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月**尘

2、第1章 命案

　　我穿了，于是我的前世变成了我的今生，我的今生变成了我的来世••••••
　　憋气，仿佛即将溺毙的感觉，意识出现了一段不能计量的空白••••••
　　快要缓不过气来的那一刹，钳制在颈脖上的铁爪陡然松了，我缓过气来，意识也渐渐回复过来，我看见的是一位珠玉满缀锦绣加身的华美妇人，伸在我脖子上的双手青筋暴突，眼见着面前一张惊狂至扭曲变形的脸，她喉间发出尖利的叫声，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还没来得及挣脱这险境，女人蓦然向前一扑，口中鲜血喷溅，染红了锦绣华服，也染红了我月白色的衣襟，血腥之气充斥了整个空间，我吓呆了。
　　耳边尖叫继起，角落里另一个丫环模样的女人惊恐万状如遇鬼魅，瞳孔散大地瞪住我，浑身颤抖，极其凄惨地惊叫起来：“鬼，鬼啊，别杀我，别杀我，不关我的事！••••••”
　　华美妇人保持着伸手的僵直姿势扑通倒地，带过桌面的绚彩织锦，掀翻了一桌的玉石杯盏，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的她惊目圆瞪，脸上鲜血淋漓，显见已是断了气，侍女更缩进角落，盯住我的脸，直抖得披头散发，口中含混，语无伦次，神志不清了：“别找我，别找我，不关我的事！••••••”
　　这惊心而华丽的场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房门砰地被人撞开，立刻冲进来几个私家戍卫模样的人，看到我均是脚下一滞，怔怔地，也如同见了鬼似的；紧接着门口再抬脚迈进来另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微有髭须却精神抖擞，峨冠博带，腰间环佩琳琅不绝，看来身份地位非同凡响，进门乍见了我也忍不住流露出吃惊的眼神，但很快那吃惊便倏然不见了。
　　一个戍卫上前探了探倒地妇人的鼻息，哀戚道：“王爷节哀，王妃娘娘她薨了！”
　　这我也看出来了，同时暗暗佩服自己强作镇定的潜力，堂而皇之站在原地还表现得临阵不乱，心下宽慰自己，我不是杀人凶手！初来乍到这个时空，遭遇了这样惨烈血腥的一幕，只是不巧！
　　王爷勃然变色，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闯入我安顺王府行凶杀人！来人哪，把此狂犯给我拿了！”我吃了一惊，他们要依仗权势将我私办了不成？
　　“王爷且慢！”不曾想门外闪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姿，藕荷底暗色绣花纹的里袍，外罩瓷白色外衫，来人有双明净清透的眼睛，咧嘴一笑，半露出两颗皓雪般的可爱小兔牙，竟是三分阳光三分率真和三分孩子气的烂漫，我心下暗赞：好个皮相养眼的俊俏小生！
　　王爷一愣，语气不善：“摧柔？本王内子惨遭不幸，凶犯就在眼前，莫非你倒要来阻拦本王拿办凶犯不成？！”名叫摧柔的小生毫不在意，只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王爷此言差矣，摧柔虽是小小捕快，但也明白使命所在，熙梁国上下，凡有作奸犯科，勿论亲王贵胄还是黎民百姓，皆当尽心竭力追查真凶，维护我朝清明世界朗朗乾坤，更何况像安顺王爷府上出了这么大的命案，还伤及了王爷的至亲，身为六扇门吃皇粮的公差，我怎可玩忽职守？”
　　我一听，心知不妙，这叫摧柔的小生原来是公门中人，冲口而出：“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她可以作证！”我手一指，角落里的侍女仍旧缩身抱头，喋喋不休：“鬼，鬼，别杀我，别杀我，不关我的事！••••••”
　　王爷看见侍女这副模样，不禁皱眉：“春桃已经疯了，她如何作证？”这么看来，我真的百口莫辩了？王爷一脸不耐道：“本王还是无需劳动六扇门，自己解决此案比较好！”说着，一扬手，一干戍卫上前围住我，摧柔微抬手道：“疑犯要拿也得押解六扇门或者廷尉府，查明事实，召告天下，明正典刑，以正国法。若如此草率了结，岂非对不起驾鹤仙游的王妃娘娘？！”
　　王爷怒目一瞪，面色灰青，腮帮鼓了鼓，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王妃，眼中阴晴不定。
　　“各位请让道，千万不要破坏现场！”摧柔驱开靠前的戍卫，小心翼翼走进现场，蹲身煞有介事地察看了一番，道：“请王爷允许仵作查验娘娘的遗身。”出其不意的是，王爷竟然沉默着点头了，身旁有戍卫骤然拔剑急道：“王爷，娘娘何等金玉之身，岂容他人玷秽！”
　　王爷摆摆手，制止了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沉痛道：“交给他们吧，找出证据惩办真凶，才算真正对得住絮儿！”众戍卫只得寂声。
　　摧柔再走近春桃，对方惶恐地瑟缩着节节躲避，终于贴紧墙壁无路可退，刚才一脸肃杀的摧柔瞬间变成催眠似的温和迷幻：“告诉我，你做些了什么？”众人不明白为什么他问出这样的疑问，包括作为当事人的我。
　　春桃只是摇头，摇头，摇得发丝凌乱，蓬着头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凝滞了，只是一叠连声，用恐惧爬满神经的嗓音道：“鬼，鬼，鬼，••••••”摧柔再问：“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春桃还是摇头，惊悚的模样叫我也不寒而栗，她还是重复那句：“鬼，鬼，鬼，别杀我，别杀我，不关我的事！••••••”
　　显见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摧柔回身对安顺王爷道：“娘娘仙体未寒，这样躺在地上终是不好，莫如让摧柔先将疑犯带回六扇门严加盘查，并遣仵作刘先生前来善后娘娘的身后，请王爷首允！”
　　安顺王道：“事已至此，以你六扇门的名号，本王就将信任交托于你们了！一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更有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份量，声声重锤一般敲击在对方的心上，摧柔顿足抱拳道：“多谢王爷交心之托，六扇门自当尽心竭力！不负王爷厚望！”

　　“青瓷妹子，你等等！”我不敢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他对我的称呼上揣测，我们似乎很熟，从安顺王府一出来，摧柔便紧跟不放，是了，我是他们‘六扇门’的嫌犯！
　　说起这个六扇门来，所幸多少还知道一点常识性的概念。
　　六扇门其实就是指古代的衙门，因为古代的衙门为了显示威严气派，一般都是开六扇门，所以后来就以六扇门代指官府、衙门。整个衙门外墙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位于中轴线正南方位的大门，这个大门就叫‘头门’，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门洞，而是一座有屋顶的建筑物，这种屋宇式大门的形制受到法律、礼制的严格限制，无论多大的州县，大门都只能是三开间（建筑物正面的开间，两根柱子之间的横向空间为一间），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总共有六扇门，所以州县衙门的俗称就是‘六扇门’，衙门的差役、书吏之类的工作人员就叫‘六扇门里的勾当’。
　　至于‘廷尉府’，根据我在现代获知的常识，再结合刚才摧柔和安顺王的谈话内容，也许可以这样理解：六扇门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是侦查执法机构，而廷尉府衙门则大体相当于现代的最高人民法院，公检法之中的后两家，是审判司法机关，即有权监督六扇门执法活动的司法监督主体。
　　这个叫‘摧柔’的大抵就是公安局里的骨干核心刑侦探长，没了他六扇门可能就歇业了，你说他咋能不牛气冲天，对王爷说话都是那样的腔调！
　　“青瓷妹子，你还在生气？”摧柔似有百般讨好的样子，“你知道，身为捕快，不得不公事公办！”
　　生气？我用得着生一个陌生人的气么？只能算我自己倒霉，穿越得不是时候。我双手朝前一伸，他一愣：“你干什么？”我鼓着腮帮道：“疑犯不是应该戴枷锁吗 ？来，演戏也该演全套！”
　　摧柔将我双手一握，道：“我信你，妹子绝不会杀人！”没来由的一股暖流漾开了来，漫过全身，熏得眼里也潮潮的，不知不觉笑了起来：“摧柔？你这个杀手不太冷！”
　　摧柔也释然一笑，很快又正色道：“青瓷妹子，你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内庭，而且与深居简出的王妃在一起？”
　　其中原委我也并不知晓，只得把安顺王妃袭击我并突然口吐鲜血暴毙身亡的经过告诉了他，当然隐去了我穿越的由来，对于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发生的事我都装失忆好了，虽是滥俗之极的桥段却也屡试不爽，至少这个摧柔就不再刨根问底穷追不舍了，说实话，我就欣赏他这种见好就收的素质！
　　只见他眉头轻锁，静静地听我讲完，再沉吟道：“难怪我去找慕大叔，他说你被王府的人接走了。”“慕大叔？”他是谁？我忍不住重复了一句，摧柔没好气提醒我：“就是你爹呀！”哦，对了，我前世的爹，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他也是六扇门中人？
　　抬眼正触到摧柔疑惑不解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心里一颤，他在质疑我了吗？听他说：“青瓷妹子长大了，今日如此场面，竟镇定自若！”
　　我压低声音，眨眼一叹：“你是不知道啊，那都是我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