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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泥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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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只能仰望,那您的生命只能被用来荼毒。
“拜托,您的手太重了,轻点儿……”夏特爱尔•奈特舒服地趴在床上,她侧过头,指了指赤裸的肩膀。
“我很抱歉,亲爱的,这里吗?” 迪特里希微笑着弯下腰,轻轻按压了几下夏特爱尔光洁的肌肤,“如此幼滑的肌肤,让我忍不住想要去碰触其他的部分……”他纤长的手指顺着夏特爱尔光滑的脊背一点点下移。
“很抱歉,迪特,我还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再说,我也不想成为依萨克第二……我可不想让您那些透明的线缠上自己的脖子,” 夏特爱尔翻身,抓住迪特里希的手,毫不介意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眼前。
“噢,那实在太无趣了,我的‘天使’。” 月光不识趣地透进来,照在迪特里希漂亮的脸上,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夏特爱尔,深咖啡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暧昧,“这么美好的可人儿……”
他靠近,用手指抬起夏特爱尔的下颌,无比深情地凝视着她:“如果您只能仰望,那您的生命……只能被用来荼毒。”
夏特爱尔的表情明显凝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着痕迹,却带着一抹明显的刺痛。好像是灵魂深处被紧锁的某个不知名的部分,正在极缓慢的,以不可辨识的速度,缓缓的,缓缓的滑过……
“您这个表情……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吗?” 迪特里希凑过来,近在咫尺。
夏特爱尔眯着眼睛看他,像只刚睡醒的小猫。他纤长的睫毛就在眼前,温热的呼吸中有股好闻的甜香。
迪特里希一手撑着床,越靠越近,眼睛里的欲望愈发浓烈。夏特爱尔的微笑像是种鼓励,他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地她身上游走。
“在此之前……”夏特爱尔爱怜地捋了捋迪特里希额前的散发,用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几张写满字的纸,挡住他凑过来的唇,“先解释一下这个,如何?”
迪特里希轻笑,拿过纸张顺势坐在床边,“这是什么?”
“那些头发的检测结果……”
迪特里希翻动纸张的手停了几秒:“查出了什么?”
“这是人类的DNA。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
“如您所见。” 迪特里希把手里的纸当扇子。他侧转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夏特爱尔,“您不是很重视莫娜吗?如此亲密的接触不正是您期待的吗?”
“这真是莫娜的……头发……?”夏特爱尔觉得指尖有点儿冰冷,“那瞳孔的颜色……也是……?”
“当然,我可是个完美主义者。” 迪特里希笑眯眯地说。他观察着夏特爱尔脸上细微的变化,期待着看到慌乱与迷茫。
夏特爱尔用力闭了下眼,平伏自己如潮涌般起伏的心绪,“先生告诉我,是异端审问局杀了她……为什么,您会得到属于她身体的东西?”
虽然是在难忍,但仍可以在她脸上捕捉到痛苦的一瞬。即使只是一瞬,已经足够让迪特里希感到说不出的兴奋。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您最好去问‘先生’,我只是执行者而已。”
“执行者难道不是等同于杀手吗?”
“亲爱的,您这是诱供,我可没有这么说。”
夏特爱尔心里升腾起厌恶的情绪,她强压下想要杀人的冲动,抬手指了指门,冷冰冰地说:“请您出去。”
迪特里希很想继续看下去,但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他欠了欠身:“遵命,我的‘天使’。”说完,便隐没在门后无边的黑暗之中。
夏特爱尔溜下床,从柜子里拿出那团棕红色的卷发。她坐在床上,把卷发放在膝上抚摸。
真的是……莫娜?如果不是异端审问局,那么是谁杀了莫娜?为什么,迪特会拥有莫娜的头发?为什么?难道是“先生”?可是为什么,莫娜对于他,可以说是完全是无害的,为什么?
如果你只能仰望,那你的生命只能被用来荼毒。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到底是哪里呢?
时间之流在此时仿佛肉眼可见,它义无反顾地从身旁流过,不着痕迹却无法忽视。记忆的碎片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厣,总是在不经意间漫浸脑海。有些事情好像很模糊,又好像很熟悉……
钻进房间的月光,在地上投下细细长长的光带,斑驳的光影间仿佛有人依窗而立。
站在窗前的背影?那是……当年的奈特先生?化名为盖伊•奈特的他?
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晕在阳光下的山峰,幽蓝色的双眸似乎可以看到极远、极远的某处,仿佛若有所思又泛着淡淡的忧郁。
是谁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我吗?那是我吗?啊,是的,山村里小小的女仆,被人叫做爱尔的我……那时候,莫娜还活着……
因为不想打扰到他的清静;因为很想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手里的托盘越来越重……
“这个季节,山里的景色最美了。”
化名为盖伊•奈特的该隐回头:“我以为您会一直站在那儿呢。”
我是很想一直站在这里,就这么一直看着你,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眼里漫过的温存有种令人想去亲近的诱惑,放下托盘,夏特爱尔轻声道:“您的早餐,奈特先生。”
“奈特先生?不是‘长腿叔叔’吗?”
夏特爱尔脸上浮起清风抚面般清爽的笑容,“用过早餐,我带您去湖边看看吧。湖是风景中最美丽、最富有表情的姿容。”
“好啊。要不要一起吃?”
“不,谢谢您。我吃过了。”她留恋地瞥过盘里的熏肉。
该隐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伸手拿起熏肉,假意嗅了嗅,“嗯,很香……”余光里,夏特爱尔不自觉地抿了嘴,目光中分明有乞求。
该隐微微笑了笑,突然扬手将熏肉抛向窗外!夏特爱尔吃了一惊,几乎与熏肉在窗口消失的相同速度奔到窗前。
“您在干什么?!”她还是晚了一步,伸出的手只抓住了满手空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肉远远掉在院子里,被门外冲进来的野狗争食。
她懊恼地大声质问:“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这是店里最好的熏肉!要知道这里的人,一年到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就这么被您丢掉?!”
夏特爱尔怒冲冲地转身,该隐已近在咫尺。他用完好的手臂支在窗边,正好将她围在窗边的死角,目光里透着寒意。
夏特爱尔心里蓦地一惊,这么近的距离,他浓密纤细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无处躲闪,甚至无法回避他逼人的目光,“奈……奈特先生……”
该隐低下头,金发垂到夏特爱尔脸上有些酥痒:“看着我,夏特爱尔。”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夏特爱尔震惊地抬起头,撞上他审视却又不失温情的双眸。
“我绝对不会浪费我的时间去怜悯弱者。如果您想得到,就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而不是从别人手里乞求。”他托起夏特爱尔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夏特爱尔•奈特,这才是您的全名,还记得我是谁吗?”
“奈特先生……”夏特爱尔的声音颤抖,“我们……是同姓吗?”
“不,不完全是。”,该隐的眼神突然很是落寞,他放开手,“我想去看看湖,您陪我去吧,我会跟老板娘说。现在,离开这儿。”夏特爱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走。
看她没动,该隐突然恶狠狠地说:“您要留在这儿给我暖床吗?”夏特爱尔吓了一跳,受惊的兔子般逃离房间。
等夏特爱尔走远,该隐长舒口气,偏过头对着虚空询问:“我亲爱的依萨克,你觉得怎么样?”
依萨克平稳的声音从房间的一角显现:“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的基因排列和记忆群组还没有完全复苏。”
“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您没有必要亲自到那里去,我们完全可以……”
“不用担心,依萨克,不会有事的。有些事情,我想亲自确认一下。”
“是,您的愿望就是我的荣幸。”
该隐走到窗边,看着逃到院子里的夏特爱尔。“您还真是只淘气的小猫……以前是我错,不该让您选择。我说过,不会就这么放您走……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给您任何选择的机会。”
说是让夏特爱尔带着该隐去看风景,可他却径自走在前面,而夏特爱尔远远地跟在身后,既不敢逃又不敢离得太近。
走到湖边,该隐望着晶莹透明如碧玉的湖水:“怕我吗?”
夏特爱尔在他身后小声地说:“有……有一点儿。”
“这个湖很美,像精灵的眼睛。”说着他席地而坐,“以前您……从来没怕过我……”
是的,以前你从来没有怕过我。除了亚伯,从来没有人敢直视我的眼睛,从来没有人像这样进入过我的视线……等我发现我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等我想要仔细地看你,你却微笑着选择了远离。
“以前……我们见过吗?”他眼里深深的忧伤感染了夏特爱尔,她不自觉地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很久以前。” 该隐转头,四目相对之时,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很久以前,我们曾这样凝视着彼此;很久以前,我们曾失之交臂……
“您的名字……真的是盖伊吗?”
“如果不是,您以为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夏特爱尔痛苦地摇头,泪水盈在眼底。有个名字就在脑海里的某个地方,可就是无法传达到眼前。夏特爱尔•奈特,是这个名字吗?很久以前,我选择了死亡……我是这样离开你的吗?因为我选择了死亡?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哭泣?为什么?
就连如此自制的他也无法隐藏内心的悲伤,他叹息。如果你会哭泣,为什么不能将我记起?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被人想起。夏特爱尔,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
该隐的轻叹把夏特爱尔拉回现实。眼前,他正盯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上刺目的伤痕,“这是怎么了?”
夏特爱尔惊觉,她向后躲:“没什么,工作时不小心弄伤的。我总是笨手笨脚的。”虽然清描淡写地说着,可眼睛里闪过的伤痛没有逃过该隐的眼睛。
“看着我,夏特爱尔。”又是这种命令似的口吻,那么的严厉无从拒绝。夏特爱尔抖了一下,听话地抬起头。他犀利的目光逼视着自己,严肃地有些吓人。
“如果您只能仰望,那您的生命只能被用来荼毒。” 该隐终于在她脸上看到曾经熟悉的表情,虽然那转瞬即逝。
“夏特爱尔,您是非常特殊的存在,非常特别。您身体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您无法想像。您应该是让他人仰视的存在,您明白吗?”
看到夏特爱尔摇头,该隐唉了口气:“等您真正想起我是谁,等您认识自己并接受自己的时候,您就会明白。在此之前,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天,该隐悄然离去,甚至没有道别。
夏特爱尔站在房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房间似乎还有他的气息,似乎还可以看见他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风景,目光依旧温柔而略带忧郁;似乎还可以听到他说:“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那里。”
是的,我想一直站在这里,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你,一直站在这里。可是你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就这样离开,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如果我们曾经相识,为什么要留我独自一个?是种惩罚吗,因为我没有将你记起?如果你曾深驻过我的记忆,为什么不将我唤醒?宁愿让锥心的痛将我紧紧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