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2、倒霉孩子（二）

　　“妈呀……鬼呀……”李晓宇本能地想喊出这句话，可是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身体剧烈地抖动，喉咙里只能发出倒吸凉气的咯咯声，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好在他身体反应还是很快的，白眼一翻，转头就跑，奈何地面湿滑，他在地板上踉跄两步跐溜滑到门口，被门槛拌了一下，直挺挺地往前倒去。

　　——扑通，一个宽厚的怀抱接住了他。李晓宇抬头一看，顿时发出尖啸般的哭声：“哥……有鬼——有鬼——”

　　白镜晨淡淡地：“没有鬼，晓宇。”

　　“有啊……有啊！”李晓宇挣脱着想要指给他哥看，被白镜晨一把握住手腕，李晓宇一怔，一股怪异的柔和的力量从他哥的掌心传来，瞬间流窜到四肢。顿时他感觉通体舒畅，身体温暖而又疲惫，那种感觉就是是绵绵春日，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芳草地上开满花朵，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躺上去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李晓宇一头栽倒在他哥肩头：“……”

　　白镜晨拍拍他的脑袋：“没事……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抬起头，视线落在老头身上，眉头一皱，略带不悦地说：“老吴……”

　　老吴恢复正常人脸，耸耸肩，无辜地说：“开个玩笑嘛。”

　　“并不好笑。”白镜晨简单粗暴地给出评价。

　　“谁知道你弟弟胆子这么小……其实白部长，人类一点都不好玩，养大了又不能吃，还不如养头猪划算……”

　　“老吴！这段时间有人向我反映你做的饭越来越不好吃了，我怀疑你年老昏聩，味觉失灵，如果再听到类似的反映，我考虑把你调到外院搞绿化，花香鸟语更适合养老。”

　　老吴一愣：“谁说的，老子要找他谈谈，敢在老子背后打小报告！”

　　“江部长说的，你想找他？我可以帮你带个话。”白镜晨说完扶着李晓宇转身就走。

　　老吴举个汤勺追在后面求情，白镜晨随手在背后一划拉，一道透明玻璃门突然出现，老吴跟得紧，一脑袋撞上去，变形的脸紧贴着玻璃慢慢滑了下去。

　　老吴内心OS：妈的，以后谁再说白部长温柔宽厚，老子跟谁急！

　　白镜晨的办公室里，李晓宇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梦境中又回到了刚被白镜晨捡回来的那天，那是个细雨蒙蒙的日子，当时他翘了课去网吧打游戏，没想到在小胡同里和几个以前互相拍过板砖的小痞子狭路相逢。

　　小痞子们心照不宣地分散开，把胡同堵得严严实实，有几个从屁股口袋里摸出匕首，另外几个顺手捡了板砖在手里掂着。

　　胡同口有几个路人想抄近路，一看眼前形式不对立马掉头走人。

　　李晓宇被围在中间，瘦削的脊背弓着，两条胳膊护在胸前，作出自我保护的动作，眼睛里布满血丝，孤独又凶狠地盯着这群人。

　　白镜晨就在这个当口撑着一把黑伞走进了小胡同，打眼一扫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伸手扳住了一个正准备朝李晓宇头上拍砖的小痞子的肩膀。

　　那个小痞子被他扳得一个趔趄，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没长眼睛啊？识相的哪远滚哪去。”

　　白镜晨：“逞凶斗恶、以多欺少是懦夫行径，你们还这么年轻，一时冲动犯下的错有可能要一生弥补。”

　　小痞子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妈的，这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这么爱多管闲事，老子连你一块废了。”

　　白镜晨默默收起了伞…………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晓宇已经忘了白镜晨当时做了什么，好像那场雨把他的记忆也淋洗了一遍，他只记得白镜晨把对面的小痞子赶走之后，很快就把正规的领养手续办了下来，领着他回了北城。

　　李晓宇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想过这件事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细节，但晕过去之后他在梦中飘到了半空中，眼前的画面正是十几年前他遇到小痞子的场景。

　　白镜晨收起伞，嘴角轻抿，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下一秒他把张开的掌心一握，小痞子手中的板砖和匕首瞬间飘到了半空，领头的痞子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往后退：“你，你……哪里冒冒冒出来的……鬼，鬼呀……”

　　话没说完，白镜晨不出声地念了一句什么，小痞子的身体也飘了起来，越飘越高，足足有十几米高，伴随着这群人的鬼哭狼嚎，他们的身体又猛然坠落，在即将摔到地面的时候又猛然停住。

　　李晓宇怔怔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白镜晨抬起眼睛看他一眼，问：“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们吗？”

　　李晓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陌生地看着他哥。

　　白镜晨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轻轻说：“按理说今天的事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是这些人命中注定会犯下杀孽，现在不杀了他们，将来就会有无辜的人死于他们的逞凶斗恶之中……”

　　李晓宇突然感觉到害怕，怯怯地叫了一声：“……哥……”

　　白镜晨温和一笑：“吓住你了？其实死神不该插手人生前的事……这是规矩！”

　　随着他的话音轻落，那四个人的身体摔在地上，一个个捂着屁股屁滚尿流地跑了。

　　李晓宇呆呆地浮在半空，一滴雨落在他鼻子上，凉凉的，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只见灰白的天空下千万颗雨丝如利箭般斜斜地插/入大地，天地之间都回响着潇潇雨声，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你叫什么名字？”白镜晨问。

　　“李……李刚。”

　　“不好听，春雨润泽万物，寓意新生，以后你就叫李春雨。”

　　“这个名字太女气了，我不叫！”李晓宇十分有骨气地说。

　　白镜晨温柔地笑笑，抬起手臂伸出一指。李晓宇顿时紧张起来，这和刚才摔那几个小痞子的手势一样一样的——只听白镜晨淡淡地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会忘了，包括你。”

　　食指轻摆，一股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把李晓宇高高托起，李晓宇以为自己要被摔死了，张牙舞爪地大叫起来。

　　“……哥！”李晓宇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正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一汪湖水平和地注视着他。

　　一瞬间李晓宇的心悸就被淹死在这一汪湖水中了，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哥天生就有一种处变不惊，温和淡然的气质，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倒，任何乱七八糟的事都不是事。

　　白镜晨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做噩梦了？”

　　李晓宇一抹脑门上的冷汗，点点头：“哥，你们这儿是不是闹鬼？”

　　白镜晨把他的背包拎过来放在他身旁，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不要多想。既然醒了就回学校吧，我还有事要做。”

　　“可是哥……刚才的事……”

　　“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你做的一个梦。”白镜晨在办公桌后面坐下。

　　十几年的相处已经让李晓宇对自家兄长了解颇深，白镜晨不想告诉他的事，他就是当场撒泼打滚都问不出一个字。李晓宇撇撇嘴：“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白镜晨脸色缓和下来，于是放缓了语气：“生活费已经给你转过去了，记得查收一下，该毕业了酒场多，记住不要喝太多，还有，找工作要有耐心，我也不指望你飞黄腾达……”

　　李晓宇赶快掏耳朵：“哎呦，哥，我记起来了，下午还有一场面试，我要回去准备一下……”

　　说完拉开门就窜了出去，刚走到门外就停住了，想起刚才在八楼的遭遇，身上的汗毛又都倒竖起来，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生怕再遇到老吴举着锅铲拉着一张鬼脸喊：“给我帮工吧，亲，中午免费管饭哟……”

　　白镜晨拨通内线电话：“林助理，你送我弟弟下楼。”

　　林助理把李晓宇一直送到院外，转身刚要走，被李晓宇一把拉住胳膊：“您是我哥助理吧？我想问您件事，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林助理温柔地推开他的手，笑笑：“我叫林跃，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公司？林悦似乎觉得这个词十分有趣，眉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尸体腐败微生物进展以及骨科生物力学研究的应用。”

　　“啊？”

　　“你就当我们在做生物科学方面的研究。”

　　“可是……”

　　“再见！”林助理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顿时一股微风悠然扑到李晓宇脸上。

　　李晓宇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林助理站在一楼大厅入口处朝他摆手。

　　李晓宇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抽搐，从院门到一楼大厅几百米的距离……他……他是瞬间漂移过去的吗？

　　这栋楼里没有鬼，我把脑袋拧下来当花盆使！李晓宇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