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冬阑溪北

2、缘起

　　【二】
　　阿荇独自呆在山洞里，双手环住膝盖，尽量让自己更暖和。这里的夜色真的很美很美。有她从未见过的弯月，有她从未见过的人，那些淳朴的人们见她只身万里来此，便挪出了一个山洞给她暂居。她在寒冷的大漠里，觉得特别温暖。
　　是不是因为陆星也在这温暖的地方生长，长成了一种温暖的模样，所以才让爹爹念念不忘？
　　阿荇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她瞒着爹爹出谷已是不孝，又岂能埋怨陆星抛下爹爹独自死去了呢。
　　这世上，总是有离别的啊。
　　望着那轮圆月发了很久的呆，阿荇被一声猫叫从回忆里唤回来。四下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脚边蹲着一只黄白相间的胖嘟嘟的小猫。小猫估计是受了寒，一直往她裤脚里钻。阿荇的裤脚里满是荒沙，那小猫儿沾了满头沙子，急忙退一步使劲地甩动着脑袋，想把黄沙从头上甩出去，甚是可爱。
　　阿荇虽已长大，却不改孩子心性，一把将那小猫儿搂在怀里来，揉着猫脑袋那顺滑的猫毛，缓缓道：“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吗？你是来陪我的吗……正好，我也好需要一个人陪我。哪怕你只是一只小花猫。”
　　那猫儿似乎是听得懂话似的，本来闹腾得紧，却渐渐适应了阿荇的怀抱，安安静静呆在阿荇怀里，那湖水般湛蓝的眼睛半眯起，懒懒地在阿荇怀里睡去。阿荇抱着猫，胸膛暖乎乎的，心底里最后一丝不安也被驱逐出去，沉入了梦里。
　　梦里她和陆星，走在回去万花谷的路上，那里有一个头发苍白的爹，永远等着她们母女回去。
　　一夜好梦。
　　天亮时阿荇在山洞里醒来，猫儿还在手边，蜷成一团，正是好眠。她轻轻一笑，伸个懒腰，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哈欠，便听到熟悉的男声响起：“起得这么晚，害我等了很大时间！”
　　阿荇吓一跳，想了想，还是循声走出山洞，昨日那个明教男子站在洞口处，只是一招手，熟睡中的猫却一下子就醒来，往他肩上扑去，然后在他肩膀上找到个好位置，继续蜷成一团，又陷入了有小鱼干的梦里。
　　阿荇看了看猫，有看了看那个明教弟子，说：“在中原，我们一般说等待的时间很久，而不是说时间很大。”
　　那男子顺手摸了摸猫儿，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你都听懂了啊。”然后顿了一下，说，“我名字的两个字是陆顷崃，你可以叫我崃哥哥！”语气轻快，但却带了些苦恼，想必是前一天才为自己取好了中原人的名字，阿荇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笑，不说话。
　　那陆顷崃看阿荇不说话，啧啧两声：“不是说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招呼人的吗？一方报出姓名，另一方也该说说自家名号吧。菇凉你真不懂礼貌。”
　　阿荇一下子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是是是，我没有自报家门，是我过错了。我叫方荇。你知道荇字怎么写吗？行走的行字加上一个草字头。”
　　对方却一脸茫然：“草字头是什么？”
　　得，对牛弹琴。
　　阿荇顺手拾起一颗小石头，蹲在地上写，一笔一划，一个“荇”字就生在了明教的大地上。听爹爹说，这个字是陆星怀着她时就起好的，荇，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写好后，阿荇回过头去看陆顷崃，突然生发了戏耍他的心思，便把石头往他手里一塞：“喏，我不知道你名字的写法，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叫做什么呀。你也写给我看看吧，我写了，你也该写给我看，这也是中原人的礼貌呢。”阿荇一脸正气地随口胡说，却难住了陆顷崃。
　　这陆顷崃一个高大汉子，肩上蹲了一只肥嘟嘟的小花猫，手里捏着一枚石头，愣是不知怎么下笔，红了红脸，颇有些心虚地看向阿荇：“我能不能明天来写给你看啊？”……
　　阿荇被他逗乐了，却忍住笑意，崩起脸，严肃地皱眉头：“你是不是在骗我呀，你的名字怎么写的你都不知道吗？”
　　那陆顷崃却是急了，急忙摆手：“没有骗你啊，我，我是昨天才找了族里的老前辈，起了个中原的名字……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写……不过我可以回去问！我能下次写给你看吗？”眼神委屈，和他肩头的猫儿比起来，相差无几。
　　阿荇实在绷不住了，咧开嘴笑着说：“那你本名叫什么呀？为什么非得起一个中原名字呢？”
　　那陆顷崃看了看阿荇红肿的手，愣了愣，扭头看向天空，眼神飘忽：“我叫阿契来……我、我起中原名字…是、是听长辈们说，要娶中原媳妇儿，就、就得有个中原人的名字！”
　　阿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