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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倒霉孩子(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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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胖是李晓宇的大学室友,家里是做生意的,这些年发了不少财。大学还没毕业,他老爹就搞了辆新车给他开。
王胖人仗义,见李晓宇这几天魂不守舍决定带他出来散散心——主要是为了显摆那辆新车。
刚刚上午十点王胖就饿了,拉着李晓宇一条胡同一条胡同地搜索美食,后来在美食网站上搜到了一家。食客点评都说这家的卤肉饭正宗又传统,米饭蒸的喷香,价钱也实惠,店里还有自制的烤猪脚灌肠炸豆腐片卤鸡脚等小吃,味道咸香浓辣,浓油赤酱……王胖家里有点小钱,口味却极度平民。
五月还没到旅游旺季,在胡同里逛的游客不多,店里也没几个人,王胖一口气点了十来碟小吃。
没几分钟,小菜都端上来了,王胖直接拿起一个猪脚就啃,啃得嘴边酱油沫都滋出来了。
啃了半天一扭头发现李晓宇没动嘴,只是盯着他看,王胖诧异:“怪了,我是请你吃东西的,又不是请你看我吃东西的,你动嘴啊!”
李晓宇扯扯唇角,看看烤的油滋滋的猪脚:“吃不下。”
“嘿,老子请你吃个东西搞的老子好像逼良为娼一样,来,给大爷乐一个。”
李晓宇打掉王胖的手,“吃你的吧。”又朝里面喊一声:“老板,给我来一碗米饭。”
“真不吃啊……”王胖舔舔手上的油。
李晓宇赶紧把眼睛转过去,“不吃。”
“你不吃我可自己都吃了。”王胖像是故意吃给李晓宇看的一样,刺溜刺溜地眨巴着嘴,把厚厚的猪皮咬得苦大仇深,一口下去就是一嘴的肥油。
李晓宇别过头不看,脑子里却能想象出一幅幅画面,顿时觉得脑仁都疼。自从上次被老吴给吓住了,他现在看见肉就犯晕,那条小身板愣是在一个星期内迅速地减了五斤,每天无精打采,活像一只营养不良风中凌乱的倒霉蘑菇。
王胖啃完了一碟猪脚,扭头看到李晓宇拿筷子小口地戳着白米饭。王胖用胳膊肘捣捣他:“我说你怎么了?这一星期跟见了鬼一样失魂落魄,失恋了?还是找不到工作?”
李晓宇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是老北城人,听说过听风街吗?”
“啥玩意?没听说过。”
李晓宇继续转过身往米饭里种筷子,王胖问:“那什么听风街是干啥的,有什么东西?”
李晓宇张张嘴:“有鬼!”
“神经病!”
李晓宇:“……”果然如此。他托着腮明媚而忧伤地透过梨树仰望天空,天空水洗般的湛蓝,大朵白云在风中悠悠飘散。
这时老板从操作间走出来,搬个板凳坐在两人不远择菜。
阳光透过一颗梨树透过来,院子里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夏天的气息越来越近,斑驳的光影在青石板地面舞动。
王胖是天生自来熟,主动和老板聊了起来:“阿婆,您这家店开了好几年了吧?”
阿婆慈祥地笑笑:“很多年了,你们没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店里就您一个人呐?”
“老头早早就走了,现在有个儿子和我一起住,他在附近的菜市场有个肉摊,店里的肉都是他拿来的。”
“嘿,真巧,您这也算一条龙的家族企业。”王胖是老北城人,和阿婆说话用北城口音,说起来鸟语花香的,听着十分舒服。
阿婆被逗得哈哈大笑:“我们这算什么企业,饿不死就行了。”
李晓宇听到两人对话,懒洋洋地把视线落在了阿婆身上,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汗毛整齐地立正稍息,根根挺拔,肩背爬上密密麻麻的寒意。
老婆婆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目光温存,诡异的是,她身上竟然攀附着一团淡灰色身影,好像一团烟雾笼罩在她头顶。
李晓宇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团黑雾仍在,随意地变幻着形状。
李晓宇鬼使神差地往地上看了看,发现他和王胖的影子都很正常,因为太阳折射的缘故,影子是粗壮矮小的一团,黑色浓郁,十分富有阳气。
而老婆婆的则几乎淡到没有。
李晓宇赶忙扭过头,心里一遍遍地重复是自己想多了,老年人阳寿将尽,影子淡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黑雾么……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这年头哪个大学生还没个老花眼、青光眼、飞蚊症什么的!
李晓宇一心想着王胖赶紧吃完,赶紧带自己离开,这时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阵厚重的脚步声闯入耳膜,李晓宇三个人同时回头看。
老婆婆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迎接进门的男人:“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上顾客少,我想着提前收摊,把肉给您送过来,都是新鲜的。”男人提了提手中的黑色塑料袋,一股浓郁的肉腥味从塑料袋缝隙里传来。看到李晓宇和王胖,又问:“这么早就有顾客了?”
王胖:“嘿嘿嘿。”
中年男人和气地笑笑:“我看你们还是大学生吧?特意找来的?”
王胖摆摆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然后胳膊肘捣捣李晓宇,说:“带我哥们出来散心,他最近找不到工作,整个人都快发霉了……晓宇,晓宇——我说你发什么楞呢?”
李晓宇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男人:“你你你……你是不是死了?”
王胖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捂住李晓宇的嘴巴,差点没把他勒死,对那男人说:“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最近受刺激了,脑子不正常。”
男人宽厚地笑笑,多看了李晓宇两眼。
老婆婆伸手要帮儿子提带子,儿子推开她的手:“太重,我来吧。”
说着提着塑料袋进了操作间。
李晓宇目送男人的背影进去,直到一滴血水啪地坠到地上,他才猛地一个激灵……
眼见母子俩去了操作间,王胖猛地推他一下:“你没事吧?吃错药了,今天要不是我在,人家当场揍你个哭爹喊娘你都不占理!!!”
李晓宇对王胖的打骂浑然不觉,好半天才猛然惊醒:“……你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走。”
“怎么了这么急?忙着投胎啊。”王胖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还想贫两句。李晓宇站起身就往外走,王胖赶紧掏出钱撂下,追了上去。
走出树荫蔽日的小院,李晓宇才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长长地舒一口气,他刚才在店主儿子身上看到了一股更浓的灰色烟雾,在他抬头和男人对视的一刹那,那团烟雾变幻成一个枯瘦干瘪的鬼影,衣衫已经腐烂得零零碎碎,露出灰白的骨头,冲李晓宇做了个呲牙咧嘴的鬼脸,舌头唰地就垂了下来……
李晓宇怀疑自从他误闯他哥上班的地方之后莫名其妙地被谁开了天眼。这可不是小事,李晓宇天生胆小人怂,见了老鼠都要绕道走,更别说见鬼了。
他心里想着要赶快回家问问他哥,别是被人下了降头之类的。这边王胖很快把车开过来了,两人坐上车又七拐八绕地驶出了胡同。
本来大好晴天,阳光突然暗了下去,不知从哪里来的云团瞬间遮天蔽日。
王胖把车停下静静地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这条直行的道儿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车里放着劲爆的电子乐,李晓宇静静地等着红灯跳转,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后视镜里一辆破旧小面包车风驰电掣地追了上来……
距离越来越近,但小面包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李晓宇一紧张,手不自觉地搭在了方向盘上,王胖终于意识到李晓宇的不正常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晓宇没有回答,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猛然他往前倾身,瞬间福至心灵,绿灯一亮他立马发出前半生最大的一声咆哮:“妈的,开车!”
王胖本来正一脸懵懂,这时也不知怎么地在李晓宇的咆哮声中猛踩油门,汽车像野兽般窜了出去……
后面的面包车疯了似地撞上来,一头撞在车屁股上,
王胖猛地被颠了一下,肥硕的身体从座椅上跃起,一头磕在方向盘上。“啊,啊,啊……”他杀猪似地大叫,疯狂地打方向盘,
巨大的冲撞力撞得李晓宇浑身一颤,头重重地磕在车窗玻璃上,幸好安全带把他的身体牢牢地钳制在椅子里,没有让他飞出去。
鲜血顺着李晓宇的额头流下 ,李晓宇费力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一片扭曲,天旋地转,安全气囊弹出,挤压着车里的每一寸空间,李晓宇脑袋里像是塞了个锥子,锥得他脑仁都要爆炸了……
车子已经失控,漂移着向左前方冲去,轮子在地上摩擦出火花,后方的面包车丝毫不减速地一头撞了上来,顶着车屁股,轰的一声,两车同时扎进了绿化带里……
在他们车子的后方是连续不停的砰砰砰……后面的车来不及闪避,一辆撞上一辆,右转车道上一辆油罐车来不及刹车,把前面的小汽车碾在轮下失控地在冲到十字路口正中央疯狂地打摆子……
几分钟的时间,十几辆车撞在了一起,到处都是尖叫、哭泣。
李晓宇还有一点残存的意志,本能地伸出手在玻璃窗上拍拍,喃喃道:“……救……救命……”
他努力挣扎着抬起头从窗外望去,小面包车在不远处车顶朝下地翻了过去,发出吱呀吱呀地晃动声,好像是司机要挣脱出来。
李晓宇在浑身疼痛的情况下竟然还想着要记住司机的长相省的这厮逃逸了。
过了半刻,小面包车车门被猛一下推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竟然是店主儿子!他也看到了李晓宇,稳住踉跄的脚步朝李晓宇走来,而在他的身后,那团灰色烟雾落地化形,竟然是一个穿着黑袍身体腐烂一半,露出灰白骨骼的样子,抬起滴着黑水的胳膊,打着卷的长指甲指着李晓宇,似乎是在给店主儿子指认……
李晓宇本能地升起一股恐惧,下意识地拍打着车窗,口中喃喃道:“救……救……救命,救命!神棍——救我——”
与此同时,不远处高级公寓二十层的房间里,浑身雪白的猫猛地睁开眼,右眼金黄,左眼幽蓝,两只眼睛同时出现了车祸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李晓宇那张流满鲜血的脸上。
白猫浑身炸毛,大吼一声:“卧槽!”四肢蜷缩,下一秒猛地弹出去,肉球般的身体在空中伸展出优美的线条,从洞开的窗户里“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然后就听到一声怒吼:“啊啊啊……二十楼!白镜晨,老子操/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