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之》秋盈儿

2、第二章 家人

　　“回来多久？”柏林看了眼频频看着车窗外景物的人儿。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一个月后，也许不走了。”看风景的人儿依旧看着风景答话，此刻的好心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就这么高兴？”

　　“嗯，很高兴。”她依旧笑眯眯地，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去吃饭？我给你接风洗尘。”他提议。

　　“不了，我想直接回家。”

　　“......”

　　吱——

　　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公交站台前，简之看着呼啸而过的车有些无语，大哥，您这是要闹那样呀！！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西天都还没到呢，怎么就弃她于不顾了？？？还有，把她人给放下来了，好歹给她连行李也一起放啊！！！

　　应她心中所想，黑色大奔“吱”地一声去而复返，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下车把后尾箱的行李拎到她面前，顺道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我走了。”然后坐上了车。

　　“柏林。”她上前两步，“我才刚回来。”

　　“嗯，我知道。”车上的人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回答。

　　“那...”

　　“那你回家好好洗个澡，吃个饭，睡一觉。”车上的人满脸笑意地敬了个礼，“明天见！”然后，车子再次在她面前呼啸而过。

　　还真的是...

　　她任命地拉着行李走，好在这里离家也不远了。

　　林家庄园，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顶，茂密葱茏的花园以及极尽奢华的游泳池，尽显雍容华贵。

　　低头在包包里找六年前离开时带走的钥匙，记得回来时，她是找了出来放到包包里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只是，钥匙刚拿出来，她就知道用不了了，钥匙和钥匙孔完全不搭边，密码不知道，钥匙不能用，只能按门铃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请问你找谁？”

　　她后退几步，看了眼左手边的门牌号，没听爸爸说搬家了，那应该是没走错门才是。刚想回答那姑娘的话，屋里就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带着熟悉的嗓音也传了出来：“哎呀，大小姐，你可回来了。”

　　一个上了年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

　　“林妈。”她也冲她笑。

　　“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妈上前接过她的行李，拉着她往屋里走，旁边那小姑娘赶紧接过林妈手里的行李，关好门，跟了上来。

　　“先生出差去了，夫人在家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你回来，接了个电话刚出门，交代说你回来了给她电话...小姐...二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林妈一路上唠唠着家里人的行踪给她听，她依旧笑着听她说完。

　　“林妈，我想先休息下。”仰头望着楼上的房间转了转，目光定在三楼左手边第二间房，“我的房间还是以前那间吗？”

　　“嗯，还是以前那间，小姐，需要先吃点东西先吗？”

　　“不用了，那我先上去了。”伸手想接过行李。

　　“大小姐，我来就好。”那年轻的姑娘讨好地对她笑着，拎起行李摔先走了上去。

　　卧室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很干净，干净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房间空了六年，床是新的，被子是新的，地毯是新的，梳妆台是新的，她走过去把落地窗帘拉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触手是一片柔软，嗯，连窗帘也是新的。

　　所有物品的颜色都是她以前喜爱的青蓝色，只是现在，她喜欢的不再在这个颜色了。

　　“几天前，夫人听先生说大小姐要回来了，便带着二小姐和我们把小姐的卧室布置了一番，小姐可喜欢？”林妈端了杯牛奶进来。

　　“嗯，很喜欢，谢谢！”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那我们先出去了，小姐你先休息。”

　　“嗯。”

　　林妈她们出去了，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端着牛奶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天空。以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这落地窗，能让她即便不出门也能一览外面的世界，白天能看到蓝色的天空，绿色的花园，晚上能看到柔和的月亮和璀璨的星星，能趴在这里看绵绵细雨，也能看到悬挂在空中的彩虹。

　　那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怀着感激的心来面对这一切。

　　——

　　“姐，姐，你醒了吗？”房门被打开，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

　　她伸手拉了下台灯。

　　才刚起来，便被扑过来的身影压回了床上，“姐，我想死你了。”

　　轻蹙眉头，对陌生的体温有些反感，强忍着没把人推开，拍了拍她的背，“我也想你。”

　　“姐，赶紧起来了，爸妈在等你吃饭呢。”

　　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没了，她跟着松了一口气。

　　借着灯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妹妹，林优璇。及腰的长发，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嘴唇，语笑嫣然。

　　“咱家什么时候出个美女了？”她轻佻她的下巴。

　　“讨厌，不理你了。”林优璇杏目瞪了她一眼，抬手一把把她的手拍开，转身跑了出去。

　　起身换了身家居的衣服下楼，林妈和几个佣人在上整理饭桌，客厅里，爸爸林建辉正在看报纸，妹妹靠在妈妈袁凤琴怀里说着话，听到下楼的声音，三人皆抬头看了去。

　　“爸，妈。”她笑着下来打招呼。

　　“姐。”林优旋已经站起来走过来拉她，她看着挽着的她胳膊，低声喊了声：“璇璇。”

　　“回来了？哎呀，我来看看，简儿长高了不少，也漂亮了。”袁风琴上前握着她的手，满脸笑意地打量着她。

　　林建辉也站到了她身旁，“嗯，是长高了，跟你妈一样高了。”

　　林妈在一旁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摆手让摆餐具的佣人轻手些，脸上的笑意亦是挂了一天。

　　画面拉远看，也确是幸福温馨的一家四口，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来，嘴不停地说着话。

　　七月份傍晚的天空是干净的，晚霞是鲜艳的，夕阳是金黄的，普照下来，像是为这世界渡上了一层黄金。

　　晚餐很丰盛，算是给她接风洗尘。每个人笑得很开心，她想，若他们真心为了她的回来而高兴，也算是她功德一件了。

　　今天是七月十二，还有四天就是爸爸的生日，那么说还有四天时间是可以名正言顺呆在家里的。

　　“咚”“咚”敲门声响起，开门，是妈妈。

　　“妈。”

　　“想你白天的时候睡了，晚上应该没那么早睡，就过来陪你说说话。”袁凤琴一手端了杯牛奶，一手拿着一个盒子走到床角边的沙发上坐下，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朝她招手：“来，过来，陪妈妈坐会儿。”

　　她依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时间就这么一晃，你都出国六年了......”

　　——

　　“呜呜...”

　　夜里，隐隐听到一些哭声，因为刚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周边的一切都极为敏感，缓缓地从软软的大床滑下，寻着哭声找过去。

　　“呜呜，我可怜的宝儿，建辉，建辉，宝儿，你看，你快看，宝儿回来了。她回来了。”女声不停地哭诉着。

　　“阿凤，你醒醒，你别吓我，阿凤。”男声很沙哑。

　　“宝儿，宝儿.....”

　　“啪”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响亮透彻。她的心跟着一颤。

　　这一声过后，空间寂静了许久。

　　“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她是谁？是不是你跟外面的野女人生的野种，是不是。”许久后女人似乎清醒了，声音尖锐了起来。

　　“阿凤。”

　　“你要让她取代宝儿的位置？”

　　“不会，不会取代的，没人能取代宝儿的位置，宝儿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你先放下，别动。”男声慌张了起来。

　　“哈哈，简儿，捡儿，捡来的女儿，建辉，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先把剪刀放下。”

　　“捡儿，捡儿，捡来的女儿，捡来的女儿......”

　　她一惊，醒了过来，粗喘着气，额头满是汗水。多少年了？没想到刚回国的第一个晚上就梦见了这样的往事，拿过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

　　下床去洗了把脸，回来便窝在小沙发上看着妈妈送过来在盒子发呆。

　　“简儿，当年是璇璇不懂事，你别怪她...后来她出院后想还给你，只是那时你已经出国了，所以就一直放在妈妈这里替你保管，现在你回来了，妈妈就把它交回给你。”临出房门时妈妈这样跟她说。

　　她只是笑着摇头说“不怪”。

　　只是现在不怪，当年也是恨过的吧，她想。

　　六年前的往事呵。

　　“给我，给我。”

　　“不给，这是我的。”

　　“妈妈说了，你的就是我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她只是倔强地抿着嘴，手一刻也不松。是，她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只除了她手里的项链和房间里的一个旧发夹，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她，只除了这两样东西。

　　“快点给我。”妹妹抓着她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她一个个手指合了回去。手上一吃痛，她咬了她的手，反射性地一推，然后，她看到妹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其实妹妹伤得并不重，只是额头擦破了皮，但在医院里，她哭着闹着要爸爸妈妈惩罚她，说她浑身都痛，说不想再见到她。

　　妹妹一直哭着，一直闹着，妈妈过来给了她一个耳光，怒瞪着她骂了句“白眼狼”，抢过她手里的项链。

　　第二天，她被以留学的名义送出国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