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初算

4、第四章

　　李萧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我……”原叙忙捂住他的嘴：“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奢求，我才更安心。”李萧释然地笑了：“那好。”
　　原叙突然有种深深的罪恶感，觉得自己好似欺骗了一颗纯真的心。不！她没有。她会对他好的，从此一心一意只想着他一个人，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必定会珍惜。她上前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好似可以逃避这世上的一切。
　　夜幕降临，小村庄早已陷入寂静，只剩田间虫鸣。原叙和顾渊沉默地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一时间发生太多的事，反倒无话可说。
　　顾渊终于开口：“阿叙，我不明白，你喜欢那个男人吗？你就这样把一辈子交给他，甘心吗？”
　　“如今这世上的男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李萧心眼好，心思单纯，心里也有我，我还奢求什么呢？”
　　顾渊摇着头叹气：“你这是在为你的终生大事做决定，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原叙突如其来一阵沉默，然后说：“我不知道，可是顾渊，我没有时间再想了，我只能肯定，现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过……那里。”
　　婚礼进行得很仓促，仓促到李氏夫妇都感到隐隐不安。
　　原叙身上穿着的，是顾渊到集市上买的最贵的嫁衣，可依旧不是锦缎，只是红布裁制的。她的头上盖着锈了鸳鸯的喜帕，只能看见自己搁在赤红喜服上的手，那样娇嫩白皙的一双手，将来或许会变得蜡黄粗糙，可她的心里没有因此有半点犹疑，让她犹疑的，是那片刺目的红。
　　她要嫁人了，她竟然要嫁人了！
　　而她要嫁的人，竟然不是刘世恭。
　　她其实并不能瞧清楚自己的心意，她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打消刘世恭的念头，实际上，却是为了打消她自己的念头。她所以想远离紫禁城，也不是因为怕刘世恭追过来，却是怕自己会跑回去，她不愿看到自己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
　　她理不清这番思绪，所以在提出成亲的时候毅然决然，而如今洞房花烛就在眼前，却开始退缩了。她的心里，满满当当的只装着那个人。
　　喜帕被毫无预警地掀开了，她惊得叫了一声，她都没有听到李萧进来。
　　李萧笑了：“别怕。”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原叙在一瞬间险些被蛊惑了。
　　他的手干燥而温热，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惊讶于手下滑腻的触感，而她目色迷离，朱唇轻启，像是受惊的小鹿，模样无邪可爱，他一时间恍了心神，俯身在她脸上印下一吻。
　　原叙轻微的颤抖让他猛然清醒，他在她眼里没有看到羞涩和期待，只有惶恐，带着悔意的惶恐。
　　他的心划过一丝疼痛。
　　“对不起。”他说。
　　他其实感觉到她对他是没有爱情的，可他起了私心，用这样卑鄙的方法把她留下了，他方才还险些跟着自己的性子走，没有顾虑她的感受。
　　原叙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心里翻涌起比他更甚的愧疚感和罪恶感，他如今是她的丈夫了，她怎么能抗拒他？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今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是还没准备好，我就去别的地方睡。”
　　原叙惊讶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李萧……”她着急地站起来，她想着她应该跑过去抱住他，让他留下来，可是她却怎么都迈不开腿，只好低着头说道：“对不起。”

　　顾渊匆匆地走了，原叙则再次开启了心绪不宁的状态，就像霍然刚死的那段日子。日子变得非常缓慢，她不知道为什么刘世恭还没有到，她每天都失魂落魄，屋外一有动静就跑去看，但总是落空。李林氏因此笑话她盼君心切，她听得一惊，她难道是在盼着刘世恭吗？
　　五天后，李家兄弟从集市上回来，带来一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他们的新帝，终于立后了，是大将军耶律秦的女儿耶律霖。
　　原叙从嘴角溢出一阵冷笑，她的心一阵一阵无休无止地抽痛着。她知道他不爱耶律霖，可他确实爱着他的皇位。
　　李萧被她吓了一跳：“小叙，你怎么了？”
　　原叙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她为什么还想着那个冷漠无情的人，她为什么竟然为了那样一个人伤害爱她的丈夫？她紧紧地抱住他，像溺水的蚂蚁紧紧抱住救命的稻草。
　　原叙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庆幸，他总算实实在在地给了她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她也该开始全新的人生了。
　　这一天晚上，她依旧没有和李萧行周公之礼，只是躺在同一张床上。可这一天晚上，她把头靠在了他的怀里，也向他打开了心门。
　　第二天，原叙是在此起彼伏的号子歌中醒过来的，这是村里人一起帮忙给李家搭新房的声音。阳光隔着薄薄的纱帘照到床上，色彩很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
　　她掀开一边的纱帘，看到了人群中打着赤膊高声喊号的李萧，阳光照在他身上，罩上一层盈盈的光，他是那样的年轻俊朗。
　　李林氏走进屋来，看着她轻笑一声：“你可算醒了，昨晚……累坏了吧？”
　　原叙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起晚了，大嫂。”
　　“咳，新婚嘛，都是这样子的。你醒了正好，帮我一起给大伙做午饭吧，乡亲们有空的都过来帮忙了，多热心啊。”
　　原叙貌美，肤色又白皙，刚到李家村还昏迷着的时候，已经传开了“美人”的名声，七大姑八大姨都跑来看这位睡美人，男人们虽然好奇，却也不好跑到人床前去，原叙醒来后，又不常出门，见过她的男人没几个，她如今一出门，男人们的动作都不由慢了许多，有油嘴的这时候喊了一声：“李二哥，你这可是娶了个天仙啊。”

作者有话说

　　同志们，雁过留声，人过留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