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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生若只如初见 ...

  •   顾皇后这一脉人丁单薄,她这一房更是只有一个远嫁的亲妹,于是对上京顾丞相一家很是亲近,顾海潮十岁生辰这日更是带着十二皇子亲自前往相府祝贺。这日虽是为顾三庆贺,但明眼人皆知也是个攀龙附凤的好机会,所以一时间相府大门便被前来参宴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红绸包裹大大小小的贺礼更是将整个素锦园堆到了屋檐高。
      这厢常氏很早便召来族中福寿双全的老人为盛婉净脸挽发,久怡选了一套水蓝色束腰开襟的水纹淡梅刺绣长裙,用的是浸了萤液和梅香的水晶珑丝线,在阳光下走动仿佛一汪流动的活水般沁凉和刺眼,不需走近就能嗅到一抹若有似无的梅香。要知道这丝锦可是价值千金,六年以后才渐渐流行起来,当初进贡的这一点全进了盛婉的莲华宫,也不知皇后娘娘赏给顾三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含义,不过今日既然皇后娘娘亲自拜访,必是要穿上这一身锦裙才能表明对她的尊敬和感恩。
      “小姐今日想佩戴什么首饰?”久馨将九开九层的梅妆沉香木匣一一打开举在盛婉跟前,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抬起素手将最里面一支已经有点年旧的晶缀雕花姚黄镶流云钗取了出来搁在匣面上。哪知久馨愣了愣,不确定地问,“小姐,这是夫人当年的嫁妆,配你这年纪怕是有点老气吧。”
      盛婉左右侧头看了看头发,镜中的小孩也跟着左右侧了侧头,顾三这个身体不知怎么发育得比同龄人都慢上许多。别人家的小姑娘十岁就开始冲个子了,偏偏她还是一副圆润润瓷娃娃的样子,看着就将将比六岁的海溢高半个多头,所以老人也就给她头上盘了两个团子髻,一边别上三个紫色的珍珠扣,再斜斜插进一支精巧的赤豆珠帘步摇,剩下的及腰长发服帖地贴在背后,实在过于简单了。她撇了撇嘴,“这一身穿着就已经是个大人样儿了,还管它老气不老气。”她突然有点想念几年后的衣服款式了。
      久怡给盛婉上了一个拿手的烟花妆,使得她年纪看起来大了两岁。然后再将妆毫沾上一尖儿胭脂,在她眉间点了一朵小小的粉莲,毫尖儿一离,盛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她不得不佩服久怡的画皮手艺,简直比荣芷都好上许多,自恋地摸了摸脸颊,感叹道果然人美要靠衣妆,她以前可从不觉得顾三长得这么粉嫩。久馨拿来一双雕空木跟软底鞋服侍她穿上,站起来后整整高了半个脑袋,拖地的裙摆也刚刚遮住了脚尖,这一看,只觉得那脑子不够使了。盛婉就像那雨后迅速破土而出的春笋,少了娃娃的糯圆,多了一抹未成少女的娇柔,教人看上了便挪不开眼睛,海溢在一旁看了也是不忘各种不忘拍马屁,“每次我以为三姐姐已经最美了的时候,还能再被惊艳一次。”
      盛婉从来没觉得如此满意过,高兴得在镜子前转了半圈。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客人都在前堂等了许久了,怎么还没弄好啊?”常氏等不住了终于进来催促,看到盛婉时眼中闪过一沫惊艳,立刻咧嘴笑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出门,“怎么看还我家挽儿最是好看,今天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全被你给比下去了。”盛婉抿嘴一笑也不回答,她记得今日晋老可是也来了的,就不知道那晋阿榕在不在。
      陆斟与顾皇后坐在高高的正堂中央,眼前全是端着谄媚笑脸上前问候的朝臣,右侧的屏风后时不时传来两声嬉笑,他稍稍侧头,便见屏风后探出的几张笑脸受惊般缩回去,接着又是一般调笑。他皱着眉尖露出一丝不耐烦,实在不明白为何母亲如此明目张胆与娘家这么亲近,还带着他一起来参加顾家三女的生日。陆斟最不爱的便是参加这种虚伪的宴会,阿谀奉承攀龙附凤的话这些人如呼吸一般随手拈来,自家女儿就跟交易一般等着送进皇宫,看着就倒胃口。
      他不管母后的小声阻拦,径直下座往堂外走去。闭上深吸了一口空气,顿时觉得烦闷的胸口敞亮了许多,突然耳边听到一阵骚动,他侧目一看,只见远处□□走近一抹水蓝美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一摇一摇地走着,仿若一潮水浪慢慢悠悠荡过了他的心坎。虽看着年纪尚小,可那含羞的一低头,眼波的一流转,却似羽毛的柔软扫得他胸口一紧。
      旁侧有人似若无意道:“这便是顾家三女顾海潮。”
      陆斟的身后的小公公躬身提醒,“顾三小姐已经到了,殿下是否入堂?”“嗯。”他赢了一声,单手一抻了抻本没有皱褶的衣袖,挺直背脊走了进去。
      “斟儿,这便是你三表妹顾海潮。”顾皇后拉着盛婉的手高兴地朝堂门前招呼着,盛婉垂首轻轻一回头,看清来人时只似一道天雷自头上劈过,整个人怔怔地看着陆斟,眼眶内水雾聚成一团凝在眼角,微张的嘴巴因为激动而颤抖。这是她亲哥哥!泰安二十七年与楚连一同远赴瀚海关御敌,因她从中作梗导致粮草断绝,先行的五万大军被困于汉阳山,被敌军活活被屠尽无一生还。而他身中数箭,最终被乌尔汗活活虐待致死!他的首级被装在盒子里送到她面前时,她还在庆幸因为她耍了手段让楚连没有以身犯险逃过一劫。
      盛婉突然真的很感谢净灯,要不是他,她这辈子都无法为上辈子所犯下的罪孽进行补救赎罪。
      陆斟看着她表情,心里仿佛有一处坚硬的地方正在塌陷,他抿开嘴角,举起手微微一鞠躬,温润道:“表妹好。”
      “哥哥……”盛婉呆呆看着他,心里千万般话语哽咽在喉,听他这一声“表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她举起广袖抱在头上向他回了个深深的屈膝礼,借袖子拭了拭眼睛,再次抬头时已是一脸微笑。顾皇后看了看他俩,与常氏相视一笑。
      失态只是几息间,这厢顾长盛开口打断了尴尬:“既人已来齐,还请皇后娘娘及十二皇子入席上座。挽儿,带执姐儿上女席去。”执姐儿便是右丞相已故嫡亲弟弟的遗女顾潋滟,顾阿执。
      水镜朝的女子在十岁是个分水岭,便是之前不太顾男女之别的内室,家中女童一过十岁也要依规分席而坐,及笄后更要在男女席间竖一道极厚的屏障或垂帘,毕竟自家女儿的名声还是关系到今后聘嫁问题。
      这是盛婉第二次见过顾四,也是顾四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她用余光观察这个犹如顾海潮第二的小姑娘,一路垂着小脑袋跟个畏畏缩缩的小耗子般,偏偏那双大眼还隔着刘海滴溜溜打量着四周。
      待她俩上桌后一看,盛婉就乐了,正桌对面儿瞅着她卖力地挤眉弄眼的不正是学堂里平时关系最好的杨帆和翁晚晴。仿佛嫌自己不够惹眼似的,杨帆趁人都还未入定座赶紧端着板凳儿凑过来将顾潋滟往旁边挤了开去。“哎……”小丫头不满地看着她俩,嘴巴都快撅上天了。杨帆笑眯眯地揉揉她的丸子头道:“阿执乖啊去找晴姐姐玩儿,我跟挽儿有话聊。”
      眼看着小姑娘脾气要上来了,跟前的丫鬟赶紧在她耳畔低声提醒,顾潋滟这才不甘心一跺脚去了对桌。
      “哟,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杨帆笑道,丝毫不将这事儿放心上,从身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手掌般大深紫色镂空雕昙花的南海水沉香木妆盒,还未到鼻下就能嗅到那抹幽幽而来的沉香气息,清神入脾。此物一出,一桌的小姑娘眼睛都盯在上面了,要知道南海水沉香可是千金一克求而不得,那雕刻的工艺更是一绝,将那绽放的昙花描绘尽了精髓,穷极一生只为了短暂那一刻华丽的盛开,真正的一花一世界。
      盛婉只觉得爱极了这个妆盒,看着一脸洋洋得意的杨帆就差抱着亲一口了。这物件不胜在贵重,而在它对她的意义。别人不知道,可盛婉心里却非常明白,她上辈子身为永宁公主时,正遇上西域取经归来的万佛宗得舍大士,而随大士一同入境的便有这个“清昙”,由得舍大士亲自雕刻而成,内里藏有千卷佛经。她第一眼看此物时就想托人买来,最后却进了楚连的腰包赠与了晋榕。不料此生风水轮流转,被杨帆当做礼物送给了这辈子的她。
      想起曾经两人最后的决裂,盛婉又包了一眶眼泪摇摇欲滴,“诶你别这样啊,你不喜欢也别哭啊。”杨帆脾气直,最见不得人哭,一哭就彻底没辙了。幸好一桌人视线都落在“清昙”上,没注意到盛婉的失态。
      在座的都是三品朝上的大员及妻室子女,见过世面的知道“清昙”贵重的是在多数,当然其中也不乏各种眼瘸了的,比如杨帆。
      其实说到这里杨帆也不明白自己送的礼物有什么问题,不过是自家姐姐出嫁时将别人赠与的未拆封的贺礼随手扔了一件给她,她瞅着特别漂亮才当做礼物赠给的顾三,难不成因为是旧物所以惹了小闺蜜的不喜?
      ……
      “哟,你瞅瞅这妆木盒子,帆表姐你拍起顾三的马屁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说话的正是建安候的女儿郑同真。盛婉倒是知道她,建安候府传到这一代的候爷只不过是个表面光鲜的破落族户,郑同真的亲生母亲当年不过是建安候的一房姨娘,而正妻却是出生从二品礼部侍郎杨家的嫡长姐,也就是杨帆的姑姑,育有一子一女,而这嫡女的名字正好就唤郑真儿。后来正妻暴病死亡,建安候将郑同真的姨娘扶正,这房女儿就成了侯府嫡女,不单如此,还将她名字取名为郑同真,同真同真,真不知道这姨娘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女儿是真嫡女还是想与前室正妻做个比较,实在有点恶心人。椒罗的大员妻室小姐大多看不上她们母女,顶多也就是各家大宴时候意思意思下一张名花帖,来了也晾一边。
      而这郑同真似乎也是将她娘的狭隘心眼学了个十全,以为这杨家侄女如今已是侯府庶女,自己却是嫡室,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攀上她侯府是天大的荣幸,现下居然敢直接呛声这个所谓的帆表姐。
      杨帆也不生气,端着茶杯呵呵直笑:“姨娘生的教养跟我们就是不一样,连‘屁’这种龌龊字眼都说得出来,你看你这尖牙利齿的,跟我家旺财一个样。”说完一桌子小姑娘都笑了,盛婉拍了拍她,毕竟现在侯府在朝中还有威望,她这样得罪人也不好,哪知杨帆那不长脑子的压根不管你如何,继续道:“还有哇,我是杨府正妻生的嫡女,我可没你这种姨娘生的表妹。哈哈哈哈!”
      郑同真跟她娘平时在家里耀武扬威惯了,走哪儿都觉得人家该把她捧着呵着,何曾受过今日这种屈辱,立刻眼泪汪汪跑出去了。
      她一走倒好了,剩下的都是平日来往甚亲的各家小姐,又还是小孩心性,一时间这一圈小鸟儿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诶,挽儿,”翁晚晴垂下头小声招呼盛婉,一见她这般,其他小姑娘也都学着垂着头将脖子伸长了听着,“上次我父亲回家连我都没理会直接跟几位大人进了书房,我当时好奇就躲在床下偷听,你猜我听到啥了?”
      “听到啥啦?”李玉莲是个最喜八卦的,一看有秘密激动地喊了一声,“嘘!!!!!”杨帆拍了下她头示意小声点儿。翁晚晴见没人注意到这桌情况,继续偷偷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晋阿榕突然失踪了吗?”众人一听更来了兴趣,“你赶紧说别卖关子啊。”
      “前段时间北戎大军屡屡进犯水镜边疆叶城,皇上封黄鹄将军为镇北大将军,楚统领为副将,带领五万大军进军叶城抵御外敌,而晋榕就是这个时候失踪的。”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晋阿榕,这是私奔的节奏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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