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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达摩克利斯之剑 ...

  •   祁缘这次的扭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那天他们约过来打球,只是行打球之名,他和苏杭的球技仅限于普通篮球爱好者水平,因此他们只是去和许久没见的篮球队弟兄们打个照面,就准备溜之大吉,去市中心“最后一浪”。

      结果祁缘甫一热身,就突然摔了。那一摔没吓着谁,倒是那帮狼心狗肺的同学都笑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祁缘本来也以为就是一跤而已,摔了就摔了,笑了就笑了,结果悲剧的当事人半天都没能自己爬起来,等他挣扎着翻身坐起来,过来拉他的苏杭才眼尖地发现祁缘的脚踝已经高高肿起来,像袜子里塞着馒头。一伙儿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了医院。

      拍了片子,祁缘倒是幸运得很,不仅没有骨折甚至连骨裂都没有,就是单纯地、严重地扭伤了。医生看着这堆笑成一团的年轻人,严肃地嘱咐祁缘切记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要造成二次伤害。然后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把他架回去了。

      祁缘虽然爱闹腾,但此时也知道马虎不得,便强迫自己“坐得住”。为了防止久坐血液压迫脚踝,他申请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并借来一张凳子,整日把伤脚搁在凳子上,虽然奇观一时,久而久之他的同学们也已经习惯了他蹦蹦跳跳的身影。

      非常不凑巧,他的班级还在楼上,虽然一开始赵何晨送他过来以后,他都坚持自己抓着扶梯上楼,但他完好的右腿很快就因为长期的蹦跶不堪重负起来,关节和肌肉总是酸疼,有一次不知怎么搞得,爬着爬着就是一个踉跄,亏得赵何晨在后面扶了一把。那以后赵何晨说什么都不让他逞强,而是日日搀着他走了。

      祁缘太明白赵何晨对自己怎么样了,因此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无奈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每每托付给苏杭,让他多帮衬新同学。现成的班长,当然是不用白不用。

      因此,祁缘虽然觉得受之有愧,却从来没觉得于心不安——毕竟这只是美好纯真的高中时代,同学之前互相帮助,还上升不到“谁欠谁”的程度,再说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呢?

      反倒是赵何晨那边,他最近在帮高富帅整理同学的信息,整日借职务之便,醉心于祁缘的那一点点底细。虽然不过是些小学、初中的年份和父母最简短的介绍,赵何晨却好像如获至宝一般,不过他也为这种几乎变态的行为感到心虚。他不是没有质疑过自己的感情,但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就是喜欢这个人没跑了。无论是出于哪种考量,是因为自己有时心理阴暗需要祁缘这样的小太阳普照一下,还是因为至今依然沉迷于过去的记忆里,他都没法推翻自己的喜欢,后来索性也不想了。

      赵何晨觉得自己就这么循序渐进地陪在祁缘身边,先是接送上学为两人的未来打下良好基础,以后高三的时候陪他一起考进快班,大学的时候和他选一样的学校专业,在以后他还没有想到,也许会找一样的工作,或是干脆挑明了,他祁缘以后就归赵何晨养着了。然而这一切都是赵何晨想得美……

      在他和祁缘平安相处了两个月,熬过了期中考试,全班都陷入倦怠中时,一个重磅炸弹开始倒计时了。

      那时候两个人应该已经算很不错了,但祁缘一贯比较敬赵何晨,“臣弟”这个远古的绰号更是从来没从他嘴里说出来过。反倒是苏杭一口一个,称兄道弟起来比谁都热络。因为苏杭家境殷实,父亲是当大官的,一般小吃小喝他请刻客的次数很多。

      然而冬天还没有真正降临的时候,苏杭的父亲苏守清因涉嫌贪腐,被停职调查。

      这就牵扯出一桩血淋淋的丑闻。

      苏守清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出轨,短命的小三生下孩子之后就一命呜呼了,这件事便被苏守清悄无声息地遮盖了,初生的孩子也直接送给了一对不能生养的乡下夫妇。

      这个新生儿就是赵何晨。

      起先只是传来了风声,三言两语,拼不出真相;慢慢传言就开始有名有姓。几个年轻的、嘴巴不牢靠的老师在办公室议论起来,终于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然后整理成文,直接捅到了青年湖bbs上!

      炸弹爆炸了。

      祁缘第一时间看到了贴子,他几乎魂飞魄散,连申请都没打直接就在后台删除了。然而流言的传播速度难以企及,一夜之间,丑闻就传播开来,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是那“第一时间”。

      满城风雨,人人自危,然而苏杭却好像是花盖头里的新娘子,除了知道爸爸有了麻烦,其他的浑然不觉。

      祁缘一夜未眠,夜里他听见苏杭轻微的鼾声,就辗转反侧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姿势才能睡着。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他知道苏杭的性子,有点冲动,但也不算是胡来的,而且苏杭和赵何晨说破了都是受害者,但这次他的预感非常不好。

      头顶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到底……会不会坠落呢……

      第二天早上,赵何晨的脸色也有点不好。赵何晨看了一眼祁缘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没瞒不住他,于是两个人一路沉默。

      每节课下,班上总有人窃窃私语,眼神躲躲闪闪,平素请教赵何晨的那些人此刻都没了踪影。只言片语间,苏杭隐隐也知道了一点。课上罕见地有人传起了字条,苏杭从早晨开始就烦躁不安的心情膨胀到了极点:他伸手截住了那张字条!

      “苏杭和赵何晨那件事不会是真的吧?!亲兄弟诶……”

      苏杭面色铁青,始作俑者瑟瑟发抖,祁缘面无血色的脸上写满“坏了”的表情。

      苏杭质问了几个人都无人敢应答,他径直走到了祁缘面前,轻轻把字条一抛,字条颤颤悠悠拂过他包裹着纱布的脚面落地,只听苏杭轻轻说:

      “老缘,我知道你知道。说吧,没事儿。”

      祁缘自然是想顾左右而言他,但饶是巧舌如他,此刻也结结巴巴起来,他不敢去看苏杭的眼睛,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教室里几乎满座,但此刻所有的人都安静如鸡,只听得苏杭一字一顿道:

      “老缘,你今天说了,我们、还、有、兄、弟、可、做。”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祁缘仿佛听到宣判的声音,又仿佛听见了鸣响的丧钟,他长这么大只做过好人,他爱护同学、尊敬师长、品学兼优,此刻却好像背着不赦之恶,面对挚友的逼问,他实在无法说出那些尽管是事实但无异于同时中伤两段友谊的话。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深深的无力。

      这是祁缘第一次因为爱陷入令人窒息的漩涡,他嗫嚅着,身体轻轻颤抖;苏杭也因为情绪波动微微颤抖;还有一个人,站在后门处目睹了这样激烈的对峙,几乎站立不稳,也在抖动着。

      赵何晨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进教室,朗声说道:

      “苏杭,你亲爱的爸出轨的是我妈,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你乱撒什么气。”

      他神色平静,话语掷地有声,短短几步的距离仿佛被拉升到极致,周遭的空气剑拔弩张。

      祁缘痛苦地短暂闭了闭眼睛,苏杭转身就挥拳砸去,没想到祁缘一个病人比他动作还快,“刷”地就一条腿站起来,拼命拽他。苏杭正在气头,反手就把他搡了下去,接着顺势往赵何晨身上打去。赵何晨没有躲更没有抗,直接被苏杭揪着领子摁在墙上揍。

      班上一半的男生都赶紧过来劝架,好不容易把苏杭拉离了赵何晨。然而只听到一声短促的笑声,赵何晨冷笑着说:

      “我打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回去,”他说到这儿又促狭地笑了声,“回去认贼作父?”

      赵何晨说这话的时候,两边的脸颊都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响,他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然而苏杭的心头火一下子又烧起来,几个膀大腰圆的男生都架不住他,他失控地挣脱开来,疯子般扑了上去又添了几下。

      高富帅闻声赶到,指挥着其他男生把赵何晨和苏杭拉开,苏杭被扭送到办公室,赵何晨则被扶去了医务室。

      喧嚣的逝去是那么快,快到让人不敢想象它的发生。

      祁缘还呆坐在地上,有人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他只是不停不停下意识地摇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摔倒时脚踝撑地再次受伤,那里那么疼,纱布下的药膏那么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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