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往生再世皆当欢喜（二） ...
-
刑部大牢内，云露和妹妹以及司琴、司棋四人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周大人审了好几天却无半点进展，没法跟皇上交代，急得上火。
“咔嚓--”
牢房门被打开了，云露自觉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我都说了很多遍了，那个布娃娃不是我做的。大人再怎么审我，我都是这么说。”
“走开。”差役推开云露，粗鲁地将云裳抓起来，“今天要审的不是你。”
“放开我放开我，姐姐！”云裳吓得大哭，胡乱挣扎着。
“放开我家小姐！”司琴和司棋两人连忙上前，想掰差役的手。可女儿家的力气怎么抵得上常年抓犯人的差役，没几下就被推倒了。
云裳还在哭着，云露死命地抱住妹妹，喊道：“尤家织染坊是在我在管理，与我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差役硬扳开云露的胳膊，“大人想审谁就审谁。”
“姐姐！姐姐！”云裳惊恐不已，一直哭闹。
云露眼见着妹妹被带走，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云裳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被用刑，如果被欺负……那该怎么办？
“是我做的！”云露冲开牢门，拦在两个差役面前，“那个布娃娃是我做的，我认罪！你放了她，我认罪！”
“小姐！”司琴哭喊，她知道云露是为了保护云裳，可若是认了罪，小姐必死无疑。她冲着差役喊：“不关我家小姐的事，布娃娃是我做的，放了我家小姐！”
两个差役对视一眼，放开云裳，也不去管司琴，只把云露抓起来，带到隔壁的审讯室。
可算认罪了，周大人抹了一把冷汗，抓起惊堂木拍道：“尤氏云露，不仅织染黄色布料，还做出巫蛊娃娃，到底有何企图？是不是有逆反之心？”
云露跪在地上，冷笑：“大人，你说我有何企图，我就有何企图。”
“放肆！”周大人再次狠拍惊堂木，“你既已认罪，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本官大刑伺候吗？”
“黄色的布匹，是工人把染料弄错了。至于那个布娃娃，我就是做着好玩而已。”云露道。她虽已认罪，但是因为不想让妹妹受到牵连，能说出企图就怪了，只能瞎编胡诌。
周大人冷哼，他已经失去耐性，再查不出结果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如今犯人既已认罪，一定要把其中缘由逼问出来。
“哼！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上刑具。”
拶套、皮鞭、烙铁、站笼……一整套刑-罚下来，周大人依旧一无所获。
哼！真是死鸭子嘴硬。周大人气恼地摘下官帽，喝道：“今晚就把她扔在这里冻着，明儿我一早来再审，看她开不开口。”
审讯室的门“哐当”一声被锁上了。
云露躺在地上，头发散乱不堪，十个手指血肉模糊，后背上还有两个黑漆漆的烙印。气息奄奄，已不复往日神采。
审讯室连个窗子都没有，阴森暗沉。地上摆放着各种刑具，墙壁上总有些颜色更深的地方，似乎是干涸的血迹。
在这阴森可怖的氛围中，门外“咚咚”两声仿佛有谁倒在了地上，接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阿露，阿露！”李璟风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姑娘，急切地呼唤着。
云露睁了睁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脸庞感受到对方手掌心里的温暖，她才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
“李璟风。”云露努力地笑了笑，“你来了。”
“我带你走。”李璟风想把云露抱起来，却感觉到手臂上有一阵轻微的阻力。云露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此时，宇文玄琅和飒凌也赶了过来，三人都穿着夜行衣。
“云裳那边相安无事。”飒凌说着，探了探云露的脉搏。
云露听说妹妹没事，微微地笑了。她已经被折腾麻木了，感觉不到任何疼痛，“飒大夫，你把裳儿救出去吧，以后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那你呢？”飒凌问道，她握着云露的手，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答应。
云露喘了一口气，答道：“他们要审裳儿，我迫不得已才认罪。只要裳儿不在，我就不用担心了。不管他们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承认的。”
“好。”飒凌点头，“我一定把裳儿带出去。”
“世子，”云露转了转眼睛，视线落到宇文玄琅的身上，“云露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宇文玄琅道。
“尤府上下，还有织染坊的工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我想求世子帮忙，让皇上赦免他们。”云露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她没有办法了，她不能让那么多人因尤家而死，“我尤家绝无逆反之心，若皇上能够赦免他们，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过。”
自古巫蛊一出必然牵连甚广，前朝就有数以千万计的的无辜人士惨死。如今皇上只说要彻查此案但还没有大动作，西王早已有心联合朝中官员，劝诫皇帝谨慎处理。
西王在之前的五皇子案件中与云露打过交道，对她印象甚好。况且尤家乃一介商贾，向来奉公守法，实在找不出任何谋逆的理由。
宇文玄琅应道:“若迫害无辜必然引发民间不满，我父王早已有心向皇上进谏了。”
那就好，云露心里最沉重的负担终于卸下。她看向李璟风，轻声道:“我不能跟你走了，巫蛊已出那就必要有人承担，我既接管尤家就要对此事负责。若你念着我，就帮我打理好尤家的产业。”
李璟风握着云露的手，俯下头贴住她的脸庞。
熟悉的气息，缓解了云露身将赴死的恐惧。她艰难地抬起胳膊，抚摸了李璟风的侧脸，“你我今生无缘，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吧。”
李璟风亲了一下云露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才不要和你下辈子做夫妻。”
他拿出那块娘亲留给他的玉佩，放进云露的手心。随即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苍天为鉴，日月为证，我李璟风与尤云露此刻结为夫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云露捏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害怕自己的血染脏了它。她愿意嫁给李璟风，但不愿与他生死相依。
“阿露，”李璟风低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黑夜总是带着无尽的寂寥，因为所有白日里高唱的歌谣、缠绵的话语、山海的盟约……都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半个月后，皇帝颁发圣旨，为爱女舒公主与李家长子赐婚，择吉日举行婚宴大典。
官府同时通报尤家织染坊的审查结果:尤家滥用染料，罪行当诛；但公主大喜，普天同庆，特赦免尤府及织染坊一干人等，将尤家大小姐尤氏云露流放伊犁，以做小惩大诫。
伊犁，是大殷朝最偏远最荒芜的边境地带，正在修筑防御工事，很多重刑犯都会被流放至那里。
通往西北的官道并不荒凉，这是很多前往苍云城的商人的必经之路，木枷脚链互相撞击的声音吸引不少人侧目。因来往商客众多，差役表现得格外规矩，带着犯人向前进，只会偶尔喊两嗓子“走快一点”之类的。
但岔到小路后情况便不一样了，看到走不动的犯人，扬起鞭子就往那人身上抽，便抽便骂：“叫你快走你听不懂啊？！滚起来，快点！”
走了一上午，到达一处乱石岗。差役们终于累了，解下水壶灌了满口水，“休息一下，等会再出发。”
云露拣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擦了擦脸上的汗。天气已经逐渐有些热了，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就有些受不住，何况队伍里还有很多老弱病残。
“官爷，这老婆婆快饿死了，求您赏点水喝吧！”
“滚开，这点水我们喝还不够呢，轮得到你们？要想喝水就走快点，到下一个驿站有补给了再说。”
“哎呀，她昏倒了！”
一片混乱与嘈杂，云露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刚站起来就被一个差役指着喝道：“你，跟我来。”
云露跟着他，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远处悬崖边的一块空地上。
“在这等着。”差役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难道李璟风他们要来救她？云露暗想。乱石岗和这里，中间隔着一片杂草丛林，一拐弯视线就看不见了，正是逃跑的绝佳地点。
云露心中腾起点点希冀，满怀期望地看着前方，等待着李璟风等人的到来。
不多时，前面就出现几个人影，似乎还有一顶轿子。云露感觉有些不对劲，待那些人走近了，她才发现来的不是李璟风，而是叶宁雪。
叶宁雪坐在四人抬的担轿里，四面雪白的纱幔和这遍地的荒凉极不相称。她面前，还站着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尤云露，没想到是我吧？”叶宁雪甜甜的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纤弱。
云露下意识地后退，警惕地环顾四周，“你要干什么？”
“呵。”叶宁雪笑出了声，似乎觉得云露的话很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要干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李璟风会来救你？我不妨告诉你，公主府今日大摆筵席，庆贺皇上赐婚之喜。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云露盯着她因过于兴奋而有些扭曲的五官，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喜欢李璟风吗？为什么他和别人定亲你这么高兴？”
哼！叶宁雪抓紧扶手，面目有些狰狞，几乎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小-贱-人，我早就是李夫人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真是可笑又可悲，云露叹道。
叶宁雪看着云露颇具讽刺意味的笑容，不由得恼羞成怒，对那几个大汉喝道：“她可是尤家大小姐，今天可便宜你们了。”
那五个大汉猥琐地笑着，向云□□近。
云露连连后退，因恐惧而有些颤抖。
差役既把她带过来，就说明已经被买通了，即使她喊救命也没用。她带着木枷和脚铐，跑也跑不了多远。
此时此刻此地，似乎没有任何出路。
“嘿嘿，富家小姐，我还是第一次尝鲜呢。”
“长得倒不赖，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滚，老子先来。”
悬崖边上，一颗小石头“骨碌碌”滚了下去，落进万丈深渊。崖底上方的天空蔚蓝澄净，只有一只鹰孤独地盘旋着。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往生再世皆当欢喜（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