重复道:“带上他,否则我不去。”

      季旬怕靳承难堪,心想自己已经掺和进这么多事情中来了,再当回观众也无不可。

      “没事,我去,又不是什么大事。”蛟龙咄咄逼人的目光这才收回去,他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笑:“靳承你知道你哪里不如程墙么?” 靳承揉着太阳穴的手停下了。

      “心太软,欠决断,容易轻信人。”说罢蛟龙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往桌子上一敲,扬声道:“送客。”

      最后还是阿景把他们俩送出去了,可怜阿景一个和和气气的人天天为暴脾气的蛟龙收拾烂摊子,一路上不停地道歉。

      “真是对不住,他这人几百年都如此无礼,不,他也不是人……”阿景嘀嘀咕咕,一双远山眉皱在一起也不只是生气还是心疼。

      快到井口时他偷偷拽了一下靳承的袖口,飞快地把一张小纸条塞进了靳承手心里,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嘱咐道:“小饺子与你的,让你背着小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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