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金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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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
好乱……
“杵在这里干什么！？你们都是干什么用的！还不赶快去请御医！”这是母亲的声音……
“公主别气伤了身子，翁主想必是因着天热……” 这是王娡的声音……
被责怪的结果就是屋子里霹雳乓啷的，大概是这个倒了，那个歪了罢……
“皇上驾到——！”宦官拖着嗓子唱喏。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舅舅……
“平素也不知道这些宫里人是怎么服侍的！就是这里还有个皇子呢，居然也像没经过世面的……”
有个皇子有能怎么样……长门还不是有个曾经的皇后么？陈娇听着母亲的抱怨，想着经历过的人间冷暖，忽然很想笑，却没有力气。于是她就想，她都病了，还要想这些做什么，索性也不管了，就这样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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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雕琢有鸾凤的屋顶，陈娇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里不是公主府。
脑海中空白了一瞬，随即回忆如潮般涌来，过去的，现在的，交织在一起，网得她呼吸不了。顿了顿，把脑海里那些东西都扔掉，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样精致的手艺，也只能是在宫廷里才见得到了。这里，大概就是王夫人的客房了。
陈娇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只涌现了四个字——勿入金屋。
“水。”偏了偏头，陈娇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女，是楚服。
“翁主醒了。”楚服站在帘外，微低着头，语气平淡，随后转过身去，冲着两个跪坐在蒲团上的侍女说：“拿杯水来，加两钱蜂蜜。”
其中一个侍女恭顺地起立，鞠躬道是，弯着腰退了出去。
陈娇看在眼里，看着楚服指示她们指示的顺畅，却没有问话，只唤楚服上前扶她起身，然后问道：“母亲和王夫人呢？”
“长公主殿下在厅前，王夫人和她做伴。”楚服跪着，给陈娇系上衣扣，仍是低垂着头，声音柔柔的，问道：“翁主要更衣吗？”
陈娇若有所思。想着既然侍女已经去了前厅，待会儿无论如何也要和母亲还有王夫人见面，又一时没有什么好借口推脱掉金屋之诺，有些心烦意乱。不过幸而是在这个年纪，偶尔的任性撒娇倒是能更为讨好。她想着倒不如不更衣，若是能因病推脱的掉，自然更好。她不由得说：“放着吧，什么时候了？”
“比起园中过了两个时辰了，现下巳时也大约过了有半。”楚服整理了一下陈娇的发，又道：“翁主要挽发吗？”
“别拿这些琐事烦我。”陈娇平和地看着她，而前一世十一年来养出来的气势镇住眼前这般年纪的楚服却绰绰有余。
“是，奴婢不敢。”楚服身上一颤，随即跪下。
陈娇觉得没有意思。想想现在的楚服也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姑娘，虽有时明明听出了自己的意思却仍是略有僭越，只是她到底还是小，才把她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而忘了自己真的主子是谁。只是即便如此，才更显得她的确忠心，而且说的那些话倒也其实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更何况……
她忽然记起来，她是个怎样忠心的人。所谓的蛊毒妖术发生，陈娇她那时是怎样的无助，那楚服就是怎样的坚韧。她倒下去，楚服的眼神却日益坚毅，她服侍着她，在这个冰冷的后宫里面，只有楚服还把她当皇后，充耳不闻身边的人们已经近乎大胆地，把陈娇和薄皇后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念。
世人有多少趋利避害的，楚服的这份忠心就有多么的难得。她自然是知道。她很感谢楚服，代替她承受那样的酷刑。如果是她自己的话，依她上辈子那样骄纵的性子，她肯定是撑不下来的。想着长大了的楚服的样子，陈娇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悠远。如果可以，她多么想当面表达这种感激，即便这样的感激，是对着一个下人。
“起来吧。”座下的楚服为着那口气中的沧桑心里突跳了一下，逾越地抬了下眼，看着陈娇看向窗外，目光游离，一时间竟不像一个五岁的女童。她循着眼睛看过去，看到的正是张扬的馆陶长公主，还有并行着的，眉目低顺的王夫人。
“我的娇娇醒了？”没等底下的人传报，刘嫖轻快地走进来，王夫人于是步子慢了下来，只是跟在后面。长公主身上的衣服换成了靛青的襦裙，手中也加了把团扇，边走边扇了扇，言语自如：“天气这样热，又有这样的喜事，也难怪我的娇娇一时间昏了过去。”她路过那边跪在蒲团上的侍女，停了步，撇了撇嘴，给了一脚，那大约跟楚服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就歪了一下，单手撑着地，缓缓跪了回来，陈娇坐得很远，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听到侍女嘴里小声说着饶命。
刘嫖冷淡而轻蔑，声音清脆却冷漠：“还是要个厉害的丫头来收拾你们，要不然谁知道你们平日里怎么欺负的王夫人还有彘儿。”语气到这里又是一转，向前迈了几步，脸上就挂回了原本灿烂的笑。她清亮地开口：“我的娇娇，你的楚服真是好用。”
陈娇用袖子掩了面，咳了咳，听着刘嫖的自说自话，心念一转，抬头用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看着馆陶长公主，装作轻快回答：“楚服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母亲，你刚才说有了怎样的好事？”
“这你还要问？啊对，是我的疏忽，竟然忘了你方才晕了过去，大约是没听清吧。怎么样，现下好些没有？”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陈娇坐着的榻前。楚服闪退到了一边，馆陶长公主就坐了下来，用手掐了掐陈娇的脸，大概手感很好，就又捏了捏，嘴里解释着：“自然是你的事，彘儿很是喜欢你，我想你们看起来又这样合得来，你和王夫人又有缘分，不如就定了下来。彘儿还说笑着要用金屋把你藏起来呢，王夫人你说是不是？”她说着就侧过头去看向外面慢慢走着的王娡，接上了一串欢快的笑声。
陈娇温和的笑着，脸色却也渐渐沉了下来。她不想让刚刚好些的母女感情因为这样的事情破裂，可是她的母亲也的确有些太固执了。前些日子陈娇一个字一个字地掰给她听，她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是陈娇还年纪小，这些事情也不懂，就不要自以为是了。陈娇自然又气又急，转向身边的外祖母，却见的外祖母也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无所谓地闭着眼睛，半个字也不说。
可是这怎么能行，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目标。陈娇又是什么样的人，你既然不同意我的，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如愿。撕破了脸她也早就考虑在其中的。
她眼角看到那边王娡温柔地笑着，找了把椅子。而那刚被踹倒的侍女扶着她坐下，她的大宫女垂首侍奉于一旁。
陈娇看在眼里，又咳了咳，才说：“好多了，倒是让母亲担心了。只是婚事……我才这样小，怎么就这样急着定呢，舅舅那边也同意了么？”
刘嫖眉毛一挑，手上动作一停，她本就是不容许别人质疑的人，想了想是自己的女儿，也不愿意就这样把好好的关系又折腾回去，就又变回了笑脸，温温和和地劝着，手上揉了揉陈娇，说：“你的婚事，也要过问你舅舅么？吾还不能帮你做了主？你这丫头可真是和你舅舅一心，眼里都没有你的母亲了。彘儿不好么？早早定下来不好么？”她背对着王娡，对陈娇狠狠使了一个眼色，想着自己的女儿这样聪慧，且又这样面皮薄，当着嫔妃的面，也断然不会直接拒绝。
陈娇却装作没看见一样，心里面也冷笑，面子上只是咳，停了停才说：“舅舅说了，我的婚事他要管管的。至于十皇子，皇子嘛，自然都是好的。”
刘嫖的手在陈娇脸上的动作于是停了下来。她把手收了回去，两个人之间空气就凝固了，几乎要结出来冰碴子。
馆陶长公主的声音冷了下来：“少个你舅舅的准许，你倒是就不愿意了。也罢也罢，也算你的一片孝心。我这就去跟他说去。”只是声音却没有暖回来的意思。
陈娇挣着了一下，想着如果单单是她母亲去找她舅舅，那舅舅那有什么不能依的？于是也要起来，她的母亲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就老老实实地休息吧。”说罢，拂袖而去。
陈娇有些出神，她自然是知道她的母亲是怎样固执的人。只是——他们又有哪一个会有她切身的体验，又有哪一个能代替她面对的是深渊一样的后宫，皇城，还有叵测的人心。后位不是她想要的东西，母亲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想了想她也只能在心底里叹气，想着好好的母女关系，总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淡漠。
陈娇咳了咳，宽大袖袍作遮挡，眼角瞥向王娡，却只是看见她低眉细目地笑着，垂着眼，喝着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金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