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舞》欧阳贺

13、第十三章 大哥

　　其实，类似这次卧佛寺的禅会似的聚会，每年开春时都有好几次，不过卧佛寺的，规模大些，人也到得齐些，还可以顺便赏赏桃花。其他如五大家，每年春天也都会轮流举行类似的茶会，到了初夏，便有得月楼和望江楼的酒会，秋季有临江的诗会等等，均是每年或每隔一年会举行的。
　　其他如皇上不定时的游园会，太后的赏花会，又或江湖的武林大会，参加的人就比较有限制了。不像今天，若想来见识见识，凑个热闹，也都是可以的，只不过平民百姓，这后院就进不来了，只能在前院远远的望着。若是能写出几句让人觉得了不起的诗来，又或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表演了，赢得了大家的赞赏，便会有专人请到后院去。

　　我站了半天，也不过就听了些“流枫兄进来可好？”，“妹子，上次你说的那个一品轩的胭脂，还真是不错，下次我们再一起去看看？”之类的，无非就是熟人见面，互打招呼，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罢了。
　　我推说站累了，拉着大哥，走到一张僻静的桌子前，晓红给我们张罗了茶点，大哥打发了小厮去这院子的正厅那给我们占位子，就坐了下来，我也不客气，张口就吃。早上起得早，没吃什么东西，还真是有点饿了。
　　大哥见状笑着说，“小时候就贪吃，记得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不过那么点大个人，吃东西却是利索得很哪。”
　　我忙把嘴里的麻油酥咽下，“什么啊，我已经很斯文了好不好，早上吃得少了，这会饿着呢。”
　　“真是的，也不怕待会二弟见了，又说你。”
　　“去，才不怕他呢。也没见着比我大几岁，老气横秋的。”
　　大哥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小妹，我知道，其实你人聪明，只是从来也不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不过如今大家都大了，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我讪笑，“哪里，哪里，大哥不是也一样么。”
　　大哥没有做声，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见他正经坐危，也不好再嬉皮笑脸。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我叹了口气，道：“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的疼我。家里面的事，你也没有办法，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我要真能放心，还特地的在这儿提醒你？”大哥见我叹气，竟是直直就把话说出来了。
　　我一愣，哎，大哥长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老让人忘了，这个人性子实是个坚毅的主。
　　你说说，长的眉清目秀的，五官比女人还漂亮上几分，皮肤又白，，身子虽然高，却不显魁梧，反而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单瘦，说话又斯文，对人又温柔又客气，永远都是一副稳稳当当，处变不惊的样子。这样一副样子，还怎么能让人记得，这是个有脾气的主啊！

　　我坐直了身子，“哥，我知道，二哥脾气傲慢，三姐任性，二姨娘虽说名义上是你母亲，总归也欠了几分说话，剩下的两个姨娘，虽然有我母亲镇着，平日里不敢太张狂，但这些年来，你到底还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我母亲事多，待我尚且不能面面俱到，何况你？”
　　“我没事，到底是长子，再刁难他们也不敢明着来，今儿也不是说我，你岔开话题做什么？”大哥毫不留情的戳穿我想溜的心思。
　　“我不是想溜，大家怎么待我，我心里有数。哥，家里不是还有你真心疼我么？”我换了个位子，将身子靠了过去，“大哥，你长成这个样子，说话这么严肃，这不是欺负人么！”
　　大哥淡笑，斜了我一眼，“就你皮，你倒说说，我长什么样了？”
　　“大哥，你看看，你也就是个面目斯文的白玉公子，却一门心思的要做个黑口黑面的管家公，严重表里不一，欺骗广大群众。人家不干啦，人家要你赔偿人家被你欺骗的幼小可怜的心灵啊！”说到后面，我已是一手抚胸，做痛苦状，满脸笑涅。
　　大哥再也忍不了，笑着敲了敲我的头，“你呀~”
　　“你看你看，你刚还朝我抛媚眼呢，这会子又教训我，怎么不是两面人啦！人家不理啦，老天啊，可怜可怜信女那幼小无辜的心灵吧！”我一时表演上了兴头，开始垂足顿首，做仰面望苍天状。反正这儿僻静着呢，又有大树挡着，一般人，包括我那两个兄姐，从刚刚起就眼都没往这瞧一下。此时不闹腾，更待何时啊！
　　大哥见我越发没了正形，索性不说了，随我去，省得我越说越来劲。晓红早在叔父那边的时候就见多了，只是偷偷笑，根本就不当回事。
　　我腻到大哥身边，“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倒是嫂子，为人和善，在家里被人欺负了你只怕也没办法啊。嫂子人好，你可要好好珍惜。”
　　“知道了，小管家婆！”大哥逮了机会就马上笑了回来。
　　我招呼晓红去拿吃的，趁着就我们俩，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有了机会，从家里搬出去？”
　　大哥没有做声，不过脸上，还是露了丝嘲讽的笑容。
　　“我知道不容易，可要是有机会，大哥还是想想罢。为了大嫂和你们未来的孩子，也是时候想了。”
　　我知道大哥母亲出身不好，能进族谱已经是万幸，根本不可能继承家里的任何东西，只能这么被人利用着，养在家里。像大哥这么个聪明绝顶、玲珑剔透的人，太可惜啦，尤其他这样坚毅的性格，若心思傻点，倒也没这么难受。只可惜，他跟我一样，看得太清楚，心里的难受，只怕也要多了几分。
　　我看着默不作声的大哥，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触。我们都不是要求高的人，却偏偏都生在了这样一个家里，欲罢而不能。
　　大哥定定的望了我半天，说：“我知你是懂我的，我省得了。你自己有什么，也别老是藏着掖着，大哥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相信我！”
　　“我信，大哥也一样。”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以往那种暗暗的，心有灵犀若隐若现的感觉，都在这一刻，变得通透起来。
　　我知道，大哥一开始怜我，是觉得我像他，都是分不了父母几分关爱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下来，那种怜惜，更变成了一种类似亲人的牵挂和对知己的了解。我们都是对感情渴求却对物质没什么欲望的人，所以，我们才能真正的了解。
　　我们在诸葛这个家里头，找到可以真正分享亲情的人，何其的幸运！
　　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沉浸在这种充满温馨的气氛里，心里觉得暖暖的。我看到大哥看我的眼神，那么的温柔，充满慈爱，仿佛我所有的任性、所有的行为，都会被无限的温柔包容，只因为，他是我大哥！我相信，我现在看大哥的眼神，也是如此。因为我们，是亲人，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一家人！

　　这时晓红回来了，仆人也过来催，说理佛会开始了，方丈大师请众人过去说禅论理，我们于是起身，往大殿走。
　　大殿里，早早的有仆人准备好了位子，我们如众人一样坐下，等待理佛会的开始。期间，二哥又唠叨，我说我与大哥在一起，不过站累了坐会，至于么，二哥听了，才收了声。三姐又在一旁，说卧佛寺里的辩机和尚，如何如何的才貌俱佳，佛理精通，说得我直笑，又遭了二哥一顿斥责。
　　辩机？倒是个好名字。大唐有个辩机，可是连公主都看上了啊，人是有才，只不过下场惨了点。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跟传说的那个一样，面目潇洒，狂才自傲啊！
　　我有了点兴趣。

　　一会，方丈出尘出了来，先是大家都打了招呼，说了一通套话，这理佛会，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