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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往生再世皆当欢喜(一) ...

  •   四月,白鹿书院已经开学,正是书声琅琅的季节。

      早读时分,众学子都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地念书。在讲台上监督众人做早课的夫子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一直打瞌睡。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教舍后门偷偷地溜了出来,左顾右盼,瞄着腰跑向书院的校场。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知在拐角处一头撞到另一人的肩膀上。

      “哎呦--啊,孔夫子!”

      “嘶--张姑娘!”

      张靖阑揉了揉小脑袋,迅速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张姑娘,”孔孟侑板着脸,一本正经,“此时正是早课时间,你怎么跑出来了?圣人有云,一日之……”

      张靖阑眼见他又要拽文了,连忙用双手堵住耳朵,“孔夫子,那你又为什么跑出来?难道你不用监督学生做早课吗?”

      “我,我……”孔孟侑语塞。

      张靖阑一笑,低声道:“云露坐早上的船去金陵,我猜夫子肯定是想去送她吧。咱们一起啊,骑马快一点,不然船就要开了。”

      这个时间,码头上的商船都已经开了。远远望去,遥山叠翠,碧浪千层,一片片的白帆或近或远、或大或小。只剩下几艘客船还停在码头,出远门的人正拿着船票和行李,有次序地上船。

      云露看了一眼正在张帆的船工,笑道:“飒大夫,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飒凌牵着云裳的手,笑道:“你放心去吧,小药铺我也会帮你看着的。”

      处理完祖母的丧事,云露把刘管事留在家中管理锦绣楼,自己则前往金陵,寻找安安和沉船事故的线索。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云裳问。

      云露心知自己若说了具体的时间,妹妹免不了日夜盼着,于是便道:“姐姐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写信好不好?你在凌姐姐家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知道。”云裳高兴地点头,“裳儿最乖了。”

      司棋揉着眼睛,说道:“小姐,你要经常写信回来。”

      云露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我会的,司琴跟我出门,你在家可得好生管着,不然我回来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司棋本来想哭的,听到这句话又笑了:“小姐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云露点头,又看了李璟风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璟风笑了笑,看着她道:“等我忙完长安的事情就去金陵找你。”他刚刚接手尤家产业,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打理。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云露舒了一口气:“那就此拜别了。”

      “云露,云露--”张靖阑骑着马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孔孟侑。

      “我,我来晚了。”张靖阑一下马就扑到云露跟前,气都喘不急。云露一边帮她拍背,一边笑道:“今天书院不是还要上课吗,你怎么跑出来了?”

      张靖阑指了指身后,道:“是,是孔夫子带我出来的。”

      莫名其妙背了一锅的孔孟侑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走到云露面前,拱手行礼道:“云露姑娘,孔某特来拜别。”

      云露回礼道:“多谢孔夫子。”

      李璟风见了孔孟侑,心里尤其不舒服。他走过去,搭着孔孟侑的肩膀硬拽着往回走,边走边说:“夫子,你这就不对了。你应该在书院好好教书啊,怎么能带着学生逃学呢?”

      他巴拉巴拉说着,完全不给孔孟侑插嘴的机会。孔孟侑想回头再和云露说几句话,也没有机会。

      云露哭笑不得德摇头,对飒凌等人道:“船快开了,我先上去了。”

      飒凌等人都道“珍重”、“注意安全”之类的。

      云露转身,正要往船上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和兵器声,紧接着一声大喊:“在那里,将尤府里的人都抓起来!”

      一大群带刀的衙役瞬间围了上来。

      “走开走开!”云裳吓得哇哇大哭。

      飒凌眼神一寒,钳住即将碰到云裳的那只手,右跨两步将其反转到身后。

      “啊呀--”一声惨叫冲破云天。

      此时,李璟风也折了回来,将抓住云露的两人踢开。

      “大胆!”坐到马背上的官员喝道,“何人敢阻挠本官办案?”

      宇文玄琅认出那是刑部的周大人,便拿出腰牌。周大人立刻下马,行礼道:“原来是世子,下官有礼了。”

      “为何要抓捕尤府中人?”宇文玄琅问。周大人答道:“回世子,有人举报尤氏织染坊私造黄色布匹。”

      自尤父出事以后,尤家下属的各项产业都缺乏管理。云露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织染坊了,最近一次还是将尤家产业拍卖出去后,她将织染坊的管事叫来,让他一切照旧。

      黄色是皇帝专属的颜色,民间禁止使用。这一点已沿袭数朝,早就刻在人们心里了,怎么会贸然出错?

      云露上前,辩驳道:“大人,我尤家织染坊成立已久,一直遵纪守法,绝对不会犯此种错误。”

      周大人却并不理会她,看着宇文玄琅,低声道:“世子,下官接到举报后搜查尤家织染坊,结果搜到一个写着皇上名字的布娃娃,上面还扎着针呐。圣上龙颜大怒,下令将尤府一干人等全部关进大牢。”

      李璟风隔得远,也听不清那周大人说了什么,只看见宇文玄琅脸色骤变。

      “咳咳。”周大人干咳两声,“是否有错本官自会查清楚,请尤家小姐先跟本官回府衙接受审查,也请各位不要扰乱办案程序。”

      他说完,见宇文玄琅没有表示,便下令将尤氏姐妹以及司琴司棋两丫头一起扣押。

      飒凌等人见云露姐妹被带走,都围到宇文玄琅身边,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玄琅将刚刚周大人暗中告诉他的事情转述给众人。

      “怎么可能?!”张靖阑惊呼,“一定是有人陷害云露!”

      飒凌冷笑:“云露一个大小姐,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到织染坊去做手工娃娃。那些卑鄙小人造出来的祸害,难道也要让她承担?!”

      孔孟侑也吓了一跳,心里暗暗沉思:历来诬陷谋害之事,以巫-蛊最为有效迅速,难道有人想害云露?

      李璟风看着远去的那队人马,已经分辨不出云露的影子了。暗中操控的那些人,难道这就是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锦绣山庄被封,织染坊也被官兵重重把守,没有皇上的命令谁都不许进。

      尤府里的两位小姐和一众丫鬟小厮被打入大牢,连织染坊的工人都无一幸免。总共五十三人,通通被关押。

      长安城中议论纷纷,猜测着尤家又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这座历经风雨的府邸伤痕累累了。

      尤氏家族中更是各个惶恐不安,生怕云露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

      水舞间的包厢内,林舒将煮好的碧螺春茶缓缓地倒进玉底金边的茶碗中,浓郁的茶香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今天真是好日子,一出门就碰到了周夫人。”林舒笑道,将茶壶轻轻放下。

      坐在她对面的周夫人,样子极为富态,脸上因擦了过多的粉而显得有些白,身上绫罗绸缎、珠环玉坠。

      “我家老爷这几天公务繁忙,我甚是无聊便出来走走,没想就碰到林姑娘了。”

      含窗端了糕点上来,林舒接着,亲自放到周夫人面前,“这水舞间的糕点最有名了,夫人尝尝看。”

      周夫人拈了一块放入口中,不禁连连点头。林舒暗暗压低了声音:“听说周大人受命调查尤家一案,甚受皇上器重。”

      “器重什么呀。”周夫人唉声叹气,“我家老爷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却没有半点进展。尤家那丫头嘴硬得很,死都不承认用了黄色的染料。”

      林舒问道:“周大人审的是那位尤家大小姐?”

      “是啊。”周夫人点头,“那些丫鬟没个审头,还有个傻里傻气的二小姐,审了也没有。”

      “那可不一定呢。”林舒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茶,“我常听说那些表面看着傻的人,心里却通透的很,周大人不如审审尤家那位二小姐,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周夫人手里拿着半块未吃完的糕点,若有所思道:“你说得有道理。这几天我家老爷寝食难安,我得给他出出主意。”

      林舒微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恭维了周夫人几句,哄得周夫人尤其开心。

      明面上,尤家是因为织染坊出了黄色布匹而获罪;可实际上,周大人调查的却是那个在旧布料里找出的布娃娃。

      巫-蛊毕竟事关重大,朝中官员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言,因而各种消息只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流传。

      西王因身份敏感,更不能牵涉此事,所以宇文玄琅也没办法借用西王世子的名义四处活动。飒凌虽有御行医的官职,但无实权,去拜访那些请她看过病的高官大臣,他们也直言“不敢妄加议论”。

      李璟风数次进宫,明帝都避而不见。他虽然一向对李璟风很亲和,但这次涉及到他的人身安危和政-治-统-治,自然不会一带而过。

      就连想去找祖父帮忙的张靖阑,都被自己的母亲拦住了。

      “阑儿!”张母叫住看上去鬼鬼祟祟想往将军府跑的闺女。

      哎呀,张靖阑暗暗叫苦,转身却满脸带笑:“娘,您叫我啊?”

      张母走到她身边,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是不是想去找你祖父,让他在皇上面前给尤家求情?”

      “不是。”张靖阑勉强笑着,“我就是学了一套新剑法,想耍给祖父看看,祖父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先走了。”

      “站住!”张母喝道,随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把二小姐关起来,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张母身后跟着的两个身穿劲装的女侍卫立刻上前,张靖阑也是有武功的,跟她们交了两手跳开躲得远远的。

      “阑儿,你敢跟娘动手?!”张母眼睛一瞪,颇有些女侠的英气。

      张靖阑从小就不怕爹和哥哥,只怕娘亲。此时见娘亲生气,不由得有些心虚。但想到云露还被关在狱中,便大着胆子道:“娘,云露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张母叹了一口气,把闺女拉到身边,柔声劝道:“娘知道你讲朋友义气,可这次那尤家姑娘闯下的是大祸。我们张家若是被牵连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娘,云露是被人陷害的!”张靖阑辩解道,“那个布娃娃根本不是她做的。”

      “你个傻丫头!”张母拧了闺女一把,痛心疾首,“你可知历朝历代以来,巫-蛊--之祸都要流血才能收场。就算那娃娃不是尤家姑娘做的,但在她的小作坊里被发现,她就必须得死。尤家上下,包括那个织染坊,谁都逃不过!”

      谁都逃不过!

      张靖阑被娘亲的话震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难道云露这次必死无疑吗?趁闺女愣神间,张母向身后的侍女使眼色,将她牢牢困住。

      “娘!”张靖阑拼命挣扎,“你们放开我!”

      “仔细看好小姐。”张母吩咐道,“若她踏出房门半步,唯你们是问。”

      片刻之后,张靖阑的闺房外就守满了女侍卫。“咔哒”一声,门被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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