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晚》七叶菩提

24、第二十四章 冰蜕珠

　　东方绝看着那两个字，眉头微皱，沉吟道：“虫……兑……虫……兑……”
　　突然，东方绝神色大变，指着红叶手边的那两个字，惊道：“你的意思是这冰蜕珠——”
　　红叶见东方绝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扬手一抹，桌面上的那两个字便糊在一起，只剩下暗色的一块水渍。
　　他展颜而笑，好似晴空下的罂粟，带着致命的风情，“不错，冰蜕珠，并非是玉石雕琢而成的宝珠，更不是什么万年冰晶蜕变而成的精华，而是上古一种奇虫的虫卵。”
　　红叶说着，瞥了东方绝一眼，也不去看他眼底的震惊之色，兀自说道：“这种上古奇虫，早就已经绝迹了，只有龙吟窟这种寒气充盈之地还存有几枚虫卵，虫卵封存于寒冰之中，世人不知，只道是万年冰晶蜕变所生，称之冰蜕珠。”
　　东方绝不愧是药王谷的传人，很快便自震惊中回过神来，接着红叶的话说道：“所以，服下冰蜕珠平添一甲子功力，是被奇虫寄生所致？我游历南疆之时，曾经在苗人之中见过类似的法子，这冰蜕珠也算得上是蛊虫的一种了。但是若真如你所言，只怕这并非是御蛊之术这么简单！”
　　“御蛊之术，乃是以人之力御使蛊虫，而冰蜕珠，则是蛊虫御使宿主。”红叶点头，缓缓道：“寄生之人被幼虫掌控奇经八脉，自然功力大增，但同时自身精血也沦为幼虫养分，神智渐失，最后变成毫无知觉的傀儡。”
　　东方绝看着红叶的眼睛，道：“苏墨颜知道这些么？”
　　他是知道红叶当年与苏墨颜的旧事的，他看着红叶的眼睛，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如愿以偿。
　　红叶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东方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终于，红叶开口了，但是他却没有回答东方绝的问题。
　　他唇角轻挑，轻声道：“我也想知道，知道了这些，苏墨颜还会服下冰蜕珠吗？”
　　东方绝长叹出一口气，他明白了，不管红叶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是他想要听到的。
　　门外忽然有风吹过，红叶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他眼角的笑意更深。
　　他直起身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
　　东方绝凝神听了片刻，小声道：“走了。”
　　红叶道：“他倒真做的天衣无缝。”
　　东方绝道：“都说苜蓿楼玲珑公子八面玲珑，论心思计谋，你确实不如他。”
　　东方绝这话说得极为认真，若是放在平日里，红叶说不得要拉下脸色，但是此番东方绝这样说，红叶面上的神色却很是坦然。
　　若非是心里当真这样想，寻常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会不自在。
　　“他玲珑公子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苜蓿楼靠着他近年来愈发壮大，隐约有与玄天阁、执影宫抗衡之力。这可不是只靠问天剑就能办到的。”红叶笑意微敛，说道。
　　东方绝又道：“他既七窍玲珑，只怕你方才和我说的那些，他未必会信。”
　　红叶闻言，点了点头，道：“事关苏墨颜，他自然不敢大意，不过……”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只是我方才说的，有哪一句是假话？”
　　东方绝将红叶方才所说过了个遍，却还真的没找出一句假话，奇道：“这句句实话，倒不像是你天机公子的作风。”
　　红叶将杯盏往桌上一放，双手一摊，笑道：“是了，我所说的，都是真话。但是……”红叶话锋一转，“温子衣生性多疑，必然不会全信，但是在今日之前，江湖上知道这些的，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事关苏墨颜身家性命，你说，他为了苏墨颜，会怎么做？”
　　东方绝沉默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苏墨颜、温子衣住在一处，虽然并不亲近，但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他还是能看出一些来的。
　　红叶今日一番话，你说他是真便是真，你说他是假便是假，但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温子衣绝对不会让苏墨颜冒险。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让苏墨颜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院子的另一头
　　门窗紧闭，苏墨颜一袭黑衣，站在书案前。
　　他的身后站着一人。
　　这人身形不过少年，纤长瘦弱，一头墨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只用一条鹅黄色的丝带松松垮垮地拢着。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便好似初春东风下的一抹柳枝，刚刚吐出几分绿意，风一吹便会随之飘动起来。
　　可是不管东风如何强劲，它永远都吹不断柳枝。
　　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便是苜蓿楼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玲珑公子，上一代苜蓿楼楼主遗孤，温子衣。
　　江湖传言，玲珑公子生有七窍玲珑之心，心思缜密，智谋无双。若说在苏墨颜的问天剑下还能有一丝活路，那么，在温子衣的精妙算计下，那便是九死无生。
　　但也正因为这颗七窍玲珑之心，温子衣心脉羸弱，无法习武。
　　为了保护温子衣，上代苜蓿楼楼主倾一楼之力，寻得昆山暖玉，辅以东海精英，为他打造了一副天霖宝甲，穿上后无坚不摧，无物可破。
　　温子衣极少离开苜蓿楼，此番冒险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龙吟窟一行凶险无比，他放心不下苏墨颜。
　　他站在苏墨颜身后，垂眸而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道：“公子，你不信我？”
　　他这一声公子叫的自然是苏墨颜，苜蓿楼中亦极少有人知道这一声称呼的来由，只知道很早以前，两人还是以师兄弟相称，后来不知何时开始，温子衣便改口唤苏墨颜“公子”。
　　苏墨颜闻言转过身，看向温子衣，道：“自然不是。”
　　他看着眼前的绿衣少年，又道：“你跟着我六年，若这世上我还有一个人能性命交托，那，大抵就是你了罢。”
　　温子衣笑起来，“能陪伴公子六年，也是子衣之幸。”
　　苏墨颜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别站太久了。”
　　温子衣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他看着苏墨颜，说道：“冰蜕珠的功效，除了当年的魔教教主，没有人知道，公子切不可亲身尝试。”
　　苏墨颜不自觉的地皱了皱眉，他素来相信一力降十会，什么东西都不如自己掌握的力量来的实在，若非长生殿开启在即，他也不会生出取冰蜕珠增加修为的念头。
　　他的这一点神情变化，落在温子衣眼中，却又有些不同。
　　温子衣又怎么会不知道苏墨颜所想，何况冰蜕珠一法还是他告知苏墨颜的。但是红叶所说，他不得不防备。
　　“子衣倒是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温子衣见苏墨颜沉默不语，又说道。
　　“什么法子？”苏墨颜问道。
　　“取得冰蜕珠后，择一人服下，若是冰蜕珠真能让人平添一甲子功力，便让那人将所得内力尽数传功于公子，虽然中途会有损失，但可保公子无虞。”
　　这办法虽然能避免苏墨颜直接承受服下冰蜕珠的风险，却也有不妥之处。
　　这江湖里的人，哪一个不希望自己能变强，能有朝一日问鼎至尊，成为长生天那样超脱的存在，又有谁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得到的一甲子功力悉数给人。
　　苏墨颜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他思忖片刻，沉声道：“看来，子衣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温子衣闻言，点了点头，“不过尚需神医相助，方能万无一失。”
　　苏墨颜这才展颜一笑：“好罢，等取得了冰蜕珠，便让东方绝去我苜蓿楼坐坐吧。”
　　“谢公子！”子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