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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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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纷华,玉颐的宴席,只待宾客如流。
夏季风穿着慕诗的粉色裙子站在丁叔雅身边,亭亭玉立。为了舒服点儿,也配合新郎的身高,她们都穿了平跟鞋,丁叔雅的婚纱也稍为朴素,并没有什么欢天喜地的气势。忙里偷闲,夏季风不忘打量对面那对新婚夫妇——他们到的更晚一些,有点忙乱。伴娘娇小玲珑,韩式盘发很美,此下可算是简直艳压群芳;伴郎却还没来。又看了眼新郎,倒是身形高大,与自己这边的新郎还真是对比鲜明。多看一眼,仿佛有点面善的意思,只一时想不起来。感觉到丁叔雅似乎神色有异,夏季风向她望去,只见她却也是和自己一般望着人家的新郎,而且颇为专注。夏季风知道,丁叔雅从来不是看帅哥会看到目不转睛的女子。望望对面的新郎,似也注意到丁叔雅的异常,然而初时大约因着浓艳的新娘妆,未曾认出来,片刻后报以惊讶的微笑,也无任何旧爱如烟余情未了的暧昧。
“你今天结婚啊……恭喜!”丁叔雅倒是先开了口,向对面盛装的新娘点头微笑后,才向新郎道贺,一边主动伸出手来。
“同喜同喜!”对面的新郎也大方,咧嘴一笑,同丁叔雅握握手。这一句“同喜”在此情此景倒再贴切不过了。夏夏季风不禁莞尔。她从前念书时也是法语系的名花,这嫣然一笑,果真醉人。丁叔雅要不是趁年假回国抓紧时间举办婚礼,大约是不愿意请她来抢风头的。
“那……”丁叔雅笑笑,微微点头,声音也压下去,却不曾说什么出来,只是看着伴娘有一会儿,向四周扫了一眼,终究什么也没提,倒回转头来看了看夏季风,拉了拉她的手,轻轻一笑。对自己身边的新郎说了句什么,于是二位男子也点头致意。
夏季风自然看得出二人是旧识,但并不明了是什么交情。此时,一高大魁梧的男子匆忙走来。看到他时,夏季风恍然大悟。那个男子往对面的新郎身边一站,与伴娘交谈几句,立定了身,不经意打量过来。他看到丁叔雅的那一瞬,目光炯炯,呆了半晌。“这才是正主呐。”夏季风心中暗道,牵了牵丁叔雅的手。对面的新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自己先笑开了。
丁叔雅望着那位伴郎,挂在面上已久的应酬式笑容仿佛有点僵硬了。她便换了另一种笑,来向他展颜。可惜夏季风看到她的眉间,有小重山,远黛深碧的深意。对面的伴郎,直接连笑容都省略了……然而宾客来了,新人与傧相总还得笑面相迎。
丁叔雅的婚礼请的客人不多,也不办仪式,一切从简。另一对新人,挺大的排场。眼下盛行中西合璧的那些礼仪,大约也一样不会少。音乐从《婚礼进行曲》到《花好月圆》,热闹非凡。前往盥洗室换礼服的时候,夏季风感觉到丁叔雅的恍惚中掩不住的激动,便握紧了她的手。丁叔雅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得无奈而坚强——她便安心了:这是大日子!
“你记不记得,我们划火柴许愿的事情?”关上盥洗室的门,丁叔雅的呼吸起伏不定,说了第一句话。“那时候,在夜曲……”她开始笑起来,“人生何处不相逢!”
夏季风记得很清楚:她们划了三根火柴,在火柴熄灭之前许下了愿望,丁叔雅许的第一个愿望是:她回国的时候,正好看到傅安国结婚。现在,那个愿望恶作剧了一半——结婚的是钟立诚,看到了傅安国。
“伴娘是不是她?”夏季风也笑了,把旗袍摊开来,背面的隐形拉链拉开。
“是的!”丁叔雅点点头,“他们大约也快了吧。钟立诚也变化不大。”一边在夏季风的帮助下脱下婚纱,换上旗袍,对着镜子照了照,“据说25岁到35岁之间,时光是静止的。”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刚才想问问他,我今天漂亮不漂亮。不过看到林可像个韩国洋娃娃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后悔,没仔细打扮打扮呐。”
“你没听说过丽质天生这回事吗?”夏季风帮丁叔雅拉上旗袍背后的拉链,啧啧称赞。亚麻嵌金丝,红缎滚边,称不上多别致,依旧大方典雅。
“你嘴巴倒是越发甜了。”丁叔雅盈盈一笑,也不忘谢谢她的恭维。“不过嘛,要对上号来讲,伴娘大比拼的赛事,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夏季风笑笑,有点戏假情真的味道,“我不会辜负你的哟。”猛然想起了另一茬,倒是开辟了新话题:“你说,林可有没有认出你来?”
“呃……应该没有吧。”丁叔雅叹了口气,“认出来又怎样呢?我当着他们的面,嫁为人妇,多叫人安心快意啊。”忽然心念一动,“你有没有纸和笔?”
“啊?!”不得不佩服丁叔雅对传统习惯的大胆发挥——这是她的创新,也是她的旧爱。“你等着啊。”说着,夏季风便出去了——谁说青鸟不传云外信。
她赶忙到前台要了纸和笔,回到盥洗室门口时,却遇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林可,失魂落魄。打开门时,便看到昏黄的灯光下,一袭紧俏的旗袍,丁叔雅容色鲜妍,竟有几分凄艳。
“你快点吧,大家都等着呢。你妈妈已经在抱怨了。”夏季风把纸笔递过去。本来是想问林可的事情,然而两人已经磨洋工磨了好一会儿了,便只催了一句。
丁叔雅接过来,略为沉吟,写了没几个字,折了个方胜儿,便交给夏季风手里,“拜托你了。”她径直走出去,夏季风在她身后,忽然也是一阵恍惚。千百年前,有个叫《西厢记》的故事。可是故事里,郎才女貌的主角儿们相遇的时候,女未嫁,男未娶,各自的心里都还没有入住长期房客。红娘传音信,他们也不过隔了一堵矮墙。“你会不会觉得是助纣为虐?”丁叔雅突然转过来,向着夏季风回眸一笑,仿若自问自答,又道,“可惜,我们做不成奸夫□□诶。月老不成全。”
丁叔雅走向大厅的那一刻,身姿婀娜,照在水晶吊灯下,影子却圆润起来,与座下的贤妻良母一般无二。厅堂里的暖意,融合了酒意中的道贺声,不分彼此。或许,所谓的幸福便在这里开始——她望向另外一厅,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