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35、34.

　　霍元崇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她就坐在他身边，离他那么近，可是她却又不在他身边，离他好遥远。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目的最重要，只要达到目的，过程可以随便被利用被谋划被扭曲，就象刚发生过的潘月娘事件一样，所以他一直都以为这件事根本不是问题，她必定会同意，只要两人在一起了，又何必在乎她是谁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原来的身份是什么呢？
　　可他现在发现他错了。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象他一样只重结果不重过程的，也有的人重视过程，而不在乎结果，他们只要在做的过程中问心无愧就好了，根本不在乎结果是好是坏。所以尽管她知道他不喜欢潘月娘，还可能很庆幸她死了，但她还是会来安慰他，怕他因那个过程影响了心情和身体。有一种人，可能最后一事无成，也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可是一辈子都活得坦坦荡荡的，活在阳光下。她，就是这种人。
　　他也在这时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她，她看上去很浅，象一道浅浅的小溪，可以一眼看到底，可是等你真正踏足进去后，才发现你看到的不过是表面，其实水很深，只是因为太透明太清澈，所以才会觉得浅。
　　但这，不就是原本他想要的吗？
　　她本来就是同他周围不一样的那个人，象四个王爷，人人玩尽心术，用尽花招，看上去纷繁复杂，其实目的都是那张龙椅。这，别说他们自己知道，就是其他人也都知道。可是他们却又非得说自己没这个想法，想让人家都说不知道，然后假惺惺地让人家把自己推上去，人家必须得是自愿的，而自己必须是不情愿又不得不为的。他们在演戏，演得乐此不疲，还希望别人跟他们一样演戏，演得欢乐无比。
　　可是他们却强迫不了一种人跟他们一起演戏，就象韦世涛这种人。
　　而这种人身上的阳光真实正是他渴求的。甚至他自己都会不知不觉在她面前脱去伪装，呈现真实的自己。那时候，他总是特别轻松，特别快乐。就象现在，他不用穿着那身华丽耀眼的世子服，而只要这么一件平平常常的家居常服，就可以满足地坐在这里享受生活。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一定不能让她嫁给别人，他一定要留她在身边，因为留住了她，才能留住最本初的那个自己，那个在生活中将要渐渐遗忘，渐渐抛弃的自己。
　　“快吃吧，”他轻轻道：“吃完就在这里睡一觉，既然你师兄不在，那就不用急着回去。反正这里有的是屋子，住在王寡妇家同住这里也没什么区别，是不是？”
　　她看着他，有点困惑：“好象应该是有区别的。”
　　他忍不住笑起来：“区别是什么？”
　　“看不到你，那有时我就可以不想你，”她道：“可是每天都见到你，我就不能不想你了。”
　　他终于笑出了声：“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啊，所以我更得留你住在这儿了。这样你就能天天想我，那我们俩就公平了。”
　　她的脸红了起来，低低问：“你天天想我？”
　　“忙的时候会想不起来，”他老实地道：“一空下来就忍不住想，所以我总是想法子让自己忙一点。不然我会很难受，会忍不住想去看你，但是你想必不希望我去的。”
　　“我也想你去的，”她矛盾的样子：“不过，你还是不要去吧。对你现在这样，不好。”
　　他笑：“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绿帽子也戴了，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丢人的？就算我现在找别人，人家也能理解。不过，我不想坏了你的名声，所以就得忍着不去。”
　　她看看他，忽然问：“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早知道她怀了孕，然后故意弄出这些事来，就为了名正言顺的不娶她，是不是？”她的神色有异，他一转念间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但此事确实是他设计，因此犹豫了一下，道：“有的事是我做的，有的事我只是推动了一下。”
　　“什么事是你做的，什么事不是你做的。”她的小脸绷了起来，不管怎样，那是两条命，怎么都不该杀人的。
　　“我是早知道她怀了孕，也知道皇后一族与东平王一向不睦，”他坦白地道：“我拖延路上的时间，让东平王自己处理这事，如果他愿意让女儿落胎，那么无论如何，我也只能娶了她，哪怕她给我戴了顶绿帽子。”
　　她一点没笑，只嗯了一声，道：“可是你知道她不会落胎的，是吗？”
　　“我不知道她自己想不想落胎，但我知道至少有人不希望她落胎，”他道：“她怀的孩子是吏部尚书梁淮安儿子的，梁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娶的妻子多年未育，小妾生的也都是女儿，所以对于这个男胎也是极为看重的。”
　　她皱起眉，觉得这些世家好肮脏好混乱。
　　“东平王想利用这个男胎控制梁家，同时如果我娶了潘月娘，哪怕早产，这个孩子也是我名义上的嫡长子，无特殊理由，是不可能废了他将来的世子之位的。我也就只能吃这个暗亏了。”他继续给她理这一团乱麻：“还有一个不想她落胎的是皇后，东平王曾想让其长女当这个皇后的，使了许多路子，可是在最后选看时，当时的还是太子的皇帝一眼看中了现皇后，东平王不死心，几次想要废掉太子妃将自己的女儿推进去，结果没有得逞，从此皇后一族便与东平王结下了梁子。”
　　她的眉皱得更紧了，道：“这个东平王为什么总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塞给别人啊？”
　　他笑起来，因为她的表情太逗人：“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吧。”
　　“那是不是说，皇后其实也知道了这件事，但一直忍着不说，本来是指望你沉不住气出面悔婚，然后她隔岸观火之余再踩几脚，落井下个石的，可后来发现你忍气吞声没动静了，她就沉不住气了，因此自己出面，在后宫当着皇帝的面把这事给揭了出来，大概她也希望你能踩几脚也扔块石头的吧？”她看着他道。
　　他笑得更深了，欣赏地看着她道：“不错，她多半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我不但没扔石头，反而扔了根稻草，所以估计此刻她还挺郁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