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樗浮

25、小镇莞白（十一）

　　我终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而我也知道，我跟甘蓂不一样。我是个连妖怪都算不上的死物。而她有一颗，真正跳动的心。她不愿笑，是因为心中封存的情感，我不知所措，只能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

　　栾华木边的梦潭湖，是我除了茶馆，去过最多的地方。因为我喜欢那个角落，从那里看到的甘蓂，会让我记得初心。

　　后来我在栾华木边，遇见另一个人。

　　我不喜欢她整天挂着的笑容，不喜欢她总是吵吵嚷嚷，就像不喜欢她第一次出现时就对我说“我是栖梧”，我不喜欢她的全部。

　　她日日跑来茶馆中，只是为了趴在桌上看我。她随我一起叫茉冉姐姐，和茉冉亲密的无以复加。我同样不喜欢这种亲密，可最后我对她说，“栖梧，谢谢。”

　　至少这几十年里她给了茉冉快乐，她让茉冉没了后顾之忧，她在最后一刻替我挖出了琴，她让我没那么多时间去想甘蓂。

　　茉冉终于以生命的代价带来希声。他已离去了千年，不记得灵冥之地的一分一毫。

　　茉冉只知他会恢复记忆，可我知道是因为我。他会接触到我，接触过我身上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可我不希望那样，恢复记忆的希声，又能有什么新的意义？

　　作为一盏琴，我背叛了他，我的琴师。

　　但我无法阻止他，只能与他合演了一出戏。如果希声只是一个普通人，茉冉便不会强留他在身边。她无法忽视希声的不情愿，宁肯再次遥遥相望。

　　在我以为茉冉会送希声走的时候，希声却告诉我，他不想走了。

　　如果他不想走了，茉冉一定会用余下的生命，全部折合成希声在的时间。而希声，会在他死后，重回人间。

　　我再一次觉得他如此自私，于是我故意让他接近红蔷薇，让他昏睡。我想让他死，让他永远消失，或许茉冉会彻底解脱。

　　五百年过去，我还是很幼稚。

　　大智如希声，却故意配合了我的小把戏，赌上生命的小把戏。他知道我会救他，可我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茉冉那一巴掌。

　　如果没有希声，茉冉就不是茉冉了。

　　我不知道一无所有的希声，何来如此的自信。

　　“这一千年，她过的如何？”

　　“让她继续这样的生活，生生世世，难道不是自私？”

　　“我会陪她，过完她想要的日子。”

　　……

　　我接受了事实，诚如希声所说，先离开的那一个，总是幸福的。

　　茉冉死时，我终于踏进了甘蓂的屋子。那就算是我对她的告别吧，她说，仙琴，也是用来弹奏的。

　　我跟着希声走了。

　　我把一切残酷，留给我不喜欢的栖梧。我发现，我不喜欢她的全部，也不喜欢她哭。

　　死亡和重生，最能消解孤独。

　　可我们心中的记忆时时提醒着我们孤独。

　　我们会在这世间行走，不知道走到哪里，走到哪个时间。

　　我们只会偶尔停下来，想想过去

　　END
　　2015.6.28
　　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