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抱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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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病
陈娇一病不起。
本来是中暑，结果隔天就发起了烧，连加着咳嗽，半夜里咳得厉害，听着就叫人心疼。楚服更是忙里忙外，一夜也没合过眼。殿里的御医们老的少的，都穿梭在药局和公主府之间。每每陈娇的病严重了，莫说是年少的被她母亲骂的头都要埋到胸里，就是那些满把白胡子的老御医，也同样抵不过馆陶长公主的传唤。陈娇迷糊之间也不禁笑笑，有些可怜他们在母亲的手底下活得十分辛苦。
陈娇睁着模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屋顶，想着这一病倒真是时候，帮她省了不少麻烦，很多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也得以搁浅。
门忽然开了，陈娇模糊地看过去，大致上是个男人的身影。唔……一身玄色的服饰，看起来很眼熟。陈娇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却没有办法。被烧烫了的眼睛，看着什么都隔了层纱。这究竟是谁呢？
“谁……？”陈娇的声音一出口，她自己先吃了一惊。这样的嘶哑无力，看起来这次的确病得很重啊。
“娇娇啊，我的娇娇。”那边传来温煦慈爱的低沉男声。高大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只是没有掀开帘子，这声音她当然认得，是她的舅舅，如今大汉的天子。
陈娇鼻子一酸。这个贵为天子的男人，对她的疼爱，恐怕没有什么人的舅舅能攀比，而他身后的权力，却又能让她对于这样的宠爱完全放下心来。放松了芥蒂，小女孩儿的性子就彰显无遗，那些委屈就全部都倾泻而出。她半带着哭腔，委屈地叫了一声：“舅舅……”
景帝素来疼惜他这个侄女，听着这样娇弱的声音，也顾不得什么，就掀开了帘子，坐了下来。他看着陈娇烧的红彤彤的眼睛，还有因为擤鼻涕而破了皮的鼻翼，也没有嫌弃她的样子，反而带了怜惜地嘲笑陈娇：“娇娇这下子怎么病倒啦？”
陈娇瘪了瘪嘴，因着发烧，愈发的可怜兮兮的，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像只小兔子。她看着景帝长长的胡子，温和的目光，想着平日里冷峻的父亲，和好不久又互相出难题的母亲，还有格外安静地外祖母，过了一遍，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全然理解她。他们的权贵，都是要别人给的，也因此他们都是要她挑起陈家、窦家的担子的人。
这样想着，至亲之人无一可以依靠，陈娇的眼泪流的就更加真情。她透过泪眼看向景帝，却是少有的坚决，两只小手握着景帝骨节分明而粗粝的大掌，撒娇一样地说：“娇娇还小，不想嫁人。”
对着陈娇，景帝本来就很喜欢，也很少拒绝她的要求，而如今这样令人怜爱的样子，就更难以拒绝，更何况是这样的，关于很遥远的事的请求，而她又是这样可爱的坚决。景帝一怔，目光有些放空，却没说什么，只是慈爱地笑笑，摸摸陈娇的头，温柔地给予承诺：“好，那就不嫁。”
至此，陈娇想，她总算是躲过了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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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的身子渐渐地好了起来，然而对于宫里的琐事，她却心想，既然躲过了金屋，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愁的，也就懒得料理。偶尔也只是听着楚服一个人立在那里，念叨着今日梁王又送了外祖母怎样的礼物，外祖母又是怎样的欢喜，听着胶东王被赐名刘彻，听着长公主近日来时常跑去谒见景帝。
陈娇听着，也只是笑。这些事情，在得到了景帝的承诺之后，她都不甚在意了。
她母亲看着她整日笑，就也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几日有什么好事，瞧你这几日心都要飞起来了。”做母亲的，哪里不希望子女开心呢，陈娇看得出她的真意，就眯起眼睛来笑得更开怀，逗得馆陶长公主这些日子来也很开心。
她想，她该满足的，她成长了很多，她听得懂母亲的深意，她得了皇帝的许诺不入金屋，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陈娇见到的第一个外客，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赐名的刘彻。
她本是睡得迷迷瞪瞪的，这些日被养的很懒，结果被楚服一下子叫了起来，当即就怒了，想着谁人敢扰她清梦，童声之中染了威仪：“谁这样大胆。”忽然又是一顿，想着自己居然这几日清闲了，一个不留神就端出了以前皇后的架子。不过虽然有些心虚，但她想着做都做了，还不如看看来人是谁，兴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扫视过帘外，只是看到一个小的可笑的，却还背着手站着的身影，一身白袍，小身子挺得很直，还看不出来未来颀长的风姿。虽说本是看不到脸，但是凭着上辈子的熟识，陈娇只是一瞥，就认得出来，能长成这个样子的，大概也只有刘彻了。看到这样的结果反而只是让她心下一声轻叫，这下子大概真的补救不回来了。
而楚服，虽则是按照规矩办事，见陈娇这样生气，仍是先认了罚，接着说了来者的身份，果然是刘彻，只是这时候，还只能顶多称得上是“胶东王”，而不是太子。
陈娇微微叹了口气，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未来。想着她看到的他，是怎样有着雄才大略，渴望给予世人一个和平的年代，一个伟大的帝国。只是后来……再后来的他的举措是怎样继续推行的，她都看不到了。
她死后他是怎样的，成功与否，也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便没有关系，陈娇想，可是他毕竟是刘彻，不达目的不罢休，可以仅仅因为她的外祖母不支持他的思想，而蛰伏六年。
陈娇垂下眼帘。刘彻他的帝王心术，恐怕要比很多帝王都要深很多，这样一想，无论他想要做什么，最终想必还是成功了吧。陈娇出神很久，而楚服在帘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素来聪慧的主子是怎么了，好像是……遇到了这位胶东王，就有些古怪。关于这位皇子，楚服也有所耳闻。他如今是馆陶长公主最常挂在嘴边的皇子，这样无异于是长公主希望拥护他的意思，而那位现在的太子的母亲，已经失宠，而后位还悬着，这一下就有无穷的变数。
“胶东王。”陈娇的声音里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的东西，只是拿捏的尺度，却仍是高贵的，天下之娇的，这三个字在她念出来，别有一番感觉。
小团子听到自己的称号被念，道了声是，又出声问了句：“姐姐好些了么？”
陈娇在帘子这头笑，说：“好多了，麻烦你记挂，只是我这生病的人也是刚起，且也怕的传染了你，隔着这帘子，皇子可是觉得有所冒犯？”
“并无。”他的声音虽然稚嫩并且遮不住骄傲，但是却很稳重。
想必王娡教了他很多。
也对，她想着，从前卫子夫生子的时候就是如此的，皇子和生母除了那几个特定的时辰，其他的时候都是分开的。皇子和生母之间本来联系就不多，而王娡，她绝不会浪费这些时间而不用在教会刘彻人心手段上面。陈娇苦笑，想着自己的曾经过得简直是无法无天的日子，甚至成婚之后，也仍是洒脱。并且因着外祖母，母亲的缘故，更是放肆。
想她陈家列侯之位，竟是无一建树之人，最后甚至被连根拔起，陈娇就觉得很痛心。向他们这样嚣张的家族，也难怪在遇到卫家这一家皆有建树，进退有礼的人之后，绝非敌手。只是不知道卫子夫会过怎样的生活，刘彻爱美人，想必之后还会有尹美人，李美人，程美人，只是她的手腕，大约都拿下的来吧。
“呵呵。”那边的小皇子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之中到没有笑意，陈娇被拉了回来，听着他故作正经的笑，想着上一世那些美好的时光，就起了戳破他的念想，发问：“皇子在笑些什么。”
“姐姐是还没好么？今日怎的有些困意？正医院里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大约是有些吧，早上刚起的人总是有几分倦意。”重生后的陈娇从婴孩时代五年以来，一直学习手腕，力图把那些以前拉下的都学回来，幸好她天生聪慧，加之大人并不忌讳孩子些什么，陈娇于是学得很好，而这话一出口，她也知道这的的确确是懒怠之人的说辞了，只是她就是想看看，即便这样做非常不成熟她也想看看，究竟刘彻对于这样懒惰的人有什么样的看法，即便不成熟，她也只是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她就是陈娇，就是天之骄女，而这时候的刘彻，她即便冒犯了他又能怎样？她就是想看看她这样放肆的人在现在这样小的刘彻究竟如何。
她于是直身而起，没等刘彻回话，直直掀开帘子，站在榻前的台子上，倨傲的，直视下面的皇子，未来的皇上。她没有错过刘彻眼中那一瞬间的惊艳，拜多年以来以皇后的睡姿要求自己，即便初醒仍是挡不住她与生俱来的傲气。顾盼流光间想着还不够力度，就轻轻笑了起来，一时间倾城倾国。
楚服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陈娇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做出这样逾矩的事情，只是她也的确很漂亮，漂亮的令人窒息。本就年幼，却是硬生生的笑出来微微带了些妩媚的味道。她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大抵，是因为生在帝王家吧。她瞥向刘彻，忽然又有些明白了。
翁主她，是很喜欢胶东王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抱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