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成空》夜宿ys

8、第八章

　　第八章

　　“阿引......对不起......”

　　（一）
　　冥王曾说过，共赴黄泉并不是什么难事，只看你愿不愿了。
　　能与二两一起死，我卫惘沉此生无憾了。在二两把自己的一双眼珠献给桃树精的时候，惘沉心里这样想。然而看着那清秀的脸上流淌着血水，挺翘的鼻梁上端那双眼睛此刻却是骇人的空洞，卫惘沉心头一疼。
　　怎么能让她死呢。
　　二两啊二两，你不但是我的求不得，亦是我的舍不得啊。卫惘沉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已失去双眼的二两，笑得宠溺，“二两，我不会让你死的。”二两微微侧头，疑惑地嗯了一声。惘沉苦涩一笑，怎么忘了，二两被夺去了五感呐。
　　“用我的灵魂换二两一命，你可同意？”卫惘沉低头，低声问那缠裹着自己的树干。扶着树干稍作歇息的二两一怔，随即脱口道：“不可以！”
　　（二）
　　“呵呵呵......”柔柔的声音如今听来却似催命的魔音，“你的魂魄比她好上不止一星半点，若你愿意......我会放了她的。”树干上浮现出一张圆圆小巧精致的脸，脸上满是贪婪。惘沉低低笑了笑，“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否则，咒你魂飞魄散。”桃夭脸色微微一变，弯弯嘴角没有顺着回答惘沉：“为了一名女子，丢了一条性命，值得么？”
　　惘沉歪歪脑袋，浅浅一笑，缱绻的目光看向那满是焦急的脸颊，也不答反问桃夭：“你可爱过？”桃夭冷哼一声，“世间男子皆负心。”“所以你不许我们在一起。”惘沉冷笑一声。
　　桃夭沉默了一会，忽地发出一阵甜腻的笑声：“不是不许你们在一起啊......”一根粗长的树枝悄悄缠上二两的细腰，“而是你们本就不该在一起啊......”
　　（三）
　　“当初我和她，被人像过街老鼠似的赶着、骂着，最后我的阿药还是死了......这世间，本就容不得女子相爱！我这么做，是为你们好啊......”桃夭细细地打量着二两的眉眼，树干显现出来的眉眼露出垂涎之意。
　　柳叶眉，挺翘的鼻，红润的小嘴......我的阿药，快要回来了......
　　“你是想重塑你意中人的血肉之躯么？！”惘沉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双眼，失声道。先是要她的身体，然后是二两的眼睛。桃夭清脆的笑声中带着愉悦：“没想到被你猜到了呢~用相爱之人的身体一起做出的新身体多好呀......阿药一定会喜欢的。”
　　一直沉默的二两竟像是听清楚她们的谈话似的，忽地大叫——
　　“不可以！”
　　（四）
　　魉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日哦居然在这里卡顿！”花茕蓂愤愤地骂了一句。扇非离戳了戳她，示意她不要用‘连载怎么停止了？！！’的语气说话。然而花茕蓂却不解其意，郁闷地扭头看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扇非离无力地扭头看向窗外。然后，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本就圆圆的眼。这表情出现在扇非离脸上十分罕见，于是花茕蓂十分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她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请问外面那个无声无息就挂在树上的长发矮个子是谁啊啊！
　　她们这系列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顺着她们两个的目光看过去，容瑢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下，慰尚空手一抖，茶水进鼻子里了。只有魉歪歪脑袋，脸上全是好奇。
　　慰尚空用力地搓搓鼻子，没好气地向外大喊一声：“......快下来啊挂着好玩吗！！”

　　（五）
　　容瑢抽抽嘴角，转过头去。
　　花茕蓂扯扯容瑢的衣袖，睁大眼眸问：“你们认识？”容瑢看着她好看的猫眼，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不否认：“虚无界主。”
　　“泽弋。”
　　花茕蓂又看了一眼窗外头还倒挂在树上的长发矮个子，抽了抽嘴角，“你说那是虚无界主？！”容瑢叹了口气，无奈道：“......是的。”
　　泽弋在树上挣扎了一下，就狼狈地跳了下来，手里还抱着一只黑色的眼睛很漂亮的小猫。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空出一只手拂拂衣上的灰尘，然后故作老成地走进屋里，在进屋的门槛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双眼格外有神，花茕蓂都要怀疑她眼睛有恙了。
　　（六）
　　那泽弋一手抱着猫，见到众人，大家闺秀般向她们行了个礼。待她走近了，花茕蓂才得以仔细看她的容貌——粉雕玉琢的脸上眉目狭长，高挺的鼻梁和红艳的唇......长得却不似中原人。花茕蓂打量着人家，人家也打量着她。透彻的紫瞳中飞快闪过一丝惊异，嘴角微微勾了勾，笑中透着一丝隐秘的苦涩。
　　然而花茕蓂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泽弋比慰尚空还矮。
　　泽弋怀中一直很安静浅眠的黑猫突然睁开了双眼，漂亮的绿瞳直勾勾地盯着花茕蓂，暴躁地拱了拱。泽弋微微蹙眉，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他，面上十分平静，心中却稍稍纳闷——怎的宝贝什么都感受不到偏就对......
　　黑猫向花茕蓂龇了龇牙。
　　花茕蓂突然觉得自己心智被什么影响了，于是也蹙了蹙眉，眼睛微眯冷冷地与其对视。
　　容瑢看到花茕蓂那微微的变化，微微睁大了眼眸。早已坐下的慰尚空疑惑地抬头看向还站着的众人，问道：“你们站着干嘛？”
　　......就你这样还想去当魔界界主。
　　（七）
　　泽弋抽抽嘴角，也寻了个位子理所当然地坐下，被人霸占了位子的花茕蓂挑挑眉，委屈地捏了捏容瑢的肩。容瑢微微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搂着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慰尚空啧了一声，低头掩过眼眸中的冷意。
　　扇非离的目光与泽弋有一刹那的对接，随后她就微微一笑，朝一直安静坐着的魉道：“故事还没说完呢。”
　　魉低头苦涩一笑：“后头没什么好说的了，在我们临死前，主人就出现了。”她微微侧头，恬静的样子让人心生保护之意，“但是那桃花树却一年不如一年，不仅逆季生长，而且根部还渐渐腐败了......”“那是因为先前的桃木精是用精血来灌养桃树的，诶呦，害了多少人呀。”泽弋喝了一口身前桌上的茶，中性的声音啧啧道。
　　......那是我的！！花茕蓂抽抽嘴角。
　　（八）
　　“既然魍可以住在桃木之中，那用这些桃木做成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就好了。”扇非离皱眉道。“即使化成了人，但本体仍存。她的本体都要腐烂了，怎么维持人形。”花茕蓂摇摇头，搂着容瑢的脖子，头靠在她的肩头。
　　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慰尚空暴躁了。
　　“而且特意用桃木做出的房子，不就是为了方便偷看心上人沐浴么。”泽弋咪咪眼睛笑道。然后她感觉到屁股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戳了一下。
　　“也许，我可以帮她。”花茕蓂突然说。
　　“帮她把本体修复。”
　　她心底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九）
　　花茕蓂生来就和别的彼岸花不同。这不同便体现在她一降生就被冥王带到身边教导。心疼女儿的蓂爹蓂娘眼泪汪汪地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娃被冥王开心地抱走了。于是，花茕蓂看着本来高挑俊秀的冥王变成了小孩子，从努力抬头都看不到他的脸到努力低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噢。
　　花茕蓂在冥殿中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等到她长成了窈窕少女，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寻常。
　　......我怎么可以喷火啊！我不是花吗我为什么可以喷火！！
　　小小只的冥王摸摸下巴，故作老成道：“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花茕蓂惊恐：“我不是我爹娘的女儿吗我难道是你的私生女吗？！！”冥王额上青筋突然变得明显，一脚踩在花茕蓂的脚背上，冷眼看着某花嗷呜一声。
　　多少年过去了，没想到会出现在你身上。
　　你虽然是彼岸花，但体内流淌着的，却是最暴躁火热的‘嗜血’。
　　“......那我怎么还没自焚？”
　　能不能安心听我说完！这‘嗜血’啊，迟早会吞噬你的，所以啊，你要放血~噢噢没告诉你嗜血能救活一息尚存的任何人......放了三次血之后，你会......
　　冥王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十）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他们根本撑不到三次放血。蓂衣没有告诉她。
　　容瑢蹙眉，闭上眼睛。
　　“所以呀，我可以救魍啊。”花茕蓂笑笑道。慰尚空垂着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不悦道：“换了三次之后你也活不成了。”花茕蓂微微一怔：“啊？是这样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去的啊......”“闭嘴！”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花茕蓂一愣，看向出声的人，却发现是才认识的泽弋。泽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漂亮眼眸中的悲伤显露无遗。似乎发现自己的失态，泽弋咳了咳，继而笑眯眯道：“诶呀看了太多人的生与死，不免感伤嘛。”
　　尤其，见过她的离去。
　　泽弋偷偷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
　　涅槃啊，哪有这么容易呢。
　　（十一）
　　最后大家决定次日再商讨。
　　是夜，慰尚空负手站在桃树顶端，望向那黑漆漆的远山。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去的啊......”
　　什么时候，又是谁也说过这句话？慰尚空微微蹙眉。越想记起却又偏偏记不清。慰尚空心神一动，看向桃树下，便看见下方有两个相拥的身影。其中一个手腕轻轻摇动，发出轻小而清脆的铃铛撞击声。慰尚空看着那两人微微失神。
　　她们似乎也发现了她，于是相拥的动作转变为紧紧牵着手，双双抬头看着树顶的人。
　　花茕蓂有一瞬间的慌乱，却被紧握着自己的温暖手掌抚慰。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慰尚空会慌乱，她们分明什么关系都没有。
　　（十二）
　　一个小孩喝酒，这场景有些奇怪。
　　两个小孩一起喝酒，这场景更奇怪。
　　慰尚空才不管这些，只顾着自己喝酒，还不时迷蒙地劝泽弋喝酒。择业抽抽嘴角，扯出被某个醉汉搂在怀里的衣袖，嫌弃地推开快要蹭到自己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慰尚空小声嘟囔了一句模糊的话，习惯性地搂着怀中的衣袖开始擦嘴。
　　“......”泽弋啧了一声。
　　突然慰尚空的嘟囔声变大了许多，于是泽弋开始听她像个怨妇一样痛诉自己内心的苦恼。
　　“阿引......对不起......”她无意识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泽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